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魂歸地府

大包子長到九歲的時候,麵容已經隱隱有皇帝和皇後的影子了,隻是若說他脾氣像皇帝那麽陰沉不定,可是他臉上的笑容永遠都是儒雅好看的,若說他性情同皇後那般溫潤,可是時常卻是出其不意的便怒了容顏,讓眾人不明所以的多。所以很多時候,眾人對著大包子的時候,都是打起二十萬分的精神應對的,就怕一不小心惹怒了這位小祖宗。

這天九歲的大包子把自己那個愛睡覺愛吃東西不愛偷懶的四歲弟弟哄睡了之後,然後悻悻然然的在禦花園晃悠著。

他身邊貼身服侍的歡喜準備跟著他前去的時候,被他煩躁的揮手斥退了。

歡喜看他神色鎮定,便遵從了大包子的意見,沒有跟上去,不過眉目之間還是有些憂心,於是轉身暗地裏吩咐了附近的禁衛軍,讓他們小心看著大包子,畢竟是皇帝最疼愛的兒子,萬一有個好歹,可是會被誅九族的啊。

大包子這幾天食欲不振的原因,歡喜也是知曉的,誰讓上頭那位病了,而且病得沒有由來,突然之間就病倒了。後宮之內一片喧嘩,六個禦醫連夜會診都沒診出個所以然,就連一向平靜的皇後也焦躁起來了,四歲的小包子都送到大包子那裏隻顧照料皇帝呢。

大包子知道後,也想去看看皇帝的,看了一眼沒忍住,哭了起來,卓文靜看他一副哭喪的模樣便心中不悅,不過忍了下來,隻是從此再去看皇帝,都被攔了下去,一來怕他看了心裏難受,二來這皇帝的病來的蹊蹺和突然,眾禦醫都沒有辦法,大包子去了更是添亂,卓文靜心中甚是煩悶,怕看了大包子那張和皇帝一樣欠揍的容顏會忍不住生氣……所以綜合來,大包子前去探望父皇的心意被阻擋了下來。

於是大包子除了麵對小包子的時候,其他時間都開始了陰陽不定的模樣,害的周邊的人都跟著戰戰兢兢。

此刻大包子皺著眉頭,在禦花園中走著,心中自然還在為皇帝擔憂的,可是當他看到父後泛著憔悴的容顏,心裏隱隱的有些難受,便決定把小包子養圓了,然後等父皇醒來之後好誇獎他,這麽想著,大包子開始頗為高興的喂食小包子之路,以至於後來皇帝在看到自己的小包子時差點認不出來,當然這是後話……

此刻的小包子是個能吃能睡得,倒也省去大包子很多麻煩。

大包子這麽糾糾結結的在禦花園處胡亂走著,在走到細湖亭時,他猛然頓住了腳步,然後瞪大了圓潤分明的雙眼,愣怔怔的看著前方涼亭裏的那兩個人,隻見一個是當朝的國舅卓然,另一個是十四五歲的少年。

那少年長得容顏如玉,麵目十分精致,隻是臉上神色帶著三分說不出的落寞,此刻的卓然正在朝那少年淡淡的笑著,離得很遠,大包子也能看到少年裂開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緩和了原本的淒涼。

大包子心中一動,然後衝了過去,走進之後,卓然忙向他行禮道:“微臣參見二皇子。”

大包子嗯了聲讓卓然起身,而後定定的看著一旁那個如玉的少年,那少年看著他,眉目之間的陰鬱重了兩分,眸中多了三分羨慕和四分複雜,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朝大包子笑了下道:“二弟。”

在宮裏這個年齡的少年,自然是隻有一個,便是當朝大皇子,沈雲。大包子自然是知道他的,也曾隱隱約約聽到宮人有關這個大哥的傳言,問父後因果,父後淡淡笑道,說是小孩子不懂事的結果,他聽過也就算了,偶然見到父皇不大待見的這位大哥時,大包子不說喜歡倒也不討厭。

此刻大包子看到他和卓然在一起,想了想走到少年身邊甜甜一笑,露出臉頰旁邊的小酒窩道:“大哥,我剛才遠遠的看你和舅舅聊得愉快,你們在說什麽。”

