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媽愛的就是你(三)

傍晚的天色將暗未暗,譚澤堯抬頭看到窗子裏透出來的燈光,緩緩吐出一口氣來。壓抑了一天的心情奇異地好了許多。

客廳裏,淩方平窩在沙發裏看電視,譚澤堯走過去抱住他,頭靠在他肩上。

“怎麽了?”淩方平順手在他背上拍了拍,他莫名覺得譚澤堯這個姿勢很脆弱。

“讓我靠一會兒,別說話。”

電視機裏正在播放某偶像劇,女主角對男主角說:“肩膀借我兩分鍾。”

男主角把女主角溫柔地攬進懷裏:“你可以靠一輩子。”

女主角哭得梨花帶雨,把男主角的白襯衣濕了一大片。

淩方平莫名地覺得這個場景十分滑稽,於是說:“一分鍾30元,不哭不要錢。”

譚澤堯哭笑不得地從他肩膀上抬起頭來:“多少錢包月?”

淩方平:“……”

被這一打岔,譚澤堯晦暗的心情瞬間晦暗不起來了,幹脆坐起身來:“想吃什麽?”

淩方平:“隨便。”

其實這是譚澤堯這麽多年來最糟糕的一天。

手術失敗。病人家屬瘋狂地衝進來哭喊,對他拳打腳踢,那時候他甚至感覺不到疼痛,隻看到好幾張帶著悲痛欲絕表情的臉在他麵前來回晃動。

那麽可愛的一個小男孩兒,早上被推進手術室之前還在笑,說叔叔我長大了也要當醫生。可是現在,已經成了太平間一具冷冰冰的屍體,再也不會哭不會喊,不會再說話。

心髒手術是危險係數很高的手術,誰也不敢保證100%的成功率,但是這個手術,以譚澤堯的技術,本來是很有把握的。隻是手術進行到關鍵時刻,他突然暈倒,助手飛快地叫其他醫生來救場。可是手術台上分秒必爭,等他醒來的時候,男孩兒已經不再有呼吸,身體也開始慢慢變冷。

醫療事故。

譚澤堯隻覺心髒像綁了鉛塊一樣沉沉地墜著。醫院的處分還沒下來,輕則停職,重則開除。

離開醫院之前,姚主任委婉地表示,隻要譚澤堯願意和他女兒姚晴在一起,他可以想辦法轉圜。不管多難,他都會盡量保住他。

譚澤堯禮貌地笑著拒絕了。他理解一個父親為了任性的女兒不惜趁人之危的心情,卻不代表他喜歡被人威脅。

十月份的天氣,下著蒙蒙的冷雨。鉛灰色的天空,濕冷濕冷的空氣,譚澤堯在空無一人的廣場上徘徊。手機鈴聲固執地響了一遍又一遍,譚澤堯冷笑著接起來:“喂。”

對麵傳來一個中年男人冷淡的聲音:“聽說你失業了?”

靠,又在他身邊安插眼線!

“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吧,總經理的職位一直為你保留著。不要急著拒絕,你好好考慮考慮。”

譚澤堯的大拇指剛放到掛機鍵上,就聽見對方意義不明地笑了兩聲:“聽說你包養了個男孩兒?俞遠是吧?”

譚澤堯的手指僵硬了,對方道:“行了,我給你時間,你一定要好好考慮。掛了。”

今個兒真是個好日子,譚澤堯想,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日子了。手術失誤已經是他人生中的重大挫折,想不到還接二連三地被人威脅。而且其中一個還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滿心挫敗和疲憊回到家,本來隻想靜靜地靠在愛人身上,靜靜地整理自己的悲哀,結果沒幾分鍾就被整得哭笑不得。淩方平那小孩兒當真是個奇葩!

第二天一早,譚澤堯被一陣疑似鞭炮的劈劈啪啪的爆裂聲驚醒。伸手往身邊一摸,空的,頓時嚇出一身的冷汗。

匆匆下床連鞋也來不及穿,推開臥室門就看到小孩兒舉著把漏勺,站在客廳裏訕訕地朝他笑:“吵醒你了?”

譚澤堯抹了把額頭的冷汗,瞥了眼發出接連不斷爆裂聲的廚房:“你看他不順眼,所以要炸了它嗎?”

