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當榜單貼出來的時候,藥穀一年一度的配藥比試已告一段落。

慕容浩陪著華生來到藥穀的廣場上,廣場角落處有一塊石碑,打從他進穀時,這石碑就一直這麽佇立著,記憶中它的功能就是被張貼各種告示。

大紅的榜單遠遠的就特別吸引人的眼球,紅色代表了無邊的熱情以及張揚。三人一行繞開廣場上的眾人,一步步的朝著石碑走去。

華生的雙手緊握著,隨著他們的靠近,他的心口砰砰的跳動頻率加快了少許,喉嚨處的口水一直不停的下噎著。

“依照你前兩次的成績,第三次比試隻要你正常發揮,不會有問題的。”慕容浩在一旁寬慰著華生。

仿佛是受到了對方情緒波動的感應,季風淩也立即誇讚了兩句。

華生舔了舔舌頭,又咽了兩下口水,在心中拚命的給自己打氣道,“我一定沒有問題的。”

由於此次參賽的人數較多,保留到最後一輪的還有三分之一的人數,所以紅榜上的字體就顯得有些小。

三個人擠了好一陣子,才擠進了人群堆中。

慕容浩一直夾在兩人中間,可是擠著擠去就感覺到了多處磕磕碰碰的,悶熱的氣候讓他一口氣壓抑在心底,異常的煩躁。

“你們去看,我在外麵等你們。”慕容浩說完,立即閃身想要出去,偏偏已有四個月的身體顯得特別笨重,被人一擠,眼看著就要摔倒在地上。

一雙細長有力的手快速的扶了他一把,雙手就撫在他的小腹上,慕容浩的身體本能的僵直,待身子穩了後,立即退後了好幾步,“這位師——”

在看清楚扶他的是誰,慕容浩怔住了。

對麵的男子一身青衫外卦,眉心處一顆殷紅到快要滴血的紅痣,恰好在正中央,為他平添了幾分陰柔之美。對方不是別人,正是上一世不巧成為洛水劍下亡魂的穀主之子莫桑。

還不待慕容浩反應過來,對方已走遠了。

望著莫桑的背影,慕容浩蹙眉,終覺得似乎有什麽不一樣了。

回到自個房間的莫桑也忍不住的暗鬆了一口氣,同時,房間內傳來了一陣不屑的嗤笑。

“抱著我師兄的感覺如何?”從內室中突然走出一個年輕少年,他眼中盡是恨絕之色。如果慕容浩在這裏,必定會大吃一驚,這,不正是已失蹤有一段時日的好師弟嗎?

莫桑雙袖揮了兩下,斯文的坐在凳子上,笑意盎然,“甚好,抱在懷中柔軟如絲,恨不能一輩子就這麽抱著。”不過,好像比在京城那會胖了不少。

端木燁死死的握緊拳頭,眼中閃過一絲陰狠。

藥穀的比試結果就是華生和第三名並列第二,雖然差了一個名次,與冠軍失之交臂。不過華生卻是非常的幸福,能夠在第一次如此正式的比賽中獲獎,他已經非常滿足了。

慕容浩隻是非常愛惜的摸了摸他的腦袋,連續幾個月來的訓練完全沒有白費,他早就知道是這個結果。

“浩哥,這都是你的功勞。”華生一激動就眼淚嘩嘩的在眼眶中流淌著,好在慕容浩也多次提醒,男子漢流汗不流淚,他這才沒掉下眼淚來。

“華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以後就是我慕容浩的弟弟。”慕容浩一路走來,覺得華生心地善良,為人正直,唯一的缺陷大概就是太容易相信人。他心中非常明白在絕塵穀中,若是想讓對方完全的接受自己的好意,必要成為兄弟,以兄之名,做一切必有了借口。

“浩哥,我們不是早就是兄弟了嗎?”華生丈二摸不著頭腦,眼神迷茫的看著他。

季風淩直接一巴掌敲在他的後腦勺,看起來雖重,可是卻是沒使多大的力氣,“笨死你算了,慕容想收你為義弟,你還不趕緊答應?”

義結金蘭的儀式非常簡單,而且大家都算是江湖兒女,隻是一壺酒,一把匕首,和個空碗。

“你們兩個人將自己的血各自滴在碗中。”季風淩充當主持的人,在看到慕容浩毫不猶豫的劃破手指,就忍不住羨慕嫉妒華生的好命。

若是哪一天,他們能夠結為夫妻兩個,該有多完美啊!

