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京城風雲

女皇登基不過一載有餘,唐國便迎來了又一次的皇位更迭。上一次的繼位人選雖有些出人意料,但畢竟還有部分人已提早看出了端倪,然而這一次,卻讓所有人都大為意外了。

之前已經失蹤的前太子李琰好端端地回來了不說,之前的罪名還一概被洗脫了,更要緊的是,他還不知用什麽手段和蠻族修好了關係,也算是為唐國邊境解決了一處隱患。既有女皇留下的遺詔在先,又有朝臣證明了他的身份,李琰的登基,已是勢在必行了。

既然女皇的下落遍尋無蹤,所謂國不可一日無主,所以登基的日子很快擇定好了,就定在十天後。

至於夏國公主,在那天也理應以前太子妃的身份晉升為皇後。隻不過李長歌留下的詔書中並未提及她的事,因此她冊封皇後的詔書應當由李琰核準後,在登基那日一並昭告天下。然而登基大典的諸項事宜都已籌備妥善,這一道冊封皇後的詔書卻還遲遲未擬定。

原本金玉公主最擔心的就是那天被李長歌所逼迫服下的毒藥問題,但後來屢經太醫診斷,得知當日所服藥物並非帶毒,一旦確定了這一點後,她便放下心來,轉而將注意力放到了皇後之位上。

這一日她派人打探得消息,竟得知內務司早已將詔書擬好送至李琰案前,隻是遲遲未得批複。

聽到這一消息後,金玉公主登時再也坐不住了,竟闖入了禦書房去。

彼時李琰正在與連銘商議事情,見她闖了來便停止了談話,皺眉看向她:“這裏也是你來得的地方嗎?”

金玉公主揚一揚頭,傲然道:“若不是有了了不得的大事,我自然也不敢來這裏打擾陛下和連大人商議要事。”她的語氣很是古怪,字字帶刺,讓李琰不由得眉頭越皺越緊。

連銘見她一副來勢洶洶的樣子,當即便道:“既然陛下與公主有要緊事,臣就先告退了……”

“不必!”這一句話,卻是李琰同金玉公主不約而同說出的。

兩人說出了同樣的話,彼此都是一怔,爾後李琰才不耐煩道:“一介婦人能知道什麽要緊事,連卿不必回避,你我尚有許多事未曾籌劃。”

金玉公主被他如此不留情麵地說了,臉色立刻變得更加陰沉:“一介婦人,自然也有對婦人來說嚴重的事情,或許在陛下您眼中微不足道,但對我這種無知婦人來說,卻是像天一樣大的事!”

李琰冷哼一聲:“那你就說啊!”

兩人之間劍拔弩張,連銘隻覺自己比當事人還要尷尬,於是隻低了頭注視自己的鞋尖,權當自己什麽都沒聽到。

得了李琰這句話,金玉公主便冷聲道:“今天,我是來向陛下討一紙休書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已經不像剛才那樣激動了。

連銘眸光微閃,其實金玉公主會有什麽事,宮裏的所有人都能猜得到。她從前的身份名正言順,而且當初的案情也算是得了平反,皇後之位不作第二人想。但如今李琰遲遲不肯批下那一紙詔書,便已足以讓許多人想入非非了。

隻不過天子家的事,又有誰敢置喙呢?唯一著急想要討個說法的,不過是金玉公主本人罷了。

然而如今,金玉公主並不開口直說這件事,嘴上說著要討一紙休書,實際上卻是用這樣的行動來逼迫李琰給她一個正當的身份。

好一招以退為進,連銘不由得在心裏感慨一聲,現今的女子都是這般厲害了麽,一個個心機深沉,手段不輸男子。而其中的翹楚,便是才從那皇位上離開的李長歌,想到她,連銘心中不免有些黯然。

現今她身在何方,又……是否平安?姬少重大約是會與她在一處的,念及後麵這一點,連銘心中不免又多了一抹苦澀。

金玉公主看到自己的那句話顯然收到了效果,李琰臉上的神情仿佛凝定住了,半晌都沒有回話。

“要說的話我已經說完了,就不耽誤陛下和大人議事了。”金玉公主自然也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隻拋下這句話,便轉身出了書房。

她雖然已經走了,但連銘仍不敢立刻抬頭,隻靜候李琰先開口。

然而等了許久,並未等來隻字片語,耳邊聽到的卻是一聲歎息。

連銘微驚抬眸,卻看到李琰臉上怒氣已消,眼底卻流露出濃重的困惑來。

“連銘。”他沒有再客氣地稱他為連卿,而是直呼其名,顯然是有想傾吐心事的意味,連銘自然是恭聲應了。

“其實,我一直不明白女人心裏在想些什麽……”

連銘猶豫了一下,才答道:“陛下可是在為夏國公主的事煩心?”

李琰搖了搖頭:“那個女人想的是什麽,全天下的人都能看得出來,我說得是……”他猶豫了一下,才說出了那個名字,“長歌,我的……皇妹。”

這個名字,也觸動了連銘尚未平複的內心,他一時間有些茫然,半晌才道:“是啊,女皇的心思,向來是……別出心裁。”

“權力,財富,地位,榮耀,普天之下所有人都想要的東西,為何她偏偏不屑一顧?”李琰拿起桌上的書簡,“條條罪狀,千古罵名,沒有人想要沾染的東西,她卻要一樁樁一件件都往身上攬……我真不明白,她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從前,我是很怨恨她的,以為她為了權力可以不擇手段,做出謀害手足的事來,但是……真的是這樣嗎?”

李琰的聲音逐漸低沉下去,流露出難解的困惑。

連銘自己,其實內心也是有點困惑的,隻不過在這件事上,他始終比李琰看得通透一些,或許是因為不在其位的緣故,他與皇位並無什麽牽扯,所以不至於像李琰一樣迷茫。

“陛下其實無需為此事煩惱,至少現在,一切都已經過去了,等待您的將會是一個前所未有的盛世,陛下隻需要向前看,臣等自當竭力輔佐。”

李琰嘴角的笑容有些黯然:“你對長歌,也是這般打官腔嗎?”

連銘微笑了一下:“臣沒有別的長處,唯一能做的便是說到做到,至於做的如何,將來陛下自有定論。”

忠君盡責,這是他必須做到的,但卻並非是出於一個臣子的本心,而是因為,那是承諾。

他不能伴她逍遙天涯,隻能代她守住這一方朝堂,為她想要的盛世出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