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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跟朱明的談話,朱遠地似乎並沒有放在心裏,談了就談了,轉身他就忘了。日子該怎麽過還是怎麽過。

朱明心中婉惜歎息,卻也不好幹涉。

而許義根本就不知道他的遠哥曾經動過要跟他結婚的念頭,在他心裏,跟朱遠地結婚是一件遙不可及的事情。至於生孩子,孟明提出來的時候許義的確心動過,可也隻是想想,他根本不敢跟朱遠地講。朱遠地比他年長,思想成熟,事業有成,他不是剛出茅廬的小夥子,早就選擇了適合自己的生活方式。

殘酷的現實令許義自卑,也令他不再心存幻想。對許義來說,留在朱遠地身邊,就很滿足了。即使他想要更多,但當他決定了跟朱遠地一起後,就必須學會知足常樂。

人生無常,誰知道明天朱遠地會不會突然就覺得厭倦了呢?就算自己真的為朱遠地生下孩子,可當朱遠地真的放手的時候,他會允許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嗎?到時候骨肉分離隻會更令他傷心欲絕,許義無法想象這種情景,他可能到時真的萬念俱灰活不下去了。

許義笑笑,垂下眼瞼遮住了眼睛裏的自嘲和無奈。等同學們都快走光了,他才慢慢地由座位站起來向門口走去。

“許義。”一個身材高大的俊朗男生朝許義揮手,曬得黝黑的臉上笑出一排潔白的牙齒。

“施誌雲。”

一見到那男生,許義臉上現出了驚喜的笑容,他下意識就想跑過去跟好朋友擁抱一下。

見到許義想跑過來,施誌雲立刻三兩步就奔過去,想扶他最後還是把手搭在好朋友的肩膀上笑嘻嘻的:“想我了吧?嗬嗬。”

“嗯,”許義笑著點頭:“我們很久沒見了。你怎麽會在這裏?不會是被趕出學校了吧?”

“瞧你說的!”施誌雲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恢複了自然。被趕出學校的是這他自己啊,許義為了救自己弄成現在這樣子,施誌雲一直都很內疚。

自小生長的環境和私生子的身份,許義一向懂得看眉頭眼額,他沒錯過施誌雲的神色。雖然他已經跟施誌雲說了很多次那是意外,他是自願的,施誌雲不必自責,內疚。施誌雲仍然放在心上,隻是當著許義的麵會掩藏起來而已。

拉著施誌雲到路邊角落裏站定,許義表麵很嚴肅地說:“誌雲,我會好起來的。我推開你是不想你受傷,這是本能,也是我自願的。就算重來一次,我還會衝上去推開你。你是我的好朋友,唯一的好朋友,我不希望這件事一直困擾著你。我現在挺好的,很快樂。”

施誌雲臉上的笑容凝滯了,半晌才說:“看來朱先生對你很好。”

提到朱遠地,許義不由笑了:“嗯,他一直都對我很好。”

施誌雲看著許義臉上的笑容,又想起那聲名狼藉的朱遠地,心裏很不是滋味。麵前這個曾經比他更強悍更優秀的好朋友,明明有資格成為一名出色的軍官,有著光明的未來,現在卻淪為一個黑道大佬的情人。

“許義,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可能你不愛聽,但請你相信我隻是關心你。”施誌雲猶豫地說,他覺得就算朱遠地現在對許義好又怎麽樣?以後呢?

許義已經估計施誌雲想說什麽了,不想聽但又不好拒絕。那就聽聽吧,左耳進右耳出,也不算違了施誌雲的好意。

“你說。”

施誌雲躊躇著怎麽用詞既不會傷害到許義,又不會得罰朱遠地。

這時候傳來朱遠地的聲音:“小義。”

“遠哥!”許義沒想到朱遠地會突然過來接他,今天又一個驚喜。

“朱先生。”施誌雲對朱遠地不陌生,在醫院,在許義家裏,他都見過好幾次了。

朱遠地握住許義的手,不避嫌地當眾低頭親吻許義的嘴唇:“開完會發現午飯時間了,就過來接你一起吃飯。”

“哦。”許義快樂的應下了,轉頭看到施誌雲,臉上不由有些尷尬:“我和誌雲很久沒見麵了,一起吃飯好嗎?”

既是問朱遠地,也是問施誌雲。自從他跟朱遠地同居後,他們就沒再見過麵了。因為許義根本不可能帶朋友或同學回朱遠地的別墅啊。

“不了,我今天不是放假啊。一會還得跟老師同學會合,想著很久沒見你了,就過來看看。”施誌雲立刻立動拒絕。他不可能這麽沒眼色要當大燈泡。況且就算朱遠地對他笑眯眯的一副和靄可親的樣子,但施誌雲知道這位黑道大佬很不喜歡他。

“噢,那下次你放假記得來找我。”許義心裏有些失落,好不容易才跟好朋友見麵。

還算識相。朱遠地笑著看了施誌雲一眼,突然說:“你把你們學校十二月學生放假的日程表發給我一份,到時候我會邀請你們來參加我和小義的訂婚儀式。”

“啊?”

如此勁爆的消息把兩人都炸飛了,除了目瞪口呆還能有什麽表情?

許義滿臉的不可置信,驚喜過度隻是呆呆地瞪著朱遠地,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大張。

施誌雲也驚了!心裏既慶幸沒來得勸許義進開朱遠地,更慶幸沒來及向他表白,不然朱遠地天涯海角都不會放過他!

