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暴君

翌日,朝堂上對我此番動作,訝然,不解,惶恐和震驚,所謂一夜變天,大抵如此,當然其中也有處之若泰的,例如卓侖和言之章等人。

我把這些日子以來,薛家貪汙和三哥勾結的證據甩在朝堂上,然後看著與薛家來往過密的朝臣默不作聲,那些人低語之聲漸漸的弱了下來,而後都不敢再多說什麽。

所謂樹倒彌孫死,這也是理所應當。

看著眾人敢怒不敢言的神色,我在心中暗歎,說來這次作為也是極險的。

我雖握著刑部和兵部,但說到底,兵部的人有幾個是真心向著我的倒還真是難以說不清楚的。

開始,我一方麵是因為薛如玉之事心存糾結,另一方麵倒是自己真的沒那個實力去打擊薛家。而薛清這人,做人尤為勢利,後來,我便想到那種讓他摸不著我真實意圖的做法,於是,我對宮內的薛如玉是極盡冷落,對薛家的旁支或者親戚是嚴重的打擊,但從來不動薛家的直係親戚,甚至是薛尋,我十分重用,甚為看得起,每次大事仍舊交給薛清管。

薛清這人若是不把他逼到極處,他總是覺得自己有機會的,所以這是他存在的敗筆。

我的時間不多,不過出乎我意料的倒是三哥回來了。

三哥突然說要回來,這讓我感到十分驚訝。

當初父皇臨死讓我立誓,三哥在世時,我京城的鐵騎決不能踏入南郡一步,而如今,他竟然回來了,他就不怕我殺了他,又或者是他有什麽難言之隱不得不回京,這讓我想到當初的陳建光。

說實話我從來都不認為陳建光有那種本事,能在短短的幾年就那麽擁有人心,何況他起兵出自南郡,雖說後來,沒有聽聞三哥的消息,但我總覺得和三哥脫不了幹係,甚至,我有個大膽的猜想,那就是,當時的三哥已經控製不住他了,或者是,三哥死了……

不過這種種都是我的猜測,而三哥的回京,加之我以前讓卓然在南郡的尋找,南郡是三哥的地盤,卓然即使再怎麽秘密行事,也不可能不漏半絲風聲,所以我覺得三哥的突然歸京,怕真的是和陳建光有關。

後來果然不出我想,我竟然真的在三哥府中見到了前世的宿敵,即便是我以前在心中做過這個準備,可是當真直對這人,我還是沒有控製住自己的心緒,流露出深深的厭煩和一絲說不出的恐懼,當初說要斬殺他到也不是我的虛言,如果三哥不拿著我無禮的名頭在雨中跪了幾個時辰,我倒也把他殺了。

不過從那刻我更加確認了,三哥似乎很看重這人,於是我把他放在了宮裏,我很想看看他除了薛如玉這個人,再宮裏還有什麽人跟他們聯係。

然後便是薛尋和三哥的態度了,十分讓人耐人尋味,薛尋見了陳建光當做不知曉,甚至是完全的陌生,卻一點訝異都沒有,每次入宮都是匆匆而過,桉說他和陳建光從小是認識的,若是為了避嫌,也不該如此,薛尋那麽聰明,當該知曉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他豈會考慮我若是知道他們的關係,定會給他們定下罪名。但是他沒有,他完全蔑視了陳建光的存在,甚至是帶著些許厭煩的。這個讓人覺得十分有意思。

而三哥自打陳建光入了宮,在外地行為卻是異常的低調。所以言一在此卻是個十分關鍵的人了,言一他是對我有十分的不滿便表現二十分的,所以他對我的態度走到哪裏都一樣的,三哥開始定然想著言一是我派去他監視他的,所以一方麵為難他,一方麵又不過火。

不過在我和卓文靜前去看望他的時候,言一對我的厭煩和我對言一的防備,大概讓他看得一清二楚,我想從那時開始,三哥所想是要利用言一,所以才有了後來的我讓言一回去了,三哥請旨把人又要了回來,畢竟他想,把一個這麽單純的人放在身邊,總比我在派去其他的好,而且言一也當真是容易欺負,偶然當做一種樂趣,倒也是難得的享受。

