第一百九十二章

“君宴,等等。!”安然快步跟上,從昨天起,君宴有些不對勁,當時她不該放任不管的,她從沒見過君宴像現在這般失魂落魄的樣子。

安君宴沒有因為安然的話而有所反應,隻是腳步虛浮的向前。

安然一皺眉,步伐較快,小跑起來,追上前麵的人,一掌拍在失神的人肩膀上,“在想什麽呢?”

肩膀上的力道,迫使安君宴回過神來,轉過頭便見一張寫滿擔心的臉正對著自己,“姐?”

即使看向她的人已經回神,可是眼神還是有些散亂,安然不由更加擔心,“跟我說實話,你到底怎麽了?”

“沒,我沒事。”安君宴眼神閃躲,低下頭不去看身旁的人。

這麽明顯的謊言,根本毫無信服可言,安然也不再問,從昨天問到現在,君宴始終不肯跟她說實話,伸出手撫上安君宴的額頭,滾燙的溫度,才算找了問題,“你發燒了,這麽燙還說沒事,走,我送你去醫院。”

手掌上的溫度,已經不是正常的體溫,怪不得今天君宴看起來一點精神也沒有,反應比平時遲鈍多了,好在她跟了過來。

短暫的觸覺,竟生出些貪戀,是不是這樣就能擁有多一點,“不用,不是什麽大病,我回去休息一會就好了。”

“什麽不是大病,已經燙手了,還說不是大病,等大病了,看你到時候說不說難受。”安然板著臉,滿是責怪,那麽高的溫度,怎麽能不管,君宴可以不顧,她做姐姐的不能胡來。

不等安君宴再說什麽,就被安然一路牽著走,“都已經這麽大的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生病還說什麽不去醫院,你以為自己是鐵打的啊,就算是鐵打的還需要維護呢……”

安然一邊走一邊囉囉嗦嗦的數落著安君宴,安君宴一點也看不出不耐煩的樣子,反而十分享受,嘴角微揚,滿足而又幸福,如果能一直一直這樣下去,無論拿什麽來換他都願意,無論什麽,都願意……。

“你今天開車了嗎?”今天也是古亦凡送她來的,一般情況下,她都不會自己開車,有孫伯接送。

安君宴點了點頭,不知道是不是發燒原因,兩頰多了片紅暈,讓平時冷漠的樣子,多了分可愛。

一看安君宴的樣子,安然臉色又是一沉,“都已經燒得這麽厲害了,還敢自己開車,車停在哪?我送你去醫院。”

安君宴不動,搖著頭。

“聽話,去醫院,馬上就會好的。”沒想到君宴在去醫院的問題是會這麽倔,明明平時都很乖巧聽話的,她說什麽,都會照做的,難道君宴到現在還怕打針吃藥怕見醫生?

“姐,我不想去醫院好不好,明天,要是明天還沒好再去可以嗎?”安君宴露出可憐兮兮的樣子,向著對自己板著臉的人撒著嬌。

多久沒有看到君宴向她撒嬌的摸樣,很快安然的堅持被擊個粉碎,隻剩下安君宴可愛的摸樣,那張青澀和成熟並存的臉上,透著股更讓人心軟的致命點。

“好,明天再不好就要去醫院,到時候你再怎麽想我撒嬌我都不會再妥協了啊。”安然說話的底氣明顯不比剛才足,反而像是掩飾自己剛剛已經被蠱惑了一次。

安君宴隻是微微一笑,也不戳破,那張精致的小臉,多了分柔和,卻是所有人沒見過的笑顏。

這也是安然第一次看到,很溫暖,讓人覺得溫暖的笑,隨即,腦海中閃過另一張笑臉,也是這般無二,“君宴。”

“嗯?”安君宴提高音節,算是回應。

“你的車停在哪?”話到了嘴邊,安然選擇了忽略腦袋中的想法。!