大包子這些年脾氣雖然有些詭異,但是整個人還是像兒時那般圓潤的,這樣的他,倒是時常讓人忘了他的秉性,加上此刻這麽一笑,圓亮的眼睛微微眯著,睫毛輕輕動著,臉上的神情很是歡喜,倒是無端多了三分孩子氣。

沈雲看著大包子,心中也是有些喜歡他的,不過想到皇帝對大包子的態度,和自己的一比較,沈雲神色一頓,眸子便複雜了起來。

倒是一旁的卓然聽了大包子的問話,神情變得沉重起來,頗為憂心的道:“二皇子,微臣剛才同大皇子在說皇上得病,大皇子很擔心皇上,微臣覺得皇上吉人自有天相,所以對大皇子言說不必擔心。”

大包子一聽是這話,不由的神色一垮,雙眼瞬間微紅,道:“是啊,父皇怎麽就一下子病倒了,父後也很擔心,而且都不讓我去看。”說罷,嘴癟了癟,神色有些委屈。

卓然看著皺了皺眉頭,想說什麽安慰人的話,但覺得張口有些說不出,而且他本非伶牙俐齒之輩,此刻倒是顯得有些笨拙了。

一旁的沈雲聽了大包子的話,神色變了下,輕聲問道:“二弟,你也沒有見到父皇嗎?”

大包子揚起臉,沉重的點了點頭道:“父後不讓我看,說讓我去養弟弟,我就不敢去,父後生氣的時候,好嚇人的。我怕。”

沈雲聽了大包子委屈的話,抿了抿嘴道:“二弟,你別擔心,舅舅都說了父皇不會有事的,那就不會有事的。等父皇好了,我們一同前去看望父皇好不好。”這話說道最後竟然有三分期盼和小心翼翼。

卓然自然是聽得出的,心中暗歎皇帝這個大兒子果然不受寵,真是帝王無情,而大包子沒想那麽多,聽了沈雲的話,便嗯了聲,然後三人沉默。

卓然雖是大人了,可是站在這兩個皇子中間,也不便多說什麽,雖說心中覺得皇帝這病來的十分可疑,他甚至已經在心中排查是不是有南郡混入的奸細給皇帝下毒了。不過皇後那裏傳來消息說是禦醫看過了,沒有中毒的跡象,也沒有發熱病重的感覺,什麽都沒有,但皇帝就是不睜眼……

這情況已經持續三天三夜了,禁衛軍的指揮使,鍾容這幾天也是憂心匆匆,生怕是自己疏忽所致,一直戰戰兢兢的,剛才還在同自己說起這樁詭異的事情呢。

正在這麽想著事情的卓然,突然聽到大包子清脆的聲音,道:“舅舅,皇叔怎麽沒有進宮,皇叔都好久沒有來看我了,他是不是不想我了。”

卓然回過神,看向大包子,這個皇叔自然是瑜王爺了,說道瑜王爺,卓然的頭又是一陣的疼,當初南郡大捷之日,皇帝甚為欣喜,在朝堂之上稱讚了卓文靜一番後,也誇獎了幾句言一。隻是剛上任的刑部尚書郭之青,恭喜之後,再問道如何處置瑜王爺的時候,皇帝的臉色沉了下來。

在卓然眼中,皇帝定然對瑜王爺不會手軟的,畢竟那人是先皇的心頭寶貝,而且有一定的人脈,若是不加處置,日後怕是生出大禍。

不過皇帝沉默了下卻是讓退朝,而後宣父親入宮。

父親在宮中有兩個時辰,回到家中後,麵目詭異,目光清亮,他這幅模樣倒是把卓然下了一跳。

在卓然眼中,長了這麽大,從未見過父親如此失態的模樣,像是想笑,又像是想哭,又像是說不出的苦澀,等等表情混在一起,總之倆字:複雜。

最後卓然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低聲問其原因,隨之卓侖歎了口氣道:“沒什麽,隻是皇上想讓卓家和言家聯姻。”