淩方平:“……”

劈裏啪啦的爆裂聲漸漸消失,譚澤堯掃了一眼廚房,立刻嘴角抽搐。屋頂上、牆上、地上到處都是圓滾滾的丸子,鍋裏滿滿的一鍋油,滾滾地冒著青煙。譚澤堯趕緊過去關了火,瞅著慢世界的圓滾滾許久回不過神來。

果然不愧是淩方平,炸個丸子都能炸得驚天動地。

譚澤堯把淩方平的手腕放到水龍頭下衝著:“疼嗎?”

淩方平齜牙咧嘴裝了半天,發現裝不出疼痛的效果,是故正色道:“其實挺疼的,但老子不怕疼!”熬過了特種兵的疼痛耐受力訓練,這點兒小傷就跟撓癢癢似的。沒啥。

打開醫藥箱,小心翼翼地上藥纏紗布:“這要弄到臉上可就毀容了。”

“弄到臉上多威武!”

“臉上掛個銅錢是很威武。”

“……”

譚澤堯纏好了紗布,別有深意地在上麵打了個蝴蝶結:“你想要個銅錢那還不容易,我哪天給你扣個保證要方有方要圓有圓,開元通寶、嘉靖通寶啥的就免了,咱來個新穎的,就刻‘譚澤堯專屬’五個字咋樣?”

淩方平:“滾!”

好不容易把廚房收拾停當做了早飯吃完收拾了,淩方平問:“出什麽事了嗎?”

譚澤堯被淩方平搞出的幺蛾子一打岔,昨天那種悲傷疲憊的感覺無形中被衝淡不少,這時坐在灑滿晨光的窗前,朝淩方平攤了攤手:“我失業了。”

昨天晚上姚主任已經給他通過電話,委婉地告訴他醫院的處理決定。醫院已經跟病人家屬達成協議,賠償醫療費、喪葬費、精神撫慰金各項損失共計63226元,這筆錢醫院替他出了,算作他的離職補償。

聽姚主任的口氣,似乎是有人從中幹涉,院長的離職裁決根本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譚澤堯心中冷笑了一聲,心知是那位等不及了,要迫得他沒有退路,隻能就範。

淩方平眨了眨眼睛,沒說話,譚澤堯再接再厲:“所以沒錢讓你把鍋當塑料使了。”

淩方平:“你要趕我走嗎?”

“有這個想法……”

淩方平:“……”

“……不過孩子不能讓你帶走。”

淩方平:“……”

忙人一旦閑下來,往往就會有很長一段時間手足無措。譚澤堯除了超市跟家兩點一線,做飯洗衣充當五好家庭主男,一天至少能把家裏折騰三遍,窗明幾淨,地麵一塵不染亮得能照出人影兒來,搞得淩方平走個路都不舍得下腳。

譚澤堯表麵上雖然啥事沒有,但淩方平還是能看出他心情不太好。於是淩方平說:“咱出去轉悠轉悠,家裏憋死了!”

譚澤堯當然不會說不,於是兩人就到哪兒轉悠這個問題討論了半個小時,登山不可行,遊樂場太幼稚,公園太大眾化,逛商場沒意思……所以隻好先出門再說。

淩方平的肚子大得已經啥也遮不住了,前段時間買的女裝雖然被撐得有點兒變形,但好歹還裝得下。

譚澤堯先出去把車開過來,淩方平對著鏡子糾結了一陣心想算了,老子不就是懷個孩子嗎,老子不就是穿幾回女裝嗎,別家爺們兒想懷還懷不上,想穿還穿不了呢。

走出門來就見譚澤堯推著一輛自行車,站在台階下對他訕笑:“剛剛忘記了,上回追你回來連闖好幾個紅燈,駕照被吊銷了。所以……四輪變兩輪了。”

淩方平:“……”

譚澤堯道:“輪子雖然少了兩個,但車還是好車。大人,請。”說著做了個請的手勢,車把一個沒扶穩,車子咣當當摔了個兩輪朝天。

很多年沒騎過的自行車很給麵子地掉了鏈子外加爆了胎,所以公園遊樂場什麽的隻好先放一邊,先去了修車行。

修好了車子已經是午飯時間,譚澤堯載著淩方平拐進一家很有名的火鍋店,點好鍋底和菜肉之後,淩方平無聊地坐在那裏東張西望,驀地視線一滯。

錢明!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真的抱歉了。。。其實昨天寫了一千多。。。但是覺得不對勁兒。。。所以今天重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