安君宴垂眸,看向牽著自己的手,“姐,我們不開車回去可以嗎?”

“好啊,現在可以走了。”即使君宴再怎麽像一個七老八十的老頭,什麽都放在心上,可是他還隻是一個孩子,沒長大需要撒嬌關愛的孩子。

就這樣,兩人牽著,攔了個的士,說出地址,一路上也沒有放開過手。

的士師傅開到小區樓下時,邊笑邊收下錢,“你們兩個還真配,我和我家那口子,也是她比我大好幾歲,女大三,抱金磚,小子,你很有福啊,哈哈……。”

的士師傅自顧自的說著,後座的兩人從一上車就牽著手,到現在都沒有鬆開過,兩人舉止親密,可是一看就能看出來女方比男方大,不過依舊看起來賞心悅目,特別是少年,美得不像話,像是電視上的明星一樣。

安君宴一愣,兩人牽著的手,然後默默笑了。

“你說錯了,我們是姐弟,親姐弟。”安然揚著兩人的手,一點也不惱怒的士師傅說的話,然後牽著有些發呆的人下了車。

的士師傅皺著眉,有些不解,他猜錯了,可是看起來明明就像一對情侶啊,那少年看向女方的時候,不像看姐姐而像是看心愛的人,難道真是他想太多了,因為那個姐姐看起來確實什麽都沒有,看來真是他想太多了,自己找了一個比自己大的,以為其他人都是。

隨即的士便消失在小區裏,安君宴欣喜的心情也低落下來,一分鍾內,他似乎有一種從雲端直接打入地獄的感覺,他們是姐弟,永遠都不可能改變。

“姐,你回去,我休息一下就好。”在樓梯口,安君宴忽然停了下來。

“都已經到了,爸爸那裏也打過招呼,我陪你上去,看你吃過藥後,我再走。”都已經到樓下了,她哪還有再走的理由,而且她不認為君宴會老老實實的好好吃藥休息,一個連醫院都不願去的人,實在沒多少信服力。

“我會好好吃藥的,真的,姐,你先回去。”安君宴眼中有些急色,仿佛樓上不是他的家,而是魔窟,去不得。

“好了,我知道什麽時候回去,上去。”安然不聽安君宴在那勸慰,總之她今天一定要看到君宴吃了藥退了燒再走。

再沒有商量的餘地,安君宴仍舊被安然拉著走,雖然每一步他都走的不情願。

即使她已經搬離了,可是還保有這裏的鑰匙,一打開門,一股濃重的酒味撲鼻而來,那股味道,直讓安然皺起了眉。

安君宴認命的低下頭,昨晚他喝了不少酒,早上能起來就已經不錯了,哪還有時間收拾,所以這也是他不想讓人進來的原因。

“你喝了多少酒。”安然眉頭越皺越緊,她不反對君宴喝酒,可是酗酒就不讚成了。

安君宴支支吾吾,聲音小的根本聽不到。

“多少。”安然明顯不打算輕鬆放過因為酗酒而發高燒的人。

“沒,沒多少。”安君宴很少見姐姐對他生氣的表情,可是他知道這次姐姐是在生氣了。

“沒多少?那叫沒多少?”安然指著地上不少的空酒瓶,地麵上還有一些未幹的酒漬,一夜過後,幹淨的家就變成了狗窩。

“對不起,姐,我下次不敢了。”安君宴很識時務的老實認錯,他不想惹姐姐生氣的。

脾氣上來的安然在看到態度好認錯覺悟高的人,臉上的紅暈越來越深,哪還顧及的上生氣,隻剩下心疼了。

“好了,你先去房間躺著。”安然放柔聲音,不再訓斥,看君宴的認錯態度,下次應該不會再犯了。

那刺鼻的味道,饒是宿醉的安君宴也有些受不了,“我把這裏收拾一下好了。”