卓家和言家聯姻,這幾個字蹦出來的時候,他先是點頭,而後很是震驚,與言家聯姻……卓家有二子,長子已入宮,現在隻剩下一個他,而那言家隻有言一小侯爺一人,這聯姻……

在卓侖還在那裏唉聲歎氣時,卓然低聲道:“父親,此事沒有回轉的餘地嗎?我……”我和那個言一不熟悉,也不想娶他……卓然在心中呐喊道,不過嘴上卻沒有說出來。

隨之卓侖聽了搖頭道:“皇上金口既開,哪能允許反悔?再說若是能有餘地,為父也不用站在此處多想了。”

卓然聽了眉眼一黑,他自打自家大哥入宮,受到了種種冷遇,便明白若非遇到一個真心人,怕是一輩子都要那樣過下去了,隻是大哥性子堅韌,在皇宮如若坐了五年的牢獄,竟然給他守得雲開見月明了,皇帝突然像是壞掉了腦袋似的對大哥太好,他心中時常擔心,怕帝王的感情如六月的天,說變就變。

不過這些年,皇帝對大哥倒是越發的容忍了,後宮因為皇帝顧念大哥的心緒問題,這些年來都沒有選秀女,也未聽聞皇宮其他宮處有子有女出。由此可看皇帝對大哥頗為上心。

但雖然有皇帝浪子回頭的例子,卻不代表他卓然想和一個不知心的人過一輩子……而且他早就想好了,若是不能找到一個知心人,這輩子,他準備獨身一人的。

此刻聽到皇帝的旨意,就如同雷霆在耳邊,一向冷性子的卓然,不禁有些怒了,怎麽可以這樣……難道自己連選擇生活的權利都沒有嗎?

正當他思緒萬千,想要找皇帝回了這門親事時,卓侖的話隱隱又傳入耳邊,“好了,你也別愣著了,讓人收拾幹淨一個院子,去接你……弟弟來住。”

弟弟兒子,卓侖說的頗為唏噓,卓然則是一愣,然後想也不想的大驚道:“弟弟?父親,我哪裏還有弟弟?難不成是你在外的私生子?”

卓侖一聽,麵色一黑,怒聲道:“你胡亂想什麽呢,你這個弟弟可是皇上親自給選的,日後和言家結親的。”

卓然聽了恍然一悟,隨後更加不解的看著卓侖,仿佛他不解釋清楚便不罷休似的,於是卓侖歎著氣,把皇帝的想法給卓然說了,大意就是宮裏的那位瑜王爺難以處置。

若是殺了,即便是這人時謀反之首,可老百姓和史書口中,隻怕都會說皇帝不顧及手足情,若是不殺,日後保不準是禍患,於是皇帝想了很久,想出了把人給嫁了。

但是以瑜王爺的名義,皇帝是有些不大樂意的,那樣就證明瑜王爺還是王爺,有些人怕是還會有心思,於是皇帝不知道怎麽異想天開,就把人送給了卓侖,讓卓侖認瑜王爺為義子,嫁給言一。

“皇上這不是胡鬧嗎?”卓然聽了卓侖的話,目瞪口呆的反駁道:“父親,你不會同意了這種荒唐的事,自古以來,哪有王爺認了臣子做父親的?”

卓侖聽了,道:“雖說荒唐,不過皇命難為,為父同意了。”卓然不可置信。

卓侖看著他,皺了下眉頭,隨後歎了口氣道:“卓然,你的脾氣,終究不若你哥哥,你就沒想過,若不這樣,那瑜王爺如何能活?現在雖然滑稽了些,可是卻斷了瑜王爺與皇家的聯係,日後在做他謀,也是不能地,而且皇帝也說了,要看瑜王爺的意思,一死一生,端看那人的抉擇罷了。”

聽了卓侖的話,卓然沒有吭聲,隻覺得有些像是在演戲那般。三天過後,瑜王爺命人來稟,說是讓人前去宮中接人。

卓然便親自前去了,把人接回來之後,卓然看著麵目平靜的瑜王爺,心中很多話說不出口。

倒是瑜王爺看出他心中所想,淡淡一笑道:“不為別的,隻是覺得掙了那麽久,也累了。父皇曾讓他發誓說我不離開南郡,皇帝便不能對我如何,如今是我先離南郡,總想著他荒**無度,事情容易的很,哪知到了這京城方知事事無常……而且如今南郡沒了,他肯讓我生,便是看在手足之上,我又何必苦做麵子,一生荒蕪。再說,若是與那言一一起,我倒是有更多機會去欺負那人了,何樂而不為。”

