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說親(二)

張氏的話剛落,屋子裏的人就都不搭話了,老爺子看了看大家,沒有要主動出份力的,隻得自己開口,“咱這都是一家人,青雲說親這事兒,你們大家夥兒都出點力,待青雲這孩子成家立業了,定會記得你們的好,以後也定會好好孝敬你們不是?”

屋子裏的人一聽是幫忙出份力,還不是說借,就更不願意了,“爹,你這話就不對了,這彩禮要十幾兩,先不說我們能不能幫得上忙,就說我們家青華,今年都十四歲了,也該說親了,家裏一直攢不到錢,我上次可都想到要賣女兒了!”王友富反駁道。

旁邊的田氏一聽王友富這話,頓時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道當初就不該攔著老二賣女兒,要不這會兒也能跟著沾光不是?當時盡想著不能讓二房白得十幾兩銀子了。不過二房沒有就沒有吧,本來就沒指望二房,三房才是大頭,張氏的娘家哥哥那可是真剩錢的,張氏和他哥哥關係一直不錯,少不得會貼補三房。

“咳,友富啊,我也知道你家青華也該說親了,可這青雲比青華還要大一歲,咱得分個先後順序不是,今年先給青雲說,咱明年再給青華說,到時你大哥家還能不幫襯你?”說這老爺子又把頭轉向三房:“老三啊,等你家青義長大了,你大哥一家也會幫襯你的,咱一大家子可不就是要互相幫襯嘛!”

“是啊,二弟、三弟,以後幾個小的說親,有需要大哥幫忙的,盡管說。”大伯王友良拍著胸脯道。

田氏聽了趕緊接話道,“是呀,這不是你們家孩子都還小嘛,我們想幫襯也沒機會不是?以後等他們說親了,我這做大嫂的肯定也幫襯你們。”田氏重點看了看張氏。

張氏哼了一聲,細數道:“當初我和孩子他爹說親時,就說好了我一嫁過來就分家。結果等我嫁過來了,爹和娘就不肯分家了,說是要等小姑出嫁了再說,後來家裏給小姑備了有十幾兩的嫁妝吧?這我就先不說了,畢竟爹娘就小姑一個女兒,必是疼愛的。可等小姑出嫁了,爹娘又說青山到了說親的年紀,分了家的話老大家分到的就不夠彩禮錢了,不能把孩子給耽誤了,要等青山說完親再分家。我不同意,爹娘就哄我說給青山定完親分家,到時分家二房和三房拿大頭,結果怎麽樣?好處全都讓大房給拿去了。現在分家了,各過各的了,大房要說親,還找我們要錢,我倒要找人給評評理,天下有沒有這個理!可憐我們做姑娘時哪個不是家裏疼寵著的,這到了婆家,要受這份氣啊……”

“老三媳婦,你這叫什麽話,分家時難道不是你們兩房拿的大頭?現在隻是讓你們幫襯一下,你就不樂意了?”老太太生氣道。

“哼,我們倆房拿的大頭?娘,您這話說得可真讓人心寒啊!當初分家時,那家裏十畝的水田大房拿了四畝,二房和三房才各拿三畝,那二十五畝的旱田,大房拿了十一畝,二房和三房才各拿七畝,這還叫我們兩房拿大頭?”張氏氣憤地反問道。

田氏趕緊插了一句,“他三嬸,你別忘了,分家那會兒,家裏總共就三十兩銀子,你們兩房可都拿十二兩,我們大房才拿六兩。”

張氏一聽火氣就憋不住了,“呦,大嫂,話可不能這麽說,當初為啥我們兩房分十二兩,你還不清楚嗎?你們大房跟著爹娘一塊住在老宅,而我們二房、三房可都是搬出去單過的,這比你們多分的六兩銀子夠蓋啥屋子?要不是我娘家幫襯著,我們全家都得去喝西北風。再說了,分家那會兒,家裏攢了這麽多年,隻剩三十兩?說出去誰信啊?給了誰了誰心裏清楚!也就是糊弄糊弄我們這兩房。”

當初分家後,二房和三房搬出老宅並自己蓋屋子。當時二房也就是王青辰他們家想蓋個稍微好點兒的房子,但是銀錢不夠。而母親楊氏的娘家隻剩兩個哥哥和一個姐姐,兩個哥哥被媳婦拿捏住,唯一的姐姐家裏又窮,因而娘家沒有幫上忙,為此王友富家沒有蓋上瓦房,王友富也一直耿耿於懷。而三房則在張氏娘家的幫襯下蓋起了幾間瓦房,也難怪張氏底氣足。

“老三媳婦,你的意思是我昧著錢了?”老太太不高興了,雖然分家時,她沒有拿出全部的錢,私底下也經常貼補老大家,畢竟田氏還是她娘家侄女兒,但是她偷偷地給是一回事,被人拿出來說就不行了。

“娘,我可沒這麽說。”雖然這樣說,可是張氏的表情卻不是這麽回事。

“咳咳,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分這麽清楚做什麽?老大家畢竟有三個兒子要娶媳婦,還要養著我們老兩口,你們兩家兒子少,年紀又還不大,負擔小,你們就多擔待點,以後你們大哥少不了你們的好處。”老爺子道。