而三哥的心思自然也是我的心思。

言一雖對我厭煩,但是為人十分單純,所以我在遇到他時,把人帶到交泰殿,隨意問了問三哥的情況,言一便說三哥整日裏看佛經,言談之下,甚是佩服,似乎再說三哥沒有爭奪之心。

可是三哥越是這樣,我心裏就越心驚和心慌,我不相信三哥對我如此的一點戒備都沒有,他肯定在籌劃什麽。這麽一想,我便悄然讓言之章派人前去南郡查看那裏的情況,得到回話,南郡邊防可以說是固若金湯,而且南郡和關內之間總有摩擦,說是關內的人總是前去他們那裏搶奪東西,如此以來,那裏的人對關內是十分的不滿意,甚至有人在豪言壯語的傳,說要劃關而治。

這麽一來,我怎麽可以當做三哥對這個皇位不在意……

再來便是薛清和三哥之間了,十分有意思,三哥喜歡上了佛法,薛清也是信這個的,所以倆人偶然在萬家寺遇到了,彼此都十分有禮節,隨意客套了幾句就離開了。但是有些事眼看到的,聽到的,又怎麽會相同。

這麽林林總總的加起來,我又怎麽會相信,三哥、薛清、陳建光之間的關係是那麽清白的呢?

在我重生的這些日子,我一直寵信卓文靜,母後對此自然是不滿的。

我在皇宮和母後爭吵,不疼愛薛如玉,三哥雖然謹慎,薛清卻是知曉我的性子的,也知曉我對薛如玉的感情,所以他會猶豫,會搖擺著要不要放棄薛如玉這個最可靠的武器,在這期間,他的目光會看到卓家,看到卓文靜,因此也會對我的動作疏忽三分,而我手中的人,最管用的自然是禁衛軍了,不驚動兵部,那卓家和言之章所握的軍權用以突然處理起薛家倒也夠用了。

昨晚我是接到密報,知道陳建光趁機去了薛如玉那裏的,可惜當時我在飲酒,錯過了時機,後來,我打發了人前來假裝刺客前去薛如玉那裏,名義上是搜查刺客,實際上怕走漏了什麽風聲,讓薛清和三哥提前得知消息。薛如玉大概驚慌了,所以沒有注意我吩咐的是,讓鍾容前去抓賊人,而抓非刺客……

我身邊是有母後和其他人的眼線的,此番這麽吩咐,也隻有鍾容明白我的意思,於是明著搜查薛如玉的寢宮,暗地裏自然吩咐下去,前去捉拿薛家和三哥了,不然也不至於半個時辰才出現。

其實若不是母後和薛如玉最近的動作太大,我還不至於這般沒有十全的把握的時候就動手,母後不顧我的命令把沈雲養在身邊,明顯的是給卓文靜下絆子,我雖說想等到卓文靜生下孩子在動手,可卻終究賭了一賭,因為作為未來的父皇,我不能讓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忍受著沈雲的威脅,我要斷了沈雲的羽翼,自然得加快步伐鏟除薛如玉,這樣,沈雲即使養在母後身邊,那也隻能是個大皇子,他沒有娘,沒有地位。

隻是不曾想,我布置的如此緊密,行事幾乎沒幾個人知曉,卻還是走漏了些許風聲,那薛清竟然跑了。想到這裏,我眯了眯眼睛,那個薛清,竟然跑了,真是該死。

這麽想著我冷哼一聲,下麵的人抽了口氣,我回過神,看了他們一眼,吩咐培秀頒布聖旨,和薛家關係過密的官員全部革職查辦,行為不檢點的秋後問斬,薛如玉打入冷宮,其他人則各安其位,卓侖和言之章論功行賞,空缺的官員部分,調入外放官員來補充。

吩咐完這些,我揮手退朝,然後直接出宮,去了刑部大牢。

我前去刑部,是為了看薛尋。

薛尋獨自在一件大牢內,聽人說,這是鍾容吩咐的,我聽了心中暗歎鍾容這人的性子倒也是個難得的聰明人。

薛尋看到我沒有訝異,隻是淡淡的起身,淡淡的行禮,而後淡淡的站在那裏。

他的穿著和往日的一樣,隻是眉宇之間多了分疲憊,讓他看起來有些瘦弱。

我看著他,許久後道:“陳建光你可知道他在何處?”