聽了這人的話,卓然先是一愣,隨後竟然在心底鬆了口氣,其實他也明白,若不這樣,自己定然是與這人為敵的,畢竟自己的哥哥乃是這天下的皇後,大包子和小包子均為他所出,日後此人若是有別的心思,便是和卓家為敵了。幸好,這人選擇了,生,雖然生的有些不明落。

而後,瑜王爺以卓家義子的名義下嫁了,皇帝卻沒有摘取他的稱號,隻是畢竟是卓家的義子了,與皇家無關係,隻是一方姓氏而已,皇帝不在乎罷了,也因此,現在大包子還是喊他皇叔……

“舅舅,舅舅,舅舅。”正在懷念著往事的時候,突然耳邊傳來大包子的聲音,回過神,隻見大包子拚命的推著自己的,一臉懊惱,卻在一直喊舅舅舅舅。

想起大包子剛才的問題,卓然忙輕咳一聲,用手握著大包子細嫩的小手,笑道:“你難道忘了你皇叔要給你添一個表妹了。”

大包子聽了,一愣,隨後大叫道:“我知道了,父皇說過,說皇叔太厲害了,五年三胎,一兒一女不說,這次又是個女兒的話,就要讓父後努力……”

聽了大包子的話,卓然白玉那般臉頰瞬間撲上一層淡淡的紅暈,大包子看的很是稀罕,一旁已經懂人事的沈雲卻在一旁微微紅了臉頰。

大包子看了看沈雲,又看了看卓然,不知為何,心裏感覺有些不舒服,這種感覺就好像當年自己的皇叔突然消失在皇宮,而等他再見到皇叔,卻是在卓家,而且從此以後皇叔都不再是自己的了,很少進宮來陪自己玩也就算了,每次來了都是匆匆來匆匆走的,身邊還跟著那個言一,皇叔就不理自己了。

想到這裏,大包子,臉上便不好看了起來,然後他盯著卓然瞧著,黑白分明的眸子裏閃爍著說不出的神采,就在卓然被他盯的莫名其妙時,卓侖突聽大包子興致勃勃的開口道:“舅舅,你現在都沒有人要,要不,我養你,不,我娶你,從此以後你就一直陪我玩……”

卓然和一旁的沈雲聽了這話同時震驚的如同被雷劈了。隻有大包子一直興致勃勃的在那裏高興,因為這樣,他身邊就有個人陪了,越想越高興,然後大包子O(∩_∩)O哈哈~的笑了,然後覺得應該把自己想到的這個好辦法告訴父後和父皇,說不定父皇一聽這樣的喜事,病就好了,這麽想,大包子拉著僵硬掉的卓然的手就往交泰殿走去,身後跟著木然的沈雲……

這廂三人哭笑不得,那處卓文靜卻是眉目憂思的緊。

皇帝已經這樣昏睡了三天三夜了,卓文靜皺著眉看著,外殿的禦醫也接連三天沒有睡覺了,就連那個醫書得張廷玉真傳的王建也說不準皇帝到底怎麽了。隻是這樣三天而來,皇帝的氣息越來越弱了,弱的有點讓人驚心。

卓文靜撫摸著皇帝的眉頭,那處似乎一直在輕輕皺著,他幫他細細的撫摸過稍微有些淩亂的發絲,不知為何,在這一瞬間,他眼前似乎閃過一絲什麽,隻是那畫麵閃的很快,他沒有看清楚到底是什麽,隻是覺得皇帝麵目蒼白,是不活之兆,而自己正在抱著他的頭說些什麽,隨即再也想不出其他了,但如此之下,卓文靜隻覺得心中莫名其妙的寒了下。

而正在這時,他突然看到皇帝的嘴動了下,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忙屏氣凝神,然後在這時皇帝的嘴又動了動,像是在說什麽,卓文靜不由的把耳朵附上去,隻聽皇帝隱隱約約的低語:“薛……薛……薛尋。”

