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人生就像一場戲

窗外的雨終於停了,孟添慈喚來服務生結賬。

回到家後,兩人都默契地各自回房。餘琪心情不好,早早地洗漱,上床休息了——

冬夜,外麵下著小雨。

餘琪在一片黑暗中,驚慌失措的狂奔,她一會兒就從深山中,跑到了家鄉嘉興的一個熟悉的小區,她看到四樓的燈光亮著,她想要趕緊回家,告訴媽媽自己被人追蹤了,通知媽媽一起快些逃走。

但是一個聲音馬上警告她:不能回去,否則媽媽會被她連累,一起被抓住的。

她感到身後有人,回眸一看——一個模糊的身影,離自己越來越近,她來不及多想,隻能機械的在公寓樓外麵爬牆,她進入一個陽台,然後穿越房間,從正門出去,又遁跡於樓層中。她不停地從一個房間轉換到另一個房間,她要混淆對方,不讓她知道她的目的地。

她知道,在找到媽媽之前,她不能停。

終於,她成功地甩掉了尾巴,走進有媽媽的那個房間。正要說話時,她看到陽台的玻璃窗上,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就那麽得意地盯著她。

她嚇得趕緊轉身想從身後的房門出去,繼續在樓層中和對方捉迷藏。依著她的記憶:大樓的構造應該是,房門出去就是一層層盤旋的樓梯。那是她最擅長的滑樓梯,她一定能再次躲過對手的追蹤。

可是,怎麽房門打開卻是一片漆黑的萬丈深淵?她就這樣毫不設防地掉入了這個深不見底的無底洞了。驚叫之餘,她痛苦地發現,追她出來的媽媽的那張慈祥地臉慢慢的變黑、破裂了……

這樣掉下去可就沒命了。“我不想就這樣死啊!”她拚命地想要抓住什麽,緩衝黑洞巨大的吸力。

可是黑洞裏,什麽也沒有。她意識到,這次自己是真的要死了。也罷,讓我就這樣死個痛快吧。她不想再生活在這種沒日沒夜的逃亡中了……

餘琪突然醒了,發現自己還嗚咽著,一摸臉上,竟然還有幾道未幹透的淚痕。原來又是做夢。她似乎還沉浸在剛才劫後餘生的緊張與恐懼中……

最近她總是做這種在逃亡的噩夢。

特別讓她在意的是,夢的最後,她竟然已經無懼於生死。最近怎麽老是想著死呢?是不是因為M屢次拒絕帶她回去的關係?

弗洛伊德說過,夢是潛意識通向自我意識的橋梁。這個夢究竟是要告訴她什麽?她起身想要去書櫃翻自己的心理課筆記,剛起身,她就啞然失笑:心理學是前世上的,現在她去哪裏找自己當年的筆記呢?

她走到客廳,喝了杯水,想穩定下自己的情緒,重新整理下思路,分析這個夢。前陣子太忙了,她責怪自己竟然忘了潛意識每晚給自己的提醒。

她依稀記得心理課的老師總結過,總夢見從高空落下,是因為人類由類人猿進化而來,所以腦丘體中始終保持著原始的從樹上躍下的記憶。

兒童長個兒時期,會經常有掉落的夢境。對於她現在這個成人來說,隻能用最近的壓力太大來解釋了。

可是最近哪有什麽壓力呢?的確因為兩個公司正在合並的關係,工作量很大,但是對於經過多年職業訓練的餘琪來說,這點實習生的工作,真的不算什麽。

最近還有什麽事情困擾她呢?她又喝了口水,使勁兒地回憶。

看到茶幾上手機一閃一閃的充電提示燈,她猛地一驚:不會是因為王東吧?

那個小男生,能有這樣的威力?29歲的餘琪,不可置信地又喝了一口水。她要將那個小男生帶給她的困擾,和前世關於他的記憶,一起和著這口水,喝下去。然後統統忘掉。

她真後悔,前世沒有跟著心理學老師,好好的將《夢的解析》,研讀個透徹。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回憶起剛才的夢境,重新捋了思路,仔細地分析一番,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個破裂的媽媽的臉,代表了M,因為他曾經帶她來到這個時代,所以在她心目中,M無異於母親。可是他屢次拒絕將她帶回去的請求,所以,那張慈祥的媽媽的臉就破裂了。

她覺得此生最大的壓力,就是無法回到她自己的2021年。她雖然不願意相信,記憶卻又十分坦誠的將她和M的對話呈現在她的腦海裏:M曾自信地告訴她——他能夠進入她的潛意識,慢慢地幫助她治愈心靈的疾病。最近老做這種夢,是M在給她暗示嗎?自己真的回不去了麽?她很後悔當初上了M的時空穿梭器。

她有些憤怒地走向窗台,低喝道,“M!M!你給我出來!你出來!”

這次M出乎她意料的出現了。

“你終於舍得來見我了?”餘琪對著麵前紅光中的M淒慘的一笑。

“我一直就在你身邊。”M熟悉的機械聲又溫柔地響起了。

“以前不來見你,是因為我知道你又要讓我帶你回去。”M又在發揮他的讀心術了,臉上似乎還露出了一絲不耐煩。

“可你是知道的,沒有治愈前,我是不會帶你回去的。”

“但是我已經知道生命的意義了呀!”餘琪不想放棄好不容易爭取到的對話的機會,“我以前隻知道拚命工作的想法根本就是一種對身體的摧殘。”

餘琪看到M似乎搖了搖頭,難道她還沒有抓到重點?

活著好累!她似乎又體會到了前世的艱辛。前世每天拚命衝刺,是想試試看:自己最後是否能成為一個CHO(ChiefHumanResourceOfficer,首席人才官)。她不是為了在眾人麵前頤指氣使、耍威風、摜派頭的虛榮心,而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價值。

現在覺得累,是因為拚命想回到屬於自己的2021年,卻又始終不得法。

她忍不住懷疑M是否有將她帶回去的能力和誠意。又或者給她治病,也隻是M帶她回來的一個借口?

不會自己已經被外星人肢解了,現在隻存在自己的意識吧?那麽她已經是傳說中的孤魂野鬼了?她捏了自己一把,很痛。她又跑去孟添慈的房間,打了他一拳,發現孟添慈憤怒的睜開眼。她高興的笑了:太好了,她還不是一個魂魄。因為魂魄打人,被打的人是不會痛的。

她知道自己無法對孟添慈解釋自己的行為,如果將M的事情告訴他,他一定會送她去零陵路600號的(上海市精神衛生中心)。所以,她在他醒悟過來之前,快速回到自己的**,假裝在睡覺。

果然,她的房門被推開,然後又輕聲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