“爹,分家後這逢年過節的我們該孝敬的可一點都沒少,可不光隻大哥一家知道要給您養老。”王友富道。

而張氏聽到老爺子說到兒子少時,更是覺得心口堵了一口氣。

“爹不是說你們不給我們養老,爹的意思是平時有個什麽事,老大家靠的近能搭個手什麽的,你們兩家畢竟都搬出去了。”老爺子說著又吸了一口煙。

其實,老爺子到真沒什麽壞心思,隻是觀念不一樣而已。老爺子心裏覺得雖然三個兒子分家了,但這還是一家子啊,就應該互相幫襯。這老大家的孩子說親了,兩個叔叔怎麽能不幫襯呢?等以後老二家、老三家的孩子說親,老大家肯定也會幫襯的。老爺子一輩子都是勤勞樸實的莊稼漢子,家裏的錢財又都是老太太在管,因而對於家裏的有些事情也不是太清楚。但是分家時偏向大兒子一家,老爺子還是知道的,老爺子心裏想的是老大家兒子多,又沒有女兒,老二、老三家兒子少,又有女兒,到時女兒家要的彩禮錢也可以幫襯著家裏。老爺子隻是認定了各家要平均一下,日子過得差不多才好,卻沒想到要公平,畢竟他始終認為三個兒子都是他的孩子,不需要算那麽清楚,互相幫襯是應該的。

“爹,你們和大房住在一起,大房幫著搭把手什麽的是方便了,可難道爹娘你們沒幫襯過大房?哪次幹農活爹沒跟著大房一起下地?娘沒幫著做過家務?合著大房都是孝順孩子,我們就都是那黑心的?”張氏很是不平。

“你少說兩句,爹不是那個意思。”王友田趕緊拉了拉張氏。

張氏甩開王友田的手,“你放手,我今兒個就要說個清楚,我自嫁到你們王家,可偷過懶?可有不孝順過?可有啥做得不妥當過?可是我在你們王家過得是什麽日子?我不像大嫂那樣能生兒子,我頭兩個都生的女兒,坐月子時家裏連個雞蛋都舍不得給我吃,我娘家送的東西一大半都進了小姑和大嫂的口。那時我沒生到兒子,我腰杆挺不直,都沒計較。娘看我不順眼,啥事都指派我,我從不敢不聽,都盡心做好,娘還不滿意,天天念啕著不下蛋的雞,我知道那是拐著彎罵我呢。好容易盼到分家了,卻全偏著大房了,合著我們這兩房都是撿來的吧?要不是我娘家幫襯著,我們連屋子都住不上。現在分家了,還要我們幫襯老大家,我倒要去裏正家問問,當初分家時可有這一條?”

老太太聽了後惱羞成怒,“老三,你看看你媳婦,這說的叫什麽話,啥叫坐月子沒舍得給你吃雞蛋,那三十個雞蛋給狗吃了?還有啥叫什麽都指派你,難道大家都沒幹活,就你一人幹活了?”

“那雞蛋是我娘家送的,送了有一百個,還送了好些肉和尺頭,結果到我手裏隻剩三十個雞蛋,那肉全喂了你們一大家子,你看那尺頭好,就拿去給小姑添妝,這你可和我說過?要不是我回娘家,娘家嫂子問我,我都不知道有這事兒。還有這沒分家前,家裏誰的活最髒最累?娘,您老都給忘了?”

“你胡說啥?”老太太急了,“老三,你媳婦在這編排你娘,你就不管管?”待看到老三低著頭沒什麽反應,大罵道:“你就這麽怕她?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好了,都別說了,這都是幹啥,一家人有什麽事兒不能商量,非要這樣吵起來?”老爺子說著不讚同地看了眼張氏。

而王青辰已經愣住了,這談論的是說親,怎麽說著說著就說到分家了?不過王青辰也算知道了一些前年分家的內幕。隻能說老爺子這事兒做的也是欠妥,畢竟已經分家了,還要三家一起湊錢給大房娶媳婦,尤其是在分家偏著大房的情況下,這樣做隻會使得矛盾更大。

王友富想了想道:“爹,這事兒我們家幫不上忙,先不說青華也要說親,就是家裏抓的小豬崽的錢都還沒給。我們家的情況爹也知道,分家後蓋了房子還添了一些農具,手頭一直都餘不出錢來。”

楊氏一直都是在聽著,不敢插一句嘴,此時聽了王友富的話,趕緊點了點頭。

老爺子聽後又吸了口煙,眼看著有點鬆動了。

田氏看到後心裏一急,這二房要是不幫襯了,三房到時肯定也有樣學樣了,這可是不行的,她可還指望著三房呢。田氏想到這趕緊站出來打圓場,“他二叔,我們也不拘多少,你們能出多少就出多少,總是一份心意不是?將來孩子大了,敢不孝敬他二叔!”

張氏撇了撇嘴,“哼,隻聽說過兒子會孝敬爹娘,沒聽過侄子會孝敬叔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