薛如玉三個字擰在一起,卓文靜的臉色蒼白了下,雙手猛然狠狠地握在一起,眸子裏閃過一絲說不出的陰沉。

而後他揮手召來禦醫為皇帝把脈,順道把皇帝剛才夢語之事說了,王建等人再次給皇帝把脈,個個眉目仍糾結,最後相互看了看,朝皇後低聲道:“皇後恕罪,皇上還是沒有起色。”

卓文靜一旁嗯了聲,然後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王建看了看眾人,又看了看皇帝,想了下道:“皇後恕罪,皇上這狀況實在是有超脫微臣等人能力範圍,不過聽皇後剛才直言,皇上夢中癡囈,像是離魂之兆,不如做場法事的好。”

卓文靜聽了這話,本想嗅之以鼻,但轉念又想,剛才的畫麵是不是在警告什麽,這麽心一驚,於是忙命元寶請萬家寺的僧人入宮為皇帝祈福。

不過王建這些話,倒也是瞎貓撞到死老鼠,此刻的皇帝當真正在地府呢。

他前去地府,也是突然,本和卓文靜在說話,突然頭一陣暈,眼前一黑,再次睜眼,自己已經身處閻羅殿門外了,看著閻羅殿三個大字,皇帝驚悚了。

那看門小鬼看他是不請自來,臉上頗為訝異,忙進去稟告,閻羅王一聽有人不請自來,忙讓牛頭馬麵把人帶進來。

此刻皇帝的腦子已經一片空白了,再被請到閻羅殿時,皇帝麵色鬱鬱難看,目瞪眼前之刃,對左右的各型鬼物毫不理會,不是因為不怕,而是在太過於氣憤和震驚,把這麽恐怖的環境給忽略了。

那閻羅殿坐著的人一看是人間帝王前來,不由的麵上一愣,再看其額頭蒼運,不由的大驚道:“這是怎麽回事?管他神色本是以死數十年之人,為何是兩世為人?而且是同一人。”

一旁的判官也上前,掀開生死簿,上麵也未有究竟,而閻羅王畢竟是掌管人家生死,又是這地下的王,再看這人間帝王,麵露陰鬱,眸中帶著煞氣,而且又是兩生之人,與別處不同。

於是他想了想上前觀看皇帝周邊,歎息道:“既然命格為異數,又經天雷脫胎換骨,帝王為何不請自來。”

皇帝聽到這裏,端著鳳眼陰沉沉的看著眼前之人道:“難道不是你請我來的。”這些字皇帝說的咬牙切齒,他和卓文靜的正好著呢,沒事沒非誰願意暢遊地府啊,現在這裏的頭頭竟然問自己是怎麽回事,他還想問市怎麽回事呢。

閻羅王聽了一頓,神色有些尷尬,幸好這時候判官走了上來,在他耳邊低語幾聲,閻羅王聽了麵色一沉,看著皇帝的神色有些複雜,然後他歎了口氣道:“人間帝王來此處,一是有人心中掛念,二你心中亦掛念這些人,三是你心中有怯意,自行前來,不過既然你已有機緣,那也不是我能阻止的,你雖貴為人家帝王,乃為龍子,但若在這裏染了陰氣過多,怕是難以善終,你去,了卻前生事,好早日歸陽。”

皇帝聽了這人的話,還沒問自己想問的話,突然眼前一黑,隻覺得風從眼前刮過,等身體落地,張開眼的時候,隻見自己站在一方無土無水之處,不遠處乃是一方橋梁,橋梁之上花開遍,橋下是細細的水流之聲,橋上一直有人在走動,如同雲煙那般,從未減少,一直有人在接過一個橋正中央老婦人的手中的湯。

皇帝微微揚了揚眉,恍然想起有人曾說地府之中,奈何橋上,曼珠沙華開遍,此刻一見當真如此。

皇帝想了下,那閻羅王似乎對自己沒什麽壞心思,他讓自己來此處必定有緣故,於是他朝奈何橋走去。

走到奈何橋邊,有把守橋頭的小鬼看到他,微微縮了縮脖子,然後眸中帶著怯意道:“帝王為何來此?”

