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我們這算是和好了嗎?

路瑗不知道自己這一覺又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房間裏隻亮了一盞微弱的小燈。

盡管如此,她還是立刻就發現,陽台那一抹高大的身影。

不知是不是光線太微弱的緣故,從前看起來總是挺拔冷硬的身影,此刻看起來卻突然顯得有些落寞。

路瑗剛一掀開被子坐起來,司徒淩梟就察覺到屋裏的動靜,轉身走了進來。見她醒來,笑著將桌上那碗熱粥遞給她,“餓了沒?先吃點東西吧。”

路瑗沒有說話,目光落到他纏著紗布的手上,呼吸驀地一窒,想問怎麽回事,然而話到嘴邊卻又忍住了。

司徒淩梟像是完全沒有看出她的反常,坐到床邊上,語氣溫和地問道,“要我喂你嗎?”

路瑗搖頭,強忍著心裏的澀意,接過那碗粥小口小口地抿著,睫毛微微垂下,卻被滾燙的水汽熏得眼眶發紅。

司徒淩梟溫柔而沉默地撫著她的腦袋,不料卻聽她突然小聲地說道,“我夢見他了。”

司徒淩梟的手微微一僵,“誰?”

路瑗咬了咬唇,聲音越發低柔,“孩子。”

司徒淩梟隻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麽扯了一下,好一會兒才艱難地開口道,“路瑗……”

路瑗卻驀地抬起頭來,深吸了一口氣後說道,“你去把給我醫生叫進來,我有話跟他說。”

司徒淩梟遲疑了一下,不過最終還是答應了。

幾分鍾,司徒淩梟帶著醫生走進來。

路瑗看了眼司徒淩梟,毫不客氣地說道,“你先出去下。”

司徒淩梟唇角微微一抿,很明顯有些不悅,但是想到路瑗現在是病人,沒有跟她計較,帶上門出去了。

等到司徒淩梟帶上門離開後,路瑗抬頭看向對麵的醫生,緩緩說道,“醫生,你實話告訴我,這個孩子有幾成的概率能活下來?”

醫生臉色有些為難,斟酌片刻後才說道,“最多,四成吧。”

路瑗皺了皺眉,四成……雖然有點冒險,可是為了孩子,她還是願意試一試。

“不過有一點,希望夫人能夠明白,”醫生繼續說道,“即便這個孩子活下來,也不可能是個健全康泰的孩子,您真的要執意將他生下來嗎?”

路瑗呼吸一窒,心裏又開始鈍鈍的疼。

她雖然希望將這個孩子生下來,可是也不願意他來到這世上遭罪。

尤其是,每當她回想起前世那個早夭的孩子,回想起之前做過那場夢,夢裏那個孩子質問她為什麽要將他生下來……

路瑗絕望地閉上眼,張了張嘴,緩緩說道,“既然如此,那就準備手術吧。”

說完這話時,她隻覺得自己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滾燙的淚順著眼角緩緩滑進枕芯裏。

醫生看著路瑗的反應也有些不好受,但是這畢竟是最理性的選擇,所以他並沒有再勸她什麽,起身離開了房間。

司徒淩梟顯然是一直等在門口的,看到醫生出來,又與他聊了好一會兒。

路瑗靜靜躺在**,雙手溫柔地撫上自己的小腹,心裏卻像是有刀子在割。

手術安排在第三天下午。

路瑗被注射麻醉劑後,整個人的意識便有些混沌,看著幾個白色的身影在自己的窗前來回晃**,心裏已經漸漸鎮定了下來。

與其說是鎮定,不如說是心如死灰來得更恰當。

隻是當她撫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時,心裏仍舊覺得苦澀。

司徒淩梟從手術一開始就陪在她身邊,緊緊握著她的手,從他緊抿的唇角看來,他心裏一定不會比她好受。

然而路瑗此刻根本無暇去顧及她的心情,短暫的迷糊之後,她即便再不甘心,仍舊還是陷入了昏迷。

再醒來時又是晚上,窗外夜幕低垂,房間裏空無一人。

路瑗伸手撫上自己的小腹,此刻那裏已經是一片平坦……就好像,那個孩子從來就沒有來過,就好像之前那兩個多月,都是她做的一場夢。

她隻覺得自己心裏空****的,就像是被誰剜掉了一塊兒。

最初是撕心裂肺的疼,到後來漸漸變得麻木,最終隻剩下一片空洞。

在**靜靜發了十多分鍾呆後,司徒淩梟推門進來。

他顯然是剛辦完事回來,身上還帶著寒氣,神色也有些疲憊。看到路瑗醒過來,他才微微勾起唇角走到她床邊,“什麽時候醒的?”

