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日三夜滴米未進,文頃隻剩下了喘氣的精神,他從硬邦邦的木板**爬起來,虛著步子走到屋子角落,在一口大水缸前晃了晃,他拿起塑料水瓢舀了些涼水,咕咚咕咚地開始往肚裏灌。

幫裏要抓警方的臥底,就因為那錄音裏的聲音和自己有七分相似,他就被當成嫌疑人鎖進了黑屋,不給夥食隻給水,說隻要熬到揪出了真正的臥底,他就能被放出去吃大餐了。

“見鬼去吧,什麽真正的臥底,老子就是隻替罪羔羊。”文頃憤怒地將塑料瓢擲進水缸裏,啪的一聲,水花四濺。

他倚著缸壁滑坐下來,憤懣地一拳砸在水泥地上,指關節很快破裂出血,他渾然不覺。

幫裏的規矩,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百。文頃自認生路渺茫,再這樣下去,他非活活餓死不可。他想著,自己不能指望著那群□的替他翻案,他必須找個法子自己逃出去。

文頃環視了一下屋子,什麽利器都沒有,摸了摸口袋,他才想起身上所有值錢的不值錢的都被搜走了,如今隻剩下這副臭皮囊了。

幾日醉生夢死,他忖著既然自己是清白的,必有重見天日的一天,幫裏人也不可能是一群廢物,找個臥底的還能那麽折騰嗎?於是他也就懶得去思考自己怎麽就被逮進來了。

起初幾日,還有人來瞟他一眼,給他捎個信,說逮著一個了,讓他等等,可是後來,似乎那個被逮著的人也不是真身,他就一直被關著,傻了吧唧苦苦等外頭的消息。

現如今,是徹底沒什麽聲音了。

文頃癱軟在地上,許是餓極了腦子格外清醒了,竟朦朦朧朧都覺得,會不會是有人刻意模仿他的聲音呢。雖說這想法太把自己當一回事了,卻也可以拿來想想,指不定就有一線生機了。

自己的手下,共事者,他一個個排除,一圈想下來之後,他覺得有能力模仿自己聲音的,大概隻有阿瑋那小子了,進幫時間不長,整天閑著沒事就圍著自己轉,還老愛打聽這個打聽那個。以前覺得他話癆,現在倒覺得這其中另有蹊蹺。

文頃越是這麽想,越覺得可能性極大。自己也算愚蠢,竟在這種時候才冒出這麽個心思,若是早想明白,還用得著受這些冤枉苦嗎?

於是文頃一骨碌爬起來,揣著這根救命稻草,打算立刻告訴老大。

他搬了張木椅,放在唯一的鐵窗下,站上去剛好夠著鐵窗的高度。他握住生鏽的鐵欄杆,扯著嗓子朝外喊。

誰道一句話沒喊完,鐵門就被打開了。他忡怔了一下,看見逆光走進來的男人,身形有點眼熟,“阿瑋?”

男人往屋子裏走,皮靴著地毫無生息。文頃的眉頭立刻皺起來了,果然是練家子啊,老子真是傻缺,當初怎麽就沒察覺呢?

男人站定,說道:“我姓鄭,叫我鄭警官吧。”

文頃腦子蒙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阿瑋走過去,悠然伸出一隻手。文頃站在椅子上,居高臨下看著那手掌,他沒接,自己跳了下去。然後他暈暈乎乎沒站穩,還是讓阿瑋扶住了。

文頃覺得屋裏是地獄,外頭是煉獄,自己橫豎都要玩完。清剿肯定已經完成了,估計就差自己一個了。

他咬了咬牙:“說吧,我這一走出去,判多少年?”

阿瑋負手而立,那樣子怎麽看怎麽牛逼。文頃想起以前那家夥跟在自己屁股後麵跑的屁顛樣,怎麽著也想象不出會有這麽了不得的一天。

然文頃也沒什麽好懊悔的,至少他在最後一刻還是猜到了這個人,在幫裏膽戰心驚過活的日子總算到頭了,被逮進監獄也算因果報應。再說了被逮進監獄總比活活餓死好。

阿瑋說:“你平常待我也不薄,我可以替你求求情,在裏頭少待幾年。”

文頃半信半疑看著他,阿瑋補充道:“我不說風涼話,你要是以前沒幫著犯什麽事,我甚至可以直接把你從嫌犯名單裏除名。你好好想想,可不是誰都有這種好運氣。”

文頃吞咽了一下口水,這是擺明了開後門啊,心想哪會這麽簡單,肯定有其它條件。

果然,阿瑋又說了:“隻要你肯答應做我的線人,我就有本事免去你的牢獄之災。”

“線人?你會缺我一個?”