他愣了下,不說話,為何來此,他想了想,突然想到,其實今年是他登基十四年,那天暈倒是他死的那天,這些年國泰民安,他一直以為自己忘了這個日子,可是等到時間來臨,他卻記得是刻骨銘心,尤其是那個陳建光並未找到,他時刻心中不耐,怪不得閻羅王說自己心中有怯意才來此處。

想到這裏,皇帝輕輕歎息一聲。

這麽一聲剛起,忽聽耳邊傳來驚呼聲:“皇上?”

他抬眼朝聲音處看去,隻見薛尋輕步而來,身上還是臨死時所穿的那件衣衫,眉目溫潤,看到自己,眸子流露喜色。

皇帝看到他微微一愣道:“你……”

薛尋飄到他麵前,眉目本來帶喜,不過隨後一驚道:“皇上,我曾打聽,你的陽壽未盡,怎會再次?”

皇帝聽了薛尋的話微微一愣,有些失神,隨後收起臉上神色,鳳目微斂,微微一笑道:“不過是有些心思未了,你……未曾投胎?”

薛尋聽了這話,一愣後苦笑道:“閻王說我執念過深,怕是忘情水都無法讓我忘記這些,投胎後,怕多生事端,所以讓我在橋頭看盡人間百態,順便看清自己的執念在什麽地方,早日丟掉,早日投胎。”

皇帝聽了這話嗯了聲,然後抿了抿嘴道:“你可恨過朕?”

薛尋拿眼看向眼前的帝王,搖頭道:“我在這裏站了將近有十年,每天看盡人間事物,可是想的最多的卻還是自己成長的點點滴滴,對皇上,卻不盡隻有恨,畢竟坐在了那個位置上,若是我也會如此。”

皇帝聽了沉默了下,對麵之人忽然笑了道:“我知道你每年都會去看我,這就夠了。”

皇帝看著眼前笑的神采飛揚之人,再次抿了抿嘴道:“你都知道了。”

薛尋嗯了聲,沒有說話,兩人都沉默起來,氣氛有些說不出的詭異和尷尬。

薛尋看著皇帝,心中那抹沉重似乎都放了下來,然後他看著皇帝道:“有句話我想問皇上。”

皇帝點了點頭。

薛尋道:“皇上,如今你我陰陽兩隔,再見已經是機緣,我隻想問一句,皇上心中可曾有過微臣?”

皇帝聽了這話一愣,抬眸看向遠處道:“薛尋,朕曾經死過一次,是被自己的無知和愚蠢還有薛如玉害死的。”

薛尋聽了麵色一僵,有些不可置信。

皇帝繼續道:“那時朕身邊沒有人,隻有卓文靜,朕開始也並非喜歡他,愛護他,隻是覺得這世間唯一的溫暖不可以丟失,隻是後來漸漸的處在一起,慢慢的了解到朕以往對他的無情,和他的不易和容忍。越是了解,越是心疼……漸漸的也就放不開了。而對於你,朕即便是心中在喜歡你的才智和機敏,卻仍舊抵不過你是薛家之人這個身份,雖說是自己有些遷怒了,可是卻不能原諒,所以未曾深入了解,也不曾看入內心。”

皇帝說道這裏,收回看向他處的眸子,看向對麵失神之人道:“這麽說你可明白?”

薛尋心中一痛,許久後看向皇帝,然後笑道:“我明白了。”

身份使然,就像當初他寧死也不願活那般,也是身份擱淺在那裏。不是不會喜歡,也不是沒有機會喜歡,隻是從一開始便知道不能喜歡,不可以喜歡,所以便沒有留餘地,沒有放心思。往後的欣賞,也不過是對自己行事作風的欣賞,卻不含雜念。

想到這裏,薛尋心中瞬間湧出酸甜苦辣,各種味道,說不盡。最終隻能歎息一聲,望著此人。

不過也因此心中開明,最終明白了關節所在,倒也不枉奈何橋上站的幾年。

在這時,薛尋上前一步,忽然以鬼魅之身吻在皇帝唇上,皇帝微微一頓,然後猛然後退半步,神色有些驚訝和無措,而後氣急敗壞的叫了幾聲薛尋。言語之下,頗為無奈。

薛尋看著皇帝突然那麽笑了下,心思瞬間明了,這人便是到了此處還不忘陽間之人,因為自己這吻而傷了神,倒也是難得的情景。

想到這裏,薛尋笑了笑道:“我已經想開,也已經了卻心中所願,這便去投胎了,今日一別,怕是不能再相見,皇上多保證身體,微臣走了。”