不知道為什麽,路瑗見著他隻覺得心裏更難受,索性側過身去背對著他。

司徒淩梟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然而到底還是忍了下來,放柔了語氣哄她,“餓了嗎?我讓人給你做點吃的送上來。”

路瑗抿著唇不說話。

司徒淩梟沉默地看了她兩眼,最終還是沉默地帶上門走出了房間。

大約十分鍾後,門口傳來敲門的聲音,路瑗以為是司徒淩梟,所以並沒有說話。

不料進來的人竟然是喬楚。

隻見她手裏端著一份清粥和幾碟小菜,放到路瑗的床頭櫃上,語氣溫和地對她說道,“你剛做完手術,醫生說暫時不要吃太油膩,等你的情況好一點再給你補補身子。”

路瑗點點頭沒說話。

喬楚見狀歎了口氣,輕拍著她的背說道,“我知道你心裏委屈,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你和那個孩子,終究是緣分不夠,強求不來。”

喬楚原本以為,像路瑗這樣強大的女人,遇上這種事情肯定會比普通人更加堅強,卻沒想到她竟有如此脆弱的時候。

或許,她真的是愛極了那個孩子吧。

路瑗低著頭苦笑,“我明白。”

雖然她從前不相信緣分,隻相信人定勝天,可是此時此刻,除了緣分不夠,還有什麽能解釋這個孩子的事情呢?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用盡了全力去保護他,挽留他,然而到了最後,所有的努力仍舊是付諸東流……

“既然明白就別想那麽多了,醫生都說了,那個孩子生下來也不會健康,你又何必固執地為難自己呢?”喬楚道,“你和三少感情這麽好,等事情平定下來,再將身體好好養養,以後想要多少孩子沒有?”

路瑗知道她是故意在逗自己開心,所以也配合得牽了牽唇角,露出一個微弱而蒼白的笑容。

喬楚見她總算恢複了點神采,勸她吃了點東西,便帶上門離開了。

路瑗坐在**看了會兒書,因為身體還很虛弱,很快就有了睡意。

司徒淩梟半夜推門進來時,便看到她腦袋歪在床頭上,一本厚厚的書蓋在她腦袋上。

他眼裏閃過一絲溫柔,將那本書收起來放到一邊,隨即脫了外套躺上床,伸手將她攬進懷裏,替她蓋好被子。

路瑗半夢半醒間,感覺到身後的溫暖,也沒想那麽多,直接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動作熟稔地和從前一樣,卻在司徒淩梟的心底掀起了巨大的漣漪。

看來,路瑗已經心裏對他已經不那麽排斥了。

第二天早上,由於生物鍾的緣故,路瑗很早就醒來了,一睜眼便看到男人放大的那張俊臉。

英朗的長眉,緊閉的雙眼,濃密微翹的睫毛……

她看著這樣安靜沉睡的司徒淩梟,才想起來,自己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仔細地看過他了。

自從那晚在K國皇宮裏別過,他一走就是半個月,直到她出事才匆匆趕回來。之後又因為孩子的事情,她對他連著數天都沒好臉色,自然更不可能仔細看他……

路瑗心裏其實很清楚,司徒淩梟其實從來就沒有做錯什麽,她隻是心裏難受,過不去那個坎兒,所以才會遷怒他。

此時此刻,她心裏已經平靜了許多,看著司徒淩梟也沒有埋怨,隻有心疼。

畢竟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

路瑗發了會兒呆,回過神的時候卻見司徒淩梟不知什麽時候也醒了,正定定地看著自己。

她臉上微微有些發燙,像是做壞事被抓到的小孩,低頭別開他的視線。

司徒淩梟見狀,喉嚨裏發出一聲輕笑,隨即低頭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吻,溫柔而繾綣,“早安。”

路瑗貼著他的胸口悶悶回道,“早安。”

司徒淩梟聽到她回應自己,身子驀地一僵,隨即意識到她已經想開了,溫熱的唇邊不自覺下移,一路滑過她的眉心,鼻尖,最終停留在她的唇上,然而卻隻是溫柔地摩挲著她的唇瓣,聲音低沉磁性,“路瑗,我們這算是和好了嗎?”

路瑗避開他的唇,耳根微微有些泛紅。

她雖然已經不怪司徒淩梟,但也不至於這麽快就能平複自己的心情,所以對於司徒淩梟的話,她隻能裝作沒聽見,話鋒一轉反問道,“那天,我在機場昏迷之後,後來都發生了什麽?”

她前幾天都沉迷於孩子的事情,所以此刻才想起來問那天的事情。

司徒淩梟聽完她的話,眉間微蹙,神情果然變得嚴肅而凝重起來,一邊將她摟得更緊些,一邊將當天的情形告訴她。

路瑗聽說煞逃跑了,一顆心立刻就被提起來了,“又跑掉了?”

司徒淩梟點點頭,並沒有為自己開脫,“我那天趕回來太遲,傅雲轍又擔心你的傷,所以才讓他鑽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