薛尋看著我微微一笑道:“皇上怎麽敢如此肯定罪臣知道他在哪裏?”

我看著他道:“朕覺得他在意你。”若非這般,薛尋也不會避陳建光如蛇蠍。也許是得不到薛如玉的痛苦所致,也許是真的喜歡薛尋,隻是這些都不是我關注的,我隻想知道他這個人到底在哪裏。

薛尋聽了我的話果然神色一變,而後看著我道:“皇上這般言論不怕傷人心。”

我皺了皺眉,他則隨即笑道:“其實罪臣早就知道,皇上除了皇後,沒有把誰放在心上,即便是皇後不如表麵那般無害,皇上也會一直顧及著?”

我看著他道:“朕是這個天下的皇帝,很多事很無奈,朕不想去做卻不得不去做,他明白朕,也理解朕,更支持朕,他有些心思,朕自然是明白的,也縱容著。”

薛尋眸子動了動,而後歎了口氣道:“皇上說的是,是罪臣無禮了,不過皇上若問陳建光的下落,罪臣真的不知他在什麽地方。”

聽了他的話,我點了點頭,轉身準備離開,薛尋看著我又道:“皇上就這麽相信我的話。甚至不問家父在何處嗎?”

我轉頭看著他道:“你說的話,朕自然是相信的,至於你父親,他逃不出朕的手掌心的。”

薛尋變了下臉色,隨後笑道:“皇上一直打得就是這個主意。當初所謂的同意放過他,也不過是敷衍之詞罷了,可笑我還一直……當真是可笑。”

看著他這般模樣,我皺了皺眉,道:“朕說過,隻要他不過分,可如今,他謀反在先,私逃在後,朕豈會容他。”

薛尋看著我道:“那皇上打算如何處置罪臣呢?”

“按律當斬。”我淡淡道:“不過,你對朕有功,朕不殺你,你去西關守邊。”

薛尋聽了我的話,眸子突然亮晶晶的,隨後一笑道:“原來皇上是記得微臣想要去沙漠的事。”

“薛尋,朕……”

我話沒有說完,薛尋打斷我的話,道:“皇上不用多說了,我都明白。”說道此處他神色有些說不出的複雜。

歎了口氣,他望著斑駁的牆壁淡淡道:“皇上那日的折子留中不發,我就明白,皇上是想留著我在京城,而薛家怕是沒退路了,卻沒想到皇上手段如此雷霆,當然,也隻有那個時候,薛家才不防備,一夜之間,薛家樹倒而下,隻是皇上如今殺我全家,卻放了我,你說我心中可有恨?”

我張嘴還沒有吭聲,薛尋又急忙匆匆怒道:“怎麽會沒有恨,自古忠孝難兩全,可是即便是他再差勁,還是我的父親,那些人再怎麽不對,還是從小跟在我身邊的人,我怎麽能不恨皇上,若是我遠走他處,即便不成家立業,也會收養孩子,讓他前來報仇,若不這般,怕是心中憤恨難以平息,無顏見列祖列宗,即便是這樣的薛尋,皇上還會放過我嗎?”

聽了他的話,我沉默了下,最後淡淡道:“這是你的事,若要恨,便恨著。”

薛尋聽了哈哈大笑兩聲,然後眸子裏笑出了淚水,他看著我道:“自古帝王無情,皇上果真如此,不過,我卻不願承你的情。”說罷,他忽然從衣袖中拿出一個玉質的小瓶,仰頭把裏麵的藥喝下了。

我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他,想阻止,卻動彈不得,直到他身子倒下,嘴角血跡緩緩而下。我才走上前把他扶起來道:“朕說過,朕不要你的命,你又何苦呢。”

“你怕我活不下去,所以給我留個想念,可是……”薛尋抓著我的手斷斷續續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又怎麽願意忍受那種煎熬,我這輩子,若說忠君,卻是事事隱瞞你,若說忠家,卻是事事不報家父,最終落得忠孝不全。我以後不想活在這種仇恨之中,日日煎熬著要不要前來殺你。也不想你為我留情。”說道這裏,他狠狠的抓著我的手,嘴邊的血跡越來越多,我看著滿目猩紅。

