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2 19

第二天清晨,即使許義昨晚睡得並不好,但生物鍾作用下他還是準時醒過來了。

用力地搓了搓臉,許義頭暈暈的,他是快天亮了才睡著的,現在精神很不好。

想起了昨晚上和孟明的談話,許義心裏有些後悔了。人就是這樣,在親人麵前總是無所顧忌,話趕話的無意卻真實地刺傷了對方的心。

洗了澡換好衣服,許義打理整齊後就跟往常一樣下樓和姆父一起吃早餐。

餐桌上擺著色拉和清淡小菜,孟明就坐在桌邊,神色有些憔悴,明顯昨晚也沒睡好。他一聽到樓梯響就立刻站起來向客廳走去,見到許義習慣性地伸手欲扶:“慢點,小心別踫著了。”

但手伸出去後孟明想起昨天,不由頓了一下,正想收回手,卻被許義握住了:“爹,早安。”

“早。”

看著孟明隱忍卻朝他露出微笑的臉,許義也不知道說些什麽,隻是低低應了一聲,和孟明在桌邊坐下吃早餐。

孟明也一舉反常,他沒像以前那樣邊吃邊嘮嘮叨叨地囑咐許義在學校要怎樣怎樣,在公司裏又要怎樣怎樣,希望兒子懂人情世故會做人。他隻是沉默地吃著早餐。

飯桌的氣氛沉悶而壓抑。

許義本來就沒胃口吃東西,現在更加不想吃了。他撥拉著色拉吃了兩口,又勉強喝了半杯高蛋白飲料,就吃不下了。

取下餐巾,許義站起來,輕聲對孟明說:“爹,我飽了,你慢慢吃。”

“嗯,路上小心。”

這還是孟明第一次沒有起來送許義上飛行器,以往他什麽事都是以兒子為優先考慮的。

一想起昨天晚上許義一臉冷酷地叫他不要再插手他任何事情時,孟明心裏就難過得要死。兒子如此厲聲的責問實在令孟明震驚,從他嘴裏蹦出來一句句話也傷透了他的心。

扣心自問,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許義好,為他的將來鋪路,也許過程中會犧牲一些東西,但人生中,有所得必有所失啊。許義才二十二歲,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以後的日子還長得很。要是不好好打算,以後怎麽辦?

打半針又怎樣?隻要朱遠地對許義好,願意照顧他一輩子,生不生孩子都沒所謂啊。

兒子怎麽這麽死心眼呢?孟明恨恨地想,難道還要為許家傳宗接代?許家早就不要他們父子了!

自從許義出生後,孟明心裏眼裏都是兒子,兒子的未來,兒子的幸福,隻要是對許義有利的,他都不遺餘力地去爭取。

這二十來年,陪伴在他身邊的,也是兒子。孟明什麽都可以不要,卻不能沒有許義。就因為太在乎,許義無心的帶刺的話,很容易就傷了他的心。

許義默默走向門口,踏出家門前他忍不住回頭看,見到的是孟明僵直而孤寂的背影。

姆父對他的好對他的疼愛許義都知道,都記在心裏。所以,爹叫他做什麽,怎麽做,許義都一一遵照辦理。仿佛他自己根本沒有思想,沒有主見一樣。其實孟明認為對的,好的的事情,許義不一定認同,隻是多年來爹的忍耐和孤獨,他也是最清楚。不忍心,因為不忍心,他一步一步地走上了孟明為他鋪的路,走進了許家。