慶幸的同時,他心裏的苦澀也一點一點地在漫延。自己是個窮學生,唯一能給許義的就是真心,施誌雲就這麽一點優勢,以為朱遠地遲早會離開許義,但現在他卻宣布他們要結婚了!

施誌雲走了,許義被朱遠地帶上了飛行器,他還沒由驚訝中回過神來。衝擊太大了,許義腦子裏現在一片空白。

朱遠地笑看著許義,一遍一遍地吻他的額頭,臉頰,嘴唇……他也想看看到底要多久,許義才會醒過來?

吻著吻著,卻吻到了鹹鹹的淚水。朱遠地抬頭,許義哭了,無聲無息地哭了,淚水由眼眶裏湧出來,順著臉頰往下流,直入脖子裏。

“怎麽哭了?”朱遠地捧著許義的臉,看著他紅紅的眼睛:“你不想跟我結婚嗎?”

許義吸了一下鼻子,伸手抱著朱遠地的頸脖哽咽道:“我,我從來都沒想過你,你會,會跟我結婚。你,你咬我一下我真的不是在做夢?”

朱遠地用力抱緊許義,拍著他單薄的背脊語氣寵溺:“傻瓜!”

許義哭得眼睛嘴巴都腫了,哦,嘴巴是朱遠地安慰他時親腫的,飯是沒法在外麵吃的了,兩人打道回府。

朱明大管家心裏很高興,一向嚴肅的臉笑成一朵花似的。哎呀,他錯了,原來少爺不聲不響的並不是沒放進心裏啊,而是實至行動。朱家好久都沒辦喜事了,這次少爺和許少爺的訂婚儀式一定要辦得隆重盛大,讓全世界,不,是全宇宙都知道。

許義很想第一時間就通知姆父他要結婚了,他相信爹一定會喜極而泣的。但朱遠地卻說稍安勿躁,他也是第一次結婚,為了鄭重其事,也為了尊重他未來的夫人,他會按傳統的程序來,親自到孟明家裏提親,也給未來嶽母一個驚喜。

“遠哥,我其實跟班裏的同學並不熟,你也要請他們?”許義看著朱遠地大刀闊斧地圈宴請名單,那已經不是一個個人名,而是一個個團體。當圈到費諾曼軍校時,他有些憂傷地說:“他們大概不會來吧?”

朱遠地勾起一邊嘴角:“來不來無所謂。他們,還有教過你的軍官們都知道你跟我結婚就行了。”

“……為什麽許家你也要請?”許義一想起許家那些人的嘴臉,想說過的那些惡毒的話,心裏還還隱隱刺痛。

朱遠地冷笑:“我這是給你賺筆私房錢。你嫁的可是中國區的超級大富豪,要錢有錢,要勢有勢,多好的親家啊!讓他們以前這麽對你,後悔死他們吧,也給你爹撐撐臉。”

許義眼眶發熱,他不想再哭,但他鼻子直發酸。長這麽大誰曾為他做過這些?姆父愛他他知道,但爹隻會催著他學習學習,要努力要優秀。那個父親根本就沒為他做任何事,他隻是許和勝的棋子而已。許家那一家子人,爹得寵時就一個個的討好,當爹失勢了,就一個個落井下石。

“又哭?”朱遠地戳著許義的抿緊的嘴唇:“你最近淚腺很發達啊。”

許義瞪大了眼眶不想淚水流下來,嘴裏還硬撐著:“沒,我沒哭。”

“好吧。”朱遠地體貼地伸手把許義的頭抱在懷裏,這樣就可以悄悄地淚水擦在自己身上了。這孩子自從知道他們要結婚,情緒就很激動了。沒安全感的孩子,果然被朱明說中了。

“遠哥,”許義抬起紅通通的臉,認真地說:“我想跟許銳見麵,我想請求他的原諒,原諒我和爹帶給他們的傷害。”

“這個你要有心理準備。”朱遠地實話實說:“如果許銳不想見你,我也沒辦法安排你們見麵的。”

許義點頭:“嗯,我知道。”

“其實你跟他的生活圈子完全不同,也不會再有什麽交集。”朱遠地看著許義:

“這樣,你還去踫壁?”

許義堅定地點頭:“要的。當初就是因為我和爹的出現,才會令他和文哲叔失去了本該屬於他們的一切,令他們由幸福墮入痛苦深淵。雖然我變成現在這樣子是遭報應了。但是,我當年犯下了嚴重的錯誤是事實,我不想不當一回事。”

“跟遠哥在一起我很幸福,越是幸福我就越是愧對許銳和文哲叔。雖然我已經被趕出了許家,但許銳是我親弟弟是事實。能得到他的原諒最好,就算他不肯原諒我,我盡力了心理也會好過一些。”

“我要心裏全無負擔地拖著遠哥的手邁進我們的新生活,我全新的人生裏程。”

朱遠地垂目憐愛地看著許義發紅的眼睛,發紅的鼻頂,發紅的臉頰,慢慢低頭在他淡淡的嘴唇上印上一吻:“好,我幫你聯絡許銳。”

九天後,許義在朱遠地的陪同下第一次踏進了許銳和越淩天的青磗別墅。

誰也不知道許義和許銳在書房裏說了什麽?隻是五個多小時後,兩兄弟拉著手出來了,兩人的眼睛都是紅紅的,許義還被留下在許銳家裏吃了晚飯,才和朱遠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