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曉青抬起頭,盯著顧如海,心裏那個氣啊。

自家老爹終究是改不了那個包子的屬性。

氣氛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顧如海抱著頭坐在那裏,狠狠的吸了兩口煙卷,嗆得自己猛地咳嗽著。

顧曉英急忙跑過去,給顧如海拍了拍後背,焦急的催促顧曉青說:“曉青啊,快別為難咱爸了,你就別上了。”

顧如海瞪著紅了的眼眶對顧曉青說:“曉青啊,是爸的錯,爸沒本事,沒錢供你們兩個人上學,是爸沒本事哪。”

狠狠的錘了自己兩拳,讓正蹲在顧曉青身邊的顧曉傑嚇了一跳,站直了身子,喃喃的說:“爸,爸,我不上學了,你供二姐吧。我真的不想上學了。”

孩子的話狠狠的砸在顧如海的心上,硬錚錚的漢子忽的淚如雨下。

顧曉英手足無措的看著從來沒有這樣子過的父親,心裏著急,可是也知道這事情要顧曉青開口才行,自己說什麽都沒有用啊。

扭過頭看了看顧曉青,“曉青,你就這麽忍心,看著咱爹這麽傷心,上學真的就那麽重要?”

這是顧曉英第一次用這麽重的語氣說顧曉青,從小顧曉英都對自己妹妹,這個小自己五歲的妹妹是關愛有加的,隻有她有什麽好的,都願意給妹妹的。

可是這是第一次顧曉英覺得看不明白自己妹妹這是想幹什麽。

難道要逼死顧如海啊。

顧曉青開口了。

但是卻不是顧曉英和顧如海心裏想象中的話,但是那話還是把顧如海砸了個半死:“姐,你認為咱家供不起我們兩個人嗎?我和弟弟兩個人上學,每年也不過三塊錢。

三塊錢!這很多嗎?

咱爸是拿不起嗎?”

這話像是石頭一樣結實的砸在了顧如海的心頭。

是啊,三塊錢!

隻有三塊錢啊!

自己卻拿不出來。

滿臉難過的顧如海抬起頭說:“可是,爸年底要給你二叔準備二十,咱家的收入就那麽多,借給了你二叔,剩下的隻有十塊錢,還要給你爺爺奶奶養老錢,那是五塊錢,這是家裏一年的開銷,你們要是上了學,家裏就要揭不開鍋了。”

突然,顧如海覺得那裏不對。

自己這話似乎真的不太對啊。

顧曉青笑了,哈哈大笑,指著顧曉英說:“姐,你聽到了吧。你聽到了吧。把二十塊錢給二叔,卻沒錢給自己的孩子讀書,我們兩個加起來才不過三塊錢,就算是以後上中學,高中,大學,學費多,可是要是每年的錢都給了二叔,那麽以後小傑就算是長大了,有錢讀書嗎?

那些大學考上了,拿什麽讀,三塊錢嗎?爸,我和小傑是你的孩子,還是二叔是你的兒子?”

這話像是雷一樣的狠狠的敲在了顧如海的頭上。

是啊,誰是自己的孩子啊。

不讓自己的孩子讀書,卻有錢給二弟家的顧曉成,這算是什麽父親啊。

自己怎麽能這麽混蛋啊。

還是自己才十二歲的閨女想的明白。

自己一大把年紀了,還是這麽混蛋啊。

這話就是說出去,村裏人恐怕都要笑死了,誰家會不管自家的親生的孩子,卻把錢都給了弟弟來養活弟弟的孩子,自己這話怎麽說出口的呢。

顧如海那個局促不安,這事情不是這樣的,父親母親不是說了,隻要小青不讀書,自己就能攢下錢供小傑讀書的,可是照著剛才曉青的話,自己根本是供的起兩個人孩子的。

為什麽呢?

自己為什麽就覺得父親母親的話是那麽正確的呢。

是因為自己一直就沒有多想過,爹娘說什麽,自己都是覺得是為了自己好,為了自己家的日子過得紅火,所以什麽都是聽爹娘的。

還有就是孝道。

自己一直都是孝順的,隻要爹娘說自己一個孝順,自己就總是高興的找不到北,根本就沒有時間考慮過這些真的合理嗎?真的對嘛?

現在被曉青這麽赤果果的扒開,裏麵的一切似乎都不對味了。

顧如海苦澀的蹲了下來,狠命的吸著煙卷,直到那滾燙的煙卷燒到了指頭,才猛地扔到了地上。

用露著大拇指頭的布鞋狠狠的撚滅了地上的煙蒂。

臉上羞愧的漲紅的燒的厲害。

被自己的閨女這麽說破了這一切,撕開了這一切,顧如海猛地心裏不好受。

這麽多年的親情的麵具被撕開,誰這麽感覺被人當傻子這麽多年,誰心裏都不好受,也沒辦法一下子接受。

更何況是這麽一個老實巴交的漢子。

顧曉英不說話了,是啊,自家每年到年底也是有些餘錢的,起碼那些糧食交了公糧,剩下的賣一賣,還有三十塊錢呢。

那是三十塊錢呢。

曉青和小傑說起來也才用三塊錢,不過三塊錢,連三十塊錢的一點點都占不了。

這事情說起來,怎麽也說不過去的。

顧曉英站到了一邊,也不敢說什麽,默默的坐到了盆子那邊,繼續自己手裏的花生,這事情是爹不對,自己不能幫著爹說服曉青,可是也沒辦法幫著爹來說曉青不對。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閉嘴不說話。

李雪梅站起來,把手裏的衣服扔下,走到了顧如海的跟前說:“行啦,孩子他爹,曉青說得對,哪有人自家的孩子不讓上學,卻要借錢給弟弟家的孩子上學,。就是說破大天去,也沒有這個道理。

這麽些年了,孩子他爹,我們做的已經足夠了,孝順爹娘那是應該的,可是沒聽說過還要連帶著孝順弟弟,孝順弟弟的孩子的。

我不說,不是我不爭,是看你每次都難受,在爹娘的跟前受夾板氣,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曉青說的對,他們姐弟兩個有本事,有出息,我們做爹娘的不能這麽狠心。

你好好想想吧。

我反正是不準備把錢給二叔了,他們那家子借了錢舍妹時候還過,這麽多年了,顧曉成的書都要念得畢業了,可是也沒有見你弟弟給還過一分錢。

他們有沒有錢,我不敢說,反正人家家的日子沒有像咱們家這樣的,人家也不會吃黑麵的饅頭,頓頓白麵的弟弟問吃著黑麵饅頭的哥哥借錢,這說不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