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離別最苦

餘琪不信M的判斷,“M,拜托!你可以再仔細地看一下嗎?你現在是上帝派來的使者,你怎麽可以如此輕易地斷言呢?”

M似乎對自己剛才的判斷產生了懷疑,他對著孟添慈,再次打開了自己的儀器,遠程監測起孟添慈的腦波,過了許久。他一一關閉了打開的幾個電子設備,遺憾的對餘琪說,“餘,很遺憾,我堅持我前麵的判斷。但是,我可以為你喚醒他一次,隻是,你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多大的代價?”餘琪看著他沉重的表情,害怕地問,“難道是生命嗎?”

M輕輕地點了點頭。說完,他像之前突然出現一樣,又毫無征兆地消失了。病房裏留下了他最後的聲音:“等你想清楚了,再叫我出來……”

餘琪很希望孟添慈能醒來,哪怕和她隻說一句話。可是,她不敢拿他的生命開玩笑。這個代價實在是太大了。而且,她也沒有這個資格。在孟添慈家人的麵前,她實在是個什麽也不算的女孩子。

在**躺著的孟添慈,他的希望是什麽呢?是希望一直靠呼吸器和葡萄糖維持著這一口氣,然後等待生命的奇跡呢?還是開開心心地,讓他生命的最後一程,能夠有質量地帶著他一貫的尊嚴離開呢?

餘琪沒有資格為孟添慈做主。她想隻有孟伯伯和孟伯母這對賜予他生命的夫妻才配得做這個決定。

她將她的遲疑和希望一股腦兒地告訴了孟添祥。孟添祥和她一起站在哥哥的病床邊,窗外的風兒調皮地從早上護士打開的玻璃窗外跳躍著跑進來,衝到餘琪身邊,吹過她的麵頰,輕拂著她,好似一個老朋友一樣,安慰著她: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餘琪披著的長發,被調皮的風,擺弄的四下飛舞,一捋長發,拂到身邊天祥的臉上,也拂亂了他的心頭:即便沒有哥哥,餘琪的眼裏還是沒有他。

他想到了自己曾經的願望:如果世界上沒有哥哥就好了……

剛整理幹淨的眼眶裏,不禁又流出一串淚水:哥哥,我不要你走。真的,我是愛你的,我要和你在一起。你快醒來吧!他心中大聲呐喊。

餘琪的朋友可以讓哥哥醒來,如果是真的,我一定要讓他知道:我是多麽地愛他!我多麽地希望像小時候一樣,還能跟在他後麵,屁顛屁顛的。

“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家吧?”天祥邀請餘琪。

餘琪詫異地看著他?

“我是想帶你一起去和我父母商量這件事。畢竟隻有他們才有資格做這個決定,不是嗎?”天祥揚起他帥氣的眉毛,認真地反問。

餘琪跟著孟添祥來到了他的家,這是孟添慈的父母家,餘琪第一次來這裏,竟然是為了參與孟添慈生死的決定。她的心一陣陣的鈍痛。

餘琪換上了阿姨放在玄關一雙拖鞋,眼前的阿姨穿著白色的開司米套衫,下身是條牛仔褲。看上去很知性,也很讓人感覺溫暖。餘琪心想:她就是上次接電話的那位阿姨吧?我應該謝謝她上次沒有為難我,就告訴我孟添祥的電話嗎?還是算了吧!她輕輕地搖了搖頭。

餘琪進屋後,細細打量著客廳。沒想到孟添慈的父親身為一家上市房產公司的董事長,家裏的陳設竟是如此的簡單,客廳裏擺放的是一套傳統的中式紅木家具,布置簡樸。隻是客廳裏那個砌出來洋腔洋調的壁爐,看起來感覺有些突兀,和整個客廳的風格有些不協調。

這讓她想起了電視裏播放的一些洋人租住的老式洋房的布置:來滬的洋人們喜歡中國的文化,特別哈明清風格的中式家具,但是上海的冬天很濕冷,所以都在客廳砌了從小習慣的壁爐。如果說明清家具是中國傳統文化的象征,那麽壁爐就是西方傳統文化的一個象征。

所以,在以海納百川自居的上海,這樣的搭配,倒也不足為奇。

孟爸爸和孟媽媽,見到餘琪和天祥一起回來,很是奇怪。

孟天祥解釋道:“爸,媽,她不僅是哥哥的同事,她的另一個身份是哥哥的女朋友。”

“伯父、伯母好。”餘琪羞赧地跟長輩們打招呼。

她以前曾經設想過見到孟添慈父母的場景,可是沒料到,第一次見麵,引薦人不是她親愛的添慈,而是弟弟。

“爸,媽,她的一個朋友醫術高超,可以讓哥哥拔掉氧氣,清醒過來,但是……”孟添祥說到一半,頓了頓,觀察著父母的表情。顯然,他的話讓他們陷入了迷惑中——如果有這樣有本事的朋友,早就該請出來了呀!還有什麽詢問的必要嗎?

難道是收費很高?開價多少他們都不會遲疑的。不過,最要命的總是“但是”,他們關心的是這個小兒子後麵的話。

看到父母的表情還算鎮定,孟添祥繼續說:“但是,哥哥隻能清醒過來幾個小時,然後就會元氣耗盡,氣絕身亡。與其讓哥哥這樣沒有生命質量地苟延殘喘,不如……”

“你不要說了!”孟媽媽打斷他的話,“常言道,好死不如賴活。我就算再想讓他和我說說話,也不可能用他的生命做代價的。”孟媽媽斬釘截鐵地拒絕了孟添祥的提議。一邊的孟爸爸也同樣支持老婆的話。隻要添慈還有口氣,他就有盼頭。他到現在還不能接受讓他驕傲的大兒子,竟然像“睡美人”一樣,一睡不起。

他們天天到孟添慈的病床前,和他說話,有時好言相勸,勸他可憐他們兩個老人,醒來陪他們。有時痛聲大罵,罵他沒良心,竟然要他們兩個白發人送黑發人。

餘琪發現,這兩位老人,比一個月前在醫院裏第一次見到的時候更加蒼老了。孟媽媽的頭發不知是長久沒有去焗油的關係,還是擔心過度,已經變得花白了。

孟媽媽身上再也沒有第一次見麵時的端莊典雅了,反而生出了一股令人心痛的滄桑。

孟爸爸也沒有了在公司詫叱風雲的勝利者的姿態了,反而是一副被生活重重的打擊的loser的樣子。

這一個月裏,他們發動了所有的關係,聯係了中國所有腦神經外科方麵的權威醫生。但是大家聽了病情的敘述後,都表示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