“你……”

“別說那些掃興的話了,陪我一會。”薛尋看著我低聲道:“也就這種時候,你才不會放開我的手,陪我一會就好,我不求你放過我父親了。你陪我說說話就好了。”

我抿了抿嘴,看著他,他把頭埋在我肩膀上,低聲喃喃道:“其實我知道,你對我那日的話不相信,而我自己也是不信的,隻是偶爾會想明明第一眼看到你的人是我,不是姐姐,也不是他……”

“若有來生,做個老百姓,帝王太高,可望不可及,倒是我心高了。”

薛尋最後斷斷續續說了很多話,有些前言不搭後語,隻是最後聲音幾不可聞時,他道:“這次,終究誰也不欠誰了。”

說完這句,他沒有了呼吸,身子還在溫熱的時候,我把他放在地上,轉身離開,再也沒有回頭看一眼,我想他不喜歡我抱著冷冰冰的他的,他薛尋應該一直是暖暖的,麵上帶著笑意,溫潤如玉的,而不是那個冷冰冰,沒有表情,滿嘴血紅的人。

那不是他。

回到蟠龍殿,換了衣服,我前去交泰殿,卓文靜正站在書案邊,那上麵擺放了一個精致的瓶子,他正靜靜的看著,我走過去的時候,他抬起頭看著我細聲道:“薛尋去了。”不是反問,也不是詢問,隻是淡淡的陳述了一個事實。

我點了點頭道:“去了。我倒是欠了他。”

“他性子傲,心如蓮花,不該受醃臢之苦。”卓文靜垂眼淡淡道:“這是微臣為他準備的,皇上拿去還債。”

看著桌子上的瓶子,我歎了口氣道:“到底是他了解你,也了解我,其實,在他喝藥的時候,我可以阻止的,卻沒有伸出手,對於放過他,我心裏也是有些不願的,到底是,我想殺他,他才死,最後他說的彼此不欠,才是最大的欠。我欠他的。”說罷這裏,我命元寶,把這藥送入冷宮,給了薛如玉。

卓文靜站在那裏淡淡道:“皇上誰也不欠。不欠他,也不欠天下。”我聽著這話,看著他,突然笑了下,而後上前把他抱在懷裏道:“薛尋了解朕,若非有這些事情橫在兩邊,到可以引以為知己,隻可惜,世事無常,人無百好。而你,倒是朕這輩子最值得在乎的人了。”

卓文靜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摟著我。

本來,我打算讓薛如玉一輩子在冷宮的,那裏是活的沒有尊嚴的地方,看盡他人臉色,冷宮才是後宮妃子最為懼怕的地方,在那裏,死都死的不尊嚴,每天隻能在一間房子裏走動,沒有其他範圍,看著是生,卻比死更不如。

隻是薛尋用命換一命,我終究不能罔顧他的意思,一瓶毒藥換一條命,隻願他感覺值。

而後不多時,冷宮傳來薛如玉自盡的消息,聽說,她死的時候,身上穿的是當初被封為妃子的時候,那身宮裝。

我聽了恍然,卓文靜一旁靜默。而太後自從醒來之後,對我的所作所為卻是一點都沒有過問,甚至一句話都沒有說。

當晚,我摟著卓文靜睡下的時候,總覺得冬天還沒有過去,而春天也沒有來,心裏有些說不出的難受和涼意。

人常說士為知己者死,而我倒當真把他當作了知己,隻是,因為身份,因為帝王,因為立場……種種的一切加起來,我們所能做的,也隻有如此。

命運這個東西,當真是難以猜測的緊。想到這些,我歎了口氣,卓文靜在我懷中動了動,我看向他,他亦看向我,看得出,他也沒有睡著。

我抿了抿嘴,張口想說什麽,卓文靜朝我笑了笑道:“別說話。”然後,他拉著我的手覆蓋在他的小腹處。

正當我莫名奇妙的時候,他的小腹處突然動了下,我心中一驚,猛然坐起身,震驚的看著他。

卓文靜隻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