皇帝聽了眸子閃動,輕聲嗯了聲。薛尋看著他,定定的看了一眼,轉身離開。這次沒有回頭,卻是身輕比過往日。

皇帝站在那裏看著這人慢慢的隨著人群朝孟婆走去,看著他飲下那碗忘塵湯,看著他的背影消失,神色莫名。

正當皇帝傷感時,隻見奈何橋上一陣混亂,有一達官貴人本是站在後麵,卻不知為何,上前搶了別人的孟婆湯仰頭喝下,隻是動作過於大了些,把身邊之人擠掉了奈何橋內,隻聽河水中噗通一聲……奈何橋上一陣沉默,然後孟婆大叫道:“不好,入了這忘川水怕是難以善終了,**凡胎命格怕是從此改了……”

皇帝聽到這裏,正想看個究竟,忽然頭一陣疼痛,然後閻羅王的聲音緩緩傳來,地府天命,凡人不可窺。

然後皇帝覺得自己的頭越來越疼,越來越疼,像是有人再拿棍子敲那般,不知不覺中抱著頭呻吟出聲。

還未覺得有意,忽聽耳邊驚呼聲:“父後,你看父皇在動。”在傳入卓文靜欣喜和驚呼之聲,皇帝猛然張開眼,望著房中之人。

還未張口說話,又聞大包子清脆的聲音:“父後,你看,我剛說要讓舅舅陪我在宮裏,父皇就醒過來了。父後,你就答應我娶舅舅。”

皇帝剛魂歸來,先是沒有明白大包子再說什麽,神色有些茫然,最後昏昏頓頓的聽到娶舅舅三個字,皇帝終於頭腦清晰了,猛然掀開被子坐起身,指著大包子:“你說什麽?娶舅舅,你想幹什麽啊?先前非要跟著三哥,現在非要拉著你舅舅。你到底怎麽了?”

大包子到底怎麽了,怎麽了啊。怎麽專挑年紀大的和自己有血緣的關係的人娶呢?這是什麽風氣啊,什麽風氣。

許久以後,有人暗自總結了幾個字:戀父啊。

這次大病過去之後,許久,許久,皇後談起此事,神色之間仍舊不安,皇帝想了想,道:“此次病重,說來也是心中憂心所致,日後怕是沒有了。”地府之事,皇帝並不打算多說,就像他離開時,有人說的那般,那是天命,凡人不該多知。

“皇上何事這般憂心?”桌文靜聽了皇帝的話,俊秀的眉峰微微上挑三分,然後細聲問道,若是細看,神色裏還帶了一抹說不出的憤怒和傷別。

皇帝未曾注意這些,隻是歎了口氣道:“自然是擔心那個陳建光,都已經這麽多年了,竟然還未尋到他。”

皇帝說這話,咬牙切齒,神色憤然,卓文靜聽了則是有些莫名其妙,道:“皇上,陳建光那賊人早在四年前被我用雪衣劍斬殺,皇上為何一直還要記掛?”

皇帝聽了這話,一愣,神色震驚道:“你說那陳建光已經死了?”

卓文靜點了點頭,道:“難道沒有人告訴過皇上嗎?”

皇帝搖頭,神色仍震驚。

原來那日放火燒山之後,南郡舊部前來投降,其中便有陳建光,卓文靜知皇帝恨其入骨,便二話沒說,揮劍斬殺,事後草草掩埋。

這事後來他沒有告知言一,畢竟當日焚山,隻為了陳建光一人,倒是他的私心了。

後來諸多事情加在一起,他隻當皇帝心中已經知曉,不曾想,皇帝怕他因那次沒有捉住那人而再次請命而出,於是麵上不提此事,暗中派人尋找……

於是在二人解除此等心頭大患之後,彼此麵麵相覷。

皇帝和皇後都鬱悶,怎麽可以這樣啊,(⊙o⊙)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