“好了,別折騰了,你去休息,這裏我來。”安然製止帶病幹活的人,還好她沒有停君宴先回去,不然她也不知道還有這麽回事,真長大了,還學會了宿醉酗酒。

聽了安然的話,安君宴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妙,那表情可以解釋為質疑。

“快去,快去,對了,先吃了藥再睡。”家裏的東西,君宴都備的很齊,第一天他就和她說過家裏放置的東西,包括各種家庭藥品也是備齊了的。

照著記憶裏地方,找出了感冒要,推著安君宴到了他的房間,倒了杯溫水,將藥和水遞給病人。

安君宴毫不猶豫的接過,和著水吞了下去。

“好了,好好休息。”安然見病人吃了搖,想來君宴隻是受了涼,應該沒什麽大礙,吃過了藥,休息一下就能好的。

安君宴老老實實的上了床躺好,在安然要離開的時候,又不放心的叫了一聲,“姐,我還是收拾了之後再休息。”

“其他的就別管了,閉上眼睛休息,還不相信姐姐嗎。”安然安撫著**因為生病而對什麽事都不安的病人。

不信!如果是其他的事,他百分之百相信,可是他還記得孫伯語重心長的話,‘千萬別讓小姐踏進廚房一步!’昨天的餐桌還沒有收拾,那也算廚房以內的範圍,也算……

安然不知道安君宴此時心裏糾結的曆程,家務事,從安家到國外,一直不需要安然來操心,關上房門,安然看著狼藉的大廳,一手托腮,清眸一掃全局,將哪個方位的需要整理的在心裏詳細規劃了一遍,沉思片刻之後,嘴角微揚,彷如麵對的不是亂糟的客廳,而是一片廝殺戰場。

彎起衣袖,開始按照心中部署的步驟一一落實到位,一切都進行的很好,客廳很快就恢複到平時的整潔,接下來,就是餐桌上的殘局。

安君宴躺在**,心卻懸在半空,豎著耳朵關注著大廳處傳來的任何聲響,第一次,他覺得房門的隔音效果太好也不是一件好事,根本就聽不出房門外到底發生了什麽。

良久過後,困意漸漸襲來,卻被一陣清脆的響聲驚的睡意全無,立馬衝出房門察看發生什麽事了。

“姐,怎麽了。”安君宴慌忙趕過去的時候,就見一向淡定從容的姐姐,正帶著塑膠手套,滿手泡沫,一臉懊惱和歉意,地上是盤子的殘骸。

“對不起,君宴,吵到你了,我會小心的,你回房去。”安然揚著兩隻手,那盤子實在太滑了,一個沒拿穩就摔到地上了。

說完之後,安然就蹲在地上開始收拾起盤子碎片,卻在即將觸及碎片時,被一隻手製止住了。

“還是我來。”安君宴無奈笑笑,果然,他該聽孫伯的話,不該讓姐姐進廚房的。

安然知道自己對廚房的破壞力,除非必要,她也不會踏進廚房給人添麻煩的,可是君宴正生病,讓病人幹活好像不太好。

“隻是一些碗盤而已,不需要多少時間,我來就好。”安君宴聲音有些沙啞,特屬於生病時的暗啞,卻帶著一股難以察覺的寵溺。

“要不明天再洗?”她不保證自己來的話,這些盤子還有幸存的可能,最好的方法就隻有等君宴病好了再處理了。

安君宴搖了搖頭,“姐已經把客廳收拾好了就可以了,這些我來就好。”

收拾好地上的碎片,安君宴開始洗起洗池的碗,原本在安然手中不老實的碗盤,在安君宴手中變得服服帖帖,確實沒有過多久,洗池的碗盤已經洗好放在了消毒櫃當中。

“君宴真是厲害。”吃過大虧的安然大方讚歎著安君宴的辦事效率。

能將洗完說成厲害的也就隻有姐姐這個廚房殺手了,難怪孫伯說起的時候,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可見,廚房的東西被姐姐破壞了不少。

如果孫伯在的話,一定會痛哭流涕,可是破壞了不少,簡直就是整個翻新啊!

