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有位佳人(1/3)

不愧是竹溪先生和陳夫人的女兒,見識果然比一幹貴女強多了。可惜太醜,要不然就收在宮中,管你研究什麽,都是孤的。趙王心裏想著,腦子裏卻跳出另外一個念頭來,讓她去吧。一個弱女子而已,此事看來怎麽都是他有好處。

想到此,他的臉色柔和多了,道:“天下百道,孝道為先。安慧縣主讓孤佩服。”

朱白露知道第一步成功了,卻不敢鬆懈,繼續誠懇地說道:“民女心想,父親留下的文集既然那麽多,又需要這麽多的人,來往男子也眾多,民女覺得在宮中居住多有不便。鈴木公主雖然貴為養母,但是之前因和江家世子有婚約在身,現在他和表姐情投意合,白露若去,實在不便去啊。至於朱府,聖上請明斷。我們和朱府的恩恩怨怨至今數不清,如果白露和母親再去,隻怕尷尬多過方便,到時候空無心思寫回憶錄了。所以,白露思來想去,覺得母親的提議也不錯。而且,民女從來沒去見過父親。如今在他的故居居住一段日子,就算做想念也好。要知,如今母親思念過重,常唱一首歌。白露是感然而涕下啊。”

說著,朱白露果真唱了起來。

“綠草蒼蒼,白霧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綠草萋萋,白霧迷離,有位佳人,靠水而居。我願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無奈前有險灘,道路又遠又長。我願順流而下,找尋她的方向。卻見依稀仿佛,她在水的中央。我願逆流而上,與她輕言細語。無奈前有險灘,道路曲折無已。我願順流而下,找尋她的足跡。卻見仿佛依稀,她在水中佇立。綠草蒼蒼,白霧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唱罷,她低聲念道:“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遊從之,宛在水中沚。”

她雖然麵黑,但眉目清麗,聲音婉轉動聽,歌聲更是清澈透明、婉轉纏綿,有一種空靈的縹緲,唱罷,竟然落下淚來。

趙王在老趙王還在時,一直以來是以溫默的文人形象出現,以便得到清流一族和世族們的支持。所以,在文學修為上還是頗高的。

朱白露這首前麵的曲調是趙王未聽過的,後麵配以蒹葭,很是合適。殿中人仿佛看見一個美麗的女子在河邊等待情郎一般。

隻不過如今的皇後出自世家,宮中的女子婉約者居多,所以宮中風氣一直以來比較含蓄。如此坦白歌唱愛情的少,果然是民間縣主,才會帶來民間風氣。

趙國民風還算開放,女子表達情感也比較直白。大家耳目一新,想到竹溪先生和陳夫人的這段愛情,倒是同情者居多。

趙王不由自主想到少年時,也曾去竹溪邊悼念過竹溪先生。當時正值冬天,天上飄

著小雪,茫茫蘆葦叢中,連帶江水蒼茫一片,佇立在水旁,想到自己的身體,趙國的未來,很是惆悵了一方。此時聽見朱白露的歌聲,心中不覺有所感觸。

隻有趙仲晨聽罷覺得耳熟不說,腦海裏仿佛像唱起了皮影戲一般,不停閃過很多畫麵。畫麵中這首歌還反複播唱著。顯然這首歌他絕對是很熟悉的。

這一想問題,他的頭便劇烈疼痛起來。他皺了眉頭,用手指掐著自己的肌膚,強製壓抑著。真是不湊巧啊,在這時發作。

幸虧大家都陷入了竹溪先生和陳夫人的愛情中,倒是沒人特別留意他的不對勁。

大家隻聽朱白露掩麵哭道:“母親說這是父親所寫。既然生不同衾,死不同墓。那就讓她去水邊吧。聖上,就請看在師太的份上,讓白露去吧。就算在竹溪草堂,白露也不敢怠慢,一定每日替師太念經。”

說著,她重重磕頭下去。

哎……趙王揉了揉了眼睛。居然讓這個朱白露唱的心有所想了。

“準奏!”趙王剛一出聲,立刻後悔。

朱白露也知如此時強逼著趙王答應了,事後必定會有麻煩找來。

所以,等趙王話剛落,她立刻磕頭謝道:“謝大王隆恩。隻是白露和母親孤兒寡母的,又怕人來欺,如果知道父親的那麽多書簡放還,還不都來搶了。所以,還請聖上多多派人保護一二。”

咦,不對呀。他沒說要還給她們啊。

趙王趕緊道:“你們可借閱,隻能一冊一冊借閱。研究的人自然還需在太史院。”

