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回到皇宮

睜開眼睛時,檀窗碧紗映入眼簾,床帳上懸著的明珠散發出柔和光輝,比之月光毫不遜色。隔著半透明的床帳,可以看到織金繡錦的地毯上,巨大的香爐正釋放著清雅的香氣。

周圍的一切擺設,極盡奢華,雖然遲來一年,卻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李長歌輕輕伸手撩開床前垂著的紗幔,紗幔下端綴著的銀鈴立刻叮叮當當地響起來,窗下小榻上睡著的侍女立刻警醒起身,緩步徐行到床前,輕聲道:“公主,您醒了?”

明珠的光輝映出侍女清秀的麵容,李長歌不由得有些發怔,下意識地叫了一聲:“繡曇。”

那侍女一愣,才抬頭道:“公主您知道奴婢的名字?”

李長歌這才反應過來,此刻已非前生,之前和南宮昀在暗室中發生的一切流過心頭,至今仍覺得心驚。她下意識地抬手撫上胸口,掌心卻觸到了冷硬的玉墜。

她微微一驚,低頭看去,隻見鳳佩上的血汙都已被洗淨。她又看向自己的手腕,沒有任何淤痕,之前發生的一切好像是一場虛無的夢境,不曾在她身上留下半分痕跡作為證據。

“公主?”見她有些發愣,繡曇試探著叫了一聲,“您有哪裏不舒服嗎?”

“沒有,”她本能地答道,隨即一把抓住繡曇的手,“我要見南宮昀!”她知道自己這是在皇宮,一定是南宮昀把她送來的。但是,她根本都還沒有和他談過條件!不知道芸兒現在怎麽樣了,如果她醒來,發現身邊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了,會如何惶恐?

南宮昀真是好心思好手段,想要借著芸兒來控製她!

“公主,南宮大人已經回府了,現在是深夜,外臣是不能……”

繡曇的話還沒有說話,就被李長歌打斷道:“我不管是什麽時辰,我現在就要見她,現在!”她聲音沙啞,內中透出不容置疑的堅定,繡曇愣了一下,外殿上夜的宮人都被聲音吸引過來了,一個個都不知所措。

李長歌伸手一指門口,嘶聲道:“去把他找來!”

繡曇見她神情激動,無奈之下隻好給一個宮人打了個眼色,後者立刻起身出去了。繡曇這才上前來,打算扶她繼續躺下。

李長歌拒絕道:“我睡得頭疼了。”繡曇見狀,忙倒了一杯茶來要服侍她喝。前世裏她雖然做了十二年的山野丫頭,但在抵達京城的短短一年中,就學會了許多身為公主應有的做派。比如讓別人服侍自己用茶,連手指頭都不用動一下。

然而這次,她卻伸手接過了茶盞。繡曇恭聲道:“公主無需勞累,伺候您是奴婢的本分。”

李長歌卻不容置疑地從她手中把茶杯接了過去:“不必了,我不慣讓人服侍。”接過茶杯後,她並沒有立刻喝,而是對繡曇道:“讓他們都退下吧。”

她沒有忘記,前世裏表現的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婢女,實際上隻不過是李明月安排來監視她的棋子罷了。李明月不愧是生在皇家的公主,眼界已經遠遠超出了閨閣女子,當其他公主還在繡花彈琴打發時間時,她卻已經把目光瞄準了皇位。

唐國曆史也曾出現過一位女皇,且那女皇在位時,唐國進入了全盛時期,成為大周附屬國中最強盛的一個。那位聲名顯赫的女皇不是別人,正是李明月和李長歌的曾祖母**女皇。因為先皇唯一的兒子不幸在戰亂中身故,她成了皇族中唯一能接替皇位的人。

登基成為女皇後,她勤政愛民,頗有政績,又親自領兵平定了兩場叛亂,穩固了地位。而她也力排眾議,選擇了一位出身平民的王夫,兩人情深愛篤,攜手白頭。有了這樣的例子在前,李明月有些想法,也是正常的。

多好笑啊,當她沉浸在花前月下兒女情長時,李明月卻已經開始用各種手段籠絡朝臣了,連南宮昀也被她收服,她李長歌真是輸得心服口服。

繡曇知意驅散了宮人,自己卻又回轉來服侍,見李長歌對杯中茶水打量再三後才飲下,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動。

這從民間被尋回來的公主,天生倒是有一副公主架子,訓斥人的時候似模似樣,看上去像是在貴族家庭中長大的。但是這個年紀的少女,無不天真爛漫,像她這般多疑的卻還是少有。

繡曇暗暗將這些記在心裏,預備著回頭向大公主報告。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繡曇不經意地回頭看了一眼,登時下跪請安道:“皇上萬福!”

聽到她的聲音,李長歌身子一震,手中的茶杯竟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那從門外匆匆走進來的中年男子,不是她的父皇還是誰?前世裏她剛剛見到父皇時,他還是個雍容雋雅的中年人,如今隻遲了一年的工夫,他的兩鬢已經見了零星白發,臉上也似多了幾道皺紋。

李長歌茫然地站起身來向前走去,臉上的神情說不清是喜是悲。

剛才被她摔破的茶杯還攤在前麵,她卻恍然未覺般一腳踏了上去。因為之前在歇息,腳上隻穿了用柔軟錦緞製成的軟鞋,因此剛一踩上碎片,腳底便有血流出,染紅了鞋底又流到了地上。

李長歌猶未覺得疼痛,李崇卻像是刺在自己心頭一般難受,忙奔過來一把抱住她,那倉皇步態全然沒有半分屬於皇帝的穩重可言。

“孩子,你這是做什麽,疼不疼?”他急切道,看到女兒腳底流出來的血,滿臉滿眼盡是心疼。發現李長歌的身子在微微顫抖時,他忙抱起她重新放到**,對跪在一旁發愣的繡曇道:“快去叫太醫。”

李長歌看著他,眼底珠淚盈盈,喉中卻像是被哽住了似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李崇見她如此,還以為她是怕生,於是笑道:“孩子,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吧?我是你的爹爹啊!”

他說的是“爹爹”,而不是“父皇”,更見親切。李長歌鼻子一酸,兩行熱淚終於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