這是美夢的開始,惡夢的結束。

昨晚上孟明說的那番話也深深地刺傷了許義的自尊心,打擊了他對生活還懷著的那麽一點點微末的希望。

如果自己好不了以後就這樣了,是不是會拖累了爹?也許該聽朱遠地的建議,搬出去自立。自己照顧好自己,以後……就順其自然吧。

閉了閉眼睛,許義決定振作起來,這些煩惱的事就暫時先擱下吧,今天他還有兩堂早課呢。

許義就讀的這家私立商學院是朱遠地安排他進去的。私立學院有個很大的優點就是自由,學費是貴了點,但隻要你修足了學分就能畢業了,學校並不會管束學生來不來學校上課的。

孟明並不是傻子,跟隨許和勝這麽多年,他並沒有把握自己和兒子能堂堂正正地進入許家,所以在他下定決心要帶著兒子賭一把時,孟明就開始以許和勝為點放射性地斂財。

許和勝當初因為對大兒子許義的愧疚而給他立了一份基金,在許義成年後就能支配這筆基金了。這筆錢許義一直都沒動,因為當他成年後,許和勝已暗示他將有機會回到許家。這筆錢就利滾利地存放在他的基金戶口中。

現在失去了許和勝這棵樹,離開了許家,孟明和許義的生活質量並沒有什麽改變。

一切塵埃落定了,回想過去的種種,孟明把一切悲痛都沉澱在內心深處後,他繼續圍著兒子轉。

離開了許家那是非之地,不用再絞盡腦汁地去討好去奉承了,孟明和許義的日子過得很平淡也很平靜。

下課後,許義坐在座位上沒動,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資料。這時候趕著走的同學太多,許義知道自己慢吞吞的可能會阻礙到別人,況且他現在這身子也禁不起任何的衝撞。

等同學們幾乎走光了,許義才站起來。

這時手腕的電子儀閃爍,許義一看是朱遠地,忙點開:“遠哥。”

“小義,你下課了吧?我來接你一起去吃午飯。”

朱遠地溫和的聲音就在耳邊,許義突然想起了昨天爹跟他說的話。心裏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許義垂下眼睛,一時百感交雜,都忘了回話。

那邊傳來朱遠地疑惑的聲音:“小義?”

許義忙應道:“在,我這就出來。”

“好。”

朱遠地按掉電子儀,靠在寛厚的沙發上微抬起下巴,示意自己的秘書助理下機去接許義。

十幾年前,朱遠地曾經喜歡過許和勝。許和勝雖然不夠聰明,但他的個性很開朗,笑起來很陽光極具感染力。在黑暗呆久了的人,總是喜歡和自己截然不同的風景,那時候,他就看上了許和勝的陽光。

那時候的許和勝已娶妻生子,自家的生意也經營得很不錯,還持續發展中。對朱遠地的明示,他雖然驚謊但還算有膽,戰戰兢兢地婉轉地拒絕了。

許和勝不是唯一,也不是什麽絕色要非他不可,朱遠地笑笑就放過他了。又因為許和勝跟別人的唯唯諾諾不一樣,朱遠地還介紹一些堪堪能打個擦邊球但利潤很豐厚的生意給他。

十幾年後,在偶爾的場合朱遠地見到了穿著軍裝,長相酷似許和勝但五官更精致的許義,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也隻是當時留下印象而已,朱遠地身邊一向不缺人,很快就忘了。最後讓朱遠地又記起來許義的,還是腦殘的許和勝自以為是的在他麵前寛衣解帶。

在醫院裏是朱遠地和許義第一次正式見麵。當時許義在暗自默默流淚,那滿臉的淚痕和倔強迷茫的表情,令朱遠地的心稍動了動。

之後每一次去醫院探望許義,許義對他那種感激,儒慕,敬佩,欣賞的神態都會令朱遠地很有成就感,同時許義的單純和在他麵前才會有的天真,都令朱遠地對他也越來越憐惜和疼愛。

於是,幫他進了學院,還讓自己的特助教他經商……

朱遠地摸著下巴,在想著自己究竟對許義懷著什麽樣的感情?為許義做的那些事雖然隻是舉手之勞,但難能可貴的是自己有這個心去為他做啊。

情人?朱遠地搖了搖頭,許義現在這副身子禁不起折騰,他一向喜歡健美陽光的男孩子。

兒子?摸摸自己光滑緊實的臉,朱遠地不由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