“當然不是普通意義上的,我接了另外一個案子,在東南亞。”

文頃瞬間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了,這是剛從一個火坑跳出來,又跌進了另一個火坑啊。

“如果我不同意呢?”

阿瑋注視著自己,“你該知道會是什麽結果。”

文頃簡直想一頭撞死一了百了,想當初自己入幫,也是被這麽威逼著上了梁山的吧,如今兜兜轉轉,仿佛又開始重走老路了。他心道怎就擺脫不了這個怪圈呢?

他握了握拳,“好吧,但你要言而有信,還要保證我的人生安全。”

阿瑋將手掌覆在他肩上,“我一向是個言而有信的人。”

文頃覺得,人活一世,不都是出來賣的嗎,賣腦力賣勞力賣身體,隻是賣的對象不同罷了。他隻是把未來幾年賣給了這個嚴肅的警察而已,同時增加了一些撈回本的風險,沒什麽大不了的。

姓鄭的給了他一件幹淨衣裳和幾個裹腹的軟麵包。他蓬頭垢麵地跟著走出去,在陽光下伸了個懶腰,老子終於見天日了。

文頃這才發現,姓鄭的穿的是黑色便裝,一改往日混混模樣,顯得英氣逼人。對方招來兩個小警察,說這裏還要排查,先把自己帶到警車上。

這事本來進展地極其順利,沒想到漏網之魚就在這種情況下跳出來,一邊喊著“文頃你他媽真是內奸”,一邊開了手槍。那人被擊斃之前,子彈已經射出去了,直接鑽進了文頃的左胸。

一陣劇痛之後,文頃就開始意識恍惚了。姓鄭的扶著他的身體,大喊著他的名字。

文頃覺得自己肯定沒救了,要真能這麽解脫了也是好事,省得活得累死累活,到了陰間爭取投個好胎,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於是他連一句遺言都沒留,就這麽去了。

一隻臭哄哄的腳丫子踩在他臉上,文頃拿手揮了揮,翻了個身繼續睡。

他閉著眼孥了孥嘴,找了個愜意的姿勢趴著。很快他意識到不對勁了——

“奇穆,這都什麽時候了,還不死出來!”

奇穆,這是喊誰呢,而且還是個女人的聲音。

女人?文頃一個鯉魚打挺,頭暈目眩地在床邊搖搖晃晃。

女人的聲音又響起來了:“果然是三等劣獸,起個床都要消耗幾分精神氣兒。”

三等劣獸?文頃覺得自己像是出現幻聽了,才中了一槍,怎麽就出現了個女人呢,還說什麽三等劣獸,那是什麽東西?

他睜開眼,眼前確實站著個人,但這個人到底是男是女,他分不清。肌肉太過發達了,不論從哪個角度看,她都不該是個女人。她插著腰,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頭發盤著,有著奪人眼球的金黃色。

文頃呆滯了,他不知道要以怎樣一種狀態來麵對這種狀況。他忍不住觀察起四周,希望得到一些靠譜的線索。視線落到了不遠處的一組木質桌椅上,做工非常棒,棱角都被打磨得相當圓潤。然後他感覺身體脫離了地麵,女人像拎小雞仔一樣把他從窗戶丟了出去。文頃摔了個狗啃屎,吃了一嘴的沙子。

“趕緊滾去礦地工作,今天要是再偷懶,我就打斷你的腿。”怪力士的聲音從屋子裏傳出來,她真的是個女人。

文頃掙紮著爬起來,剛才那一摔,差點震碎了他的骨頭。他咬著牙揉捏著關節,除了疼痛,似乎並沒受什麽傷。然後他順理成章地看到了屋子外的情景,這一看,他整個人都驚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坑的第一件事:求——留——言!(怨念臉

話說如果文頃不穿越,鄭警官就是一號p~(鄭警官:(╰_╯)#

還有俺的專欄,

萌寵屋零號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