“隻是這樣會不會不方便?”朱白露猶豫道。

“孤說怎麽辦就這麽辦!”趙王不樂道。思考著剛才朱白露的問題,貌似派一對侍衛去也不錯,還可以監視她們。兩個弱女子而已,貌似這個提議可以啊。

朱白露也知見好就收,磕頭謝道:“那民女還可以再有一個請求不?最後一個,唯一一個。”

朱白露偷偷望著趙王的表情,怯怯地比了一根手指頭。

趙王的頭比趙仲晨還疼呢。果然是民間的縣主,沒規沒矩的。

他旁邊站著的是替代萬內侍的新的內侍。

他上前小聲道:“陛下,宮中沉悶已久,當成閑談笑資也可。”

是這個理,但是就是有些頭疼。趙王手一揮,默然。

朱白露立刻膽怯地偷偷望著他,說道:“白露母親的財物都給了高府和朱府,民女在庵堂五年,吃穿用度都是師太的。如今去那空了十多年的草堂居住,民女可以不可以賣點東西來度日?”

這話說得好可憐,堂堂竹溪先生的女兒居然要餓死了。

朱白露比了比手指頭,小心翼翼道:“我不賣父親的東西,我就繡點花來賣,對了,我還會畫畫,抄經文。這樣可以不?母親的病應該要好多好多的錢。”

趙仲晨頭疼欲裂,本來強忍著,聽了這話噗嗤一聲樂了,這一笑反倒是頭疼好多了。

他笑道:“這話說出去,我們大趙國太沒臉了吧。聖上明鑒,堂堂趙國的縣主居然要靠刺繡和賣畫

為生,這有點說不過去。不如這樣吧,每個月從臣那裏出點錢物給縣主吧。”

宮人們麵麵相窺。

敢在聖上麵前哭窮的縣主,朱白露估計是第一個。果然是來自民間的啊。

趙王剛鼓起的一肚子氣,也被朱白露這可憐兮兮一說,立刻破了功。加上趙仲晨再如此帶譏諷的話,他自然說道:“那是。當時隻顧著封了名號,卻忘記了賜給縣主俸祿。這些當然理由宗族來的。”

趙仲晨卻又道:“聖上,微臣嘛覺得從宗族出也不好。還要去找宗主上族譜,不妙不妙,還是微臣幫忙好一些。臣才不要叫她姑姑呢。看看她那臭樣。”說著,他湊近朱白露聞了聞,立刻捏了鼻子,站的遠遠的。

其實,朱白露身上的味兒剛進門大家都聞到了,隻是不敢吭聲罷了。

這會見趙仲晨如此,均覺得平原郡王果真如傳聞的一般,好笑。

趙王被趙仲晨這一逗,倒笑了。他默默一想,對啊,如果上了族譜超級不妙,目前隻有宗主和鈴木公主兩個長輩,一旦上了族譜,他們還得叫她姑姑。不好,當然不好。既然有人願意養,就給他唄。當然這個皇帝的麵子還是要的,所以他說道:“怎麽能讓你出錢。好了,孤就按照縣主的俸祿從後宮撥出吧。我們大趙國縣主不多,算上霞兒、姑姑家的德蘭妹妹,的確不多啊。”

朱白露不解其意,卻也不敢亂接話。

唯獨趙仲晨眉頭微皺。皇家的女兒一直被作為與鄰國和親的對象,如今菲國王子和西域王子都來求親。趙王正在頭疼中,難怪那麽爽快就答應了。他算不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果真這病有些害人。有時候想問題就不夠周全了。

趙王見今日談得還算滿意,又急著想去試用朱家的秘藥。於是,手一揮道:“今天就此作罷。安慧縣主所請之事,準!三日後,你們都來吃個飯吧。我們一大家人也太久沒吃個團圓飯了。”

“喏!”朱白露和趙仲晨紛紛跪下,待趙王走後,才站了起來,原路返還。

一直到馬車行駛在去往竹溪的路上的時候,朱白露緊繃的神經才鬆了下來。

此時,隻覺得裏衣全部濕透,風一吹過,朱白露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趙仲晨半躺著,吃著水果,一邊觀察她,心裏默道,貌似該女子很聰明,很懂得利用天時地利人和,來達到她想要的目的。

這次明明是最沒希望的要求,卻都實現了。

而她所謂的侍衛隊、錢財、名銜,不過都是迷惑趙王所用。

隻要她從山上下來,李三跟了來,她的身份將再也隱瞞不住。到那時,人家可是古蜀國堂堂正正的公主,還稀罕做你大趙國的什麽縣主?

他想這麽簡單的道理,他都能想得到,趙王堂兄不可能想不到啊。

而他卻答應了下來。

那隻有兩種可能。一是他認為他能完全拿捏住朱白露,第二種可能便是他根本不想朱白露的身世公開出去。

不管哪一種可能,對朱白露都是萬般不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