安君宴回過頭,看見正一臉崇拜的人頭上還殘留著些許泡沫,伸過手抹去,一刹那,他甚至感覺到手不再受自己控製,不肯從那柔軟的發絲上收回。

“君宴,怎麽了?”安然問著麵前一直伸著手不動的人,她頭上有什麽難搞定東西,半天都弄不下來的嗎?

“沒什麽。”安君宴收回自己的手,然後大步往前兩步,錯開安然的目光,他到底在想什麽!如果不是姐姐開口,他就差點將姐姐抱在懷裏,他怎麽能,怎麽能做出讓姐姐失望的舉動。

“君宴?”對於安君宴的反常安然有些不解。

“沒什麽,我有些不舒服,想早點休息。”安君宴背著身悶聲說到。

想著安君宴還在生病,安然也就釋然了,催促了兩句,便趕著原本該躺在**休息的人重新回到**去。

這次安君宴什麽都沒說,在一道熱切的注視下閉著眼睛,換做誰都不能在這般火熱的視線下睡著,奈何他實在太累,藥勁也上來了,竟是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安然就坐在床邊看著,聽到那綿延的呼吸聲時才稍稍安心,覆手額間,還是那麽燙,對於君宴,她沒有完全盡到一個姐姐的責任,他到底承受著什麽,她不知道,那個叫柳漫的女人,和他有著什麽樣的關係,她也不知道,在看到柳漫的時候,她還沒反應過來,隻是覺得眼熟,或者是在哪裏見過,其實,她根本就沒有見過,隻是見過和她想象的,安君宴。

她們的笑,都是一樣,溫和暖人,與其說柳漫和君宴像,還不如說是,柳漫和君宴的媽媽像,雖然裝的很像,可是在柳漫眼中還是能看到利欲,一個溫柔的人怎麽會執著物質上的**,君宴,你到底在想什麽,又到底在謀劃什麽。

回答她的始終都是那綿延的呼吸,安然收回手,準備離開時,卻聽見**睡著的人溢出一聲夢囈。

“媽媽……”

“不要!”

“媽媽,不要,不要……”

呼聲漸漸變成壓製住的悲鳴,竟讓安然心口一痛,那種哀慟似是感同身受。

**的人陷入夢魘,眉頭擰成一條線,麵目應該痛苦而扭曲,手緊緊攥緊床單,像一個溺水的人,抓不住一件生機。

安然握著安君宴攥緊床單的手,輕聲安撫著被夢魘住的人,“沒事了,那些都是假的,君宴,沒事了,姐姐在這,我在你身邊,沒事了……”

反複說著同樣的話,安然不停的安撫著閉著眼不醒的人,原本攥著床單的手反握著她的,沒有節製的力氣,讓安然吃痛,即使這樣,安然也沒有鬆開安君宴的手,仍舊輕聲安撫著。

陷入沉睡的人,似是聽到那聲聲的安撫,眉頭也漸漸開始鬆開,手上的力道卻一分不減,反而加大了。

“沒事了,我會在君宴身邊,一直都在君宴身邊。”安然伸手揉開那皺緊的眉。

隨即,安君宴沒有再出現剛才那一幕的波動,安安穩穩的睡著,惡夢不再,美夢降臨,嘴角彎彎勾起,低喃一聲,“姐……”

安然抬頭望著叫自己的人,卻發現安君宴絲毫沒有要醒過來的趨勢,還在做夢,那夢裏究竟有什麽,會讓他如此痛苦,又經曆了什麽,即使夢中也會痛成這樣。

手已經失去了知覺,似乎都能看見血液受阻而產生的淤青痕跡,安然輕輕一笑,沒有抽回,如果這是他曾經承受的痛苦,那麽她願意,分擔一部分,即使,不能減輕什麽,至少能夠體會他曾經經曆過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