兩個人各自滴了兩滴,眼看著季風淩將一旁的的酒壺倒出了一些酒來,白紅相互混合,最後又各自分了兩碗均勻的酒水。

“喝了他們,儀式即成。”

慕容浩喝了一半,一口氣息就止不住的往外瀉出,碗中淡淡的血腥味讓他忍不住的幹嘔,他壓製了好一會,才將這碗酒給喝了下去。

“大哥。”

“弟弟。”

謝鳳嬌這姑娘在得知慕容浩收了一個弟弟之後,也立即跑來湊熱鬧。原先一桌子三個人,此刻變成了一桌子四個人,多添加了一副碗筷。

“華生師弟,我看過你此次參賽的比試,表現的非常好。以你這個年紀,能夠取得如此佳績,實屬不易。來,大師姐來敬你一杯。”謝鳳嬌是藥穀的大師姐,有資格查閱除了密令之外的任何東西。

在他得知華生竟參加了藥穀的比賽,謝鳳嬌就立即注意起來。所以第三次比試,謝鳳嬌也在場,她就是親眼見證了奇跡發生的人。

華生哪裏能夠受到如此禮遇,立即起身將酒一飲而盡,“大師姐,華生我——哎。”

他一緊張就忘記該怎麽說,瞪他徹底清醒過來的時,兩個人已是大眼瞪小眼。華生一句話差點把謝鳳嬌憋過氣去。

“你倒是說呀!”謝鳳嬌本就是沒耐心的人,如今瞪著大眼等了半響,對方竟還像個傻愣子似的,於是直接抬高一條腿,掌心狠狠的拍在桌子上。

一掌下去,震得整個桌子顫抖了一下。

慕容浩理智的端著碗,離暴風中心間隔了一段距離,他對著一旁傻眼的季風淩示意道,“過來。”

於是,兩個人就這麽端著凳子欣賞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華生本就是個單純的孩子,如今被謝鳳嬌這位姑娘一個恐嚇,直接憋得臉都紅了,到最後,到最後連脖子根都紅了。

謝鳳嬌一看他這清純的小樣子,忍不住嗬嗬的笑了兩聲,“算了,大師姐就不為難你了。”

“來來,慕容浩,我也敬你一杯,祝賀你多添了一個弟弟。別說我不夠仗義,以後你的弟弟在藥穀,我會罩著,你可以放心了。”

慕容浩聽她這麽一句話,立即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多謝。”

這種盲目的喝法,最後導致四個人喝高了。華生是第一個趴在桌子上的,接著是慕容浩,隨後才輪到謝鳳嬌這位姑娘,最後還能勝利站著的是季風淩。

他心疼的將慕容浩抱入懷中,小心的放在**,確定對方蓋好了被窩,這才緩緩將人一個個的送走。

慕容浩在他將人送離的時候就清醒了過來,清明的眼中滿是夜晚的清涼,哪裏還有什麽醉酒的朦朧感?

他找了一處地方,將剛才所喝的酒全部逼出了身體之外,整個人都濕漉漉的,還有一股酒香味纏繞著。

隔天,謝鳳嬌一早就來找慕容浩,快速的步伐顯示著酒精這東西對於一個修行的人而言,毫無用處。

他們隻需要將酒精從毛細孔中排除,人就徹底醒了,就好比多了一個作弊器,和任何人拚酒都不用怕了。

“大師姐,是否發生了什麽事?”慕容浩最近厭食的很,像昨日被逼喝下的酒全部都壓在胸口,想吐卻又礙著大家人都在,於是這才選擇在一個無人的晚上,大家都熟睡之後才將酒精全部逼了出去。

謝鳳嬌表情嚴肅的望著慕容浩道,“我們發現了屍體。”

慕容浩一驚,手中的果子不知不覺的掉落,他深深的呼吸了口氣,才有勇氣問,“是誰?”

謝鳳嬌隻是搖頭,“不知。”

他們上次找遍了所有的地方,恨不能將藥穀的土地都翻了個遍,怎麽都沒找到。原來是被人給埋了,而且還在翻新的土地上重新鋪了一層土,讓人很難察覺到異樣。謝鳳嬌上次沒找到,想到可能有一個門內弟子被人偷偷的埋在藥穀不知道哪個旮旯頭裏,心裏非常不舒服,怎麽都不願意放棄查明事情真相,於是囑咐了整個藥穀的弟子都注意最近藥穀內任何反常的事都要上報。

藥穀中的藥材少了!

藥穀中有黑衣人闖入!

藥穀中花兒長得更加鮮麗了!

藥穀中的草兒更加翠綠了!

……

近日來,謝鳳嬌差點都把這些亂報的弟子捉過來,狠狠的教訓一頓才可以。心中雖然有些不滿他們的做法,不過她還是花了一點時間排除了一些可能性。

最後竟讓她在不起眼的上報信息中發現了一些端倪。藥穀中的氣候與絕塵穀的其他地兒不一樣,之所以藥穀中的藥材圃能夠長的格外好,氣候自然是不可缺失的一個重要原因,還有一個尤為重要的因素。

藥穀中的時辰與外界的時辰也有區別,這是他們藥穀長老級才有資格知道的秘辛。當年謝鳳嬌貪玩,在藥穀中睡了一天,結果回去之後才發現隻不過是過了幾個時辰。可是親眼見識了日月交替的她,以為是自己中了邪。回去之後,好一陣子謝鳳嬌都疑神疑鬼的,可是後來她沒想過這件事竟成了她修行路上的一個魔咒。為了找出事情的真相,是否中了鬼魅之說,她還是憑借著一股不服輸的性子去藥穀中尋找真相。她試驗了幾次,甚至將兩者之間的時辰都算好了。

有了足夠的罪證,她直接去找了自己的師傅,從他老人家那得到了明確的答案。這個秘密一直埋藏在她心中好多年了,可是選在這個時候告訴對方,是因為她察覺到最近總是有一種暴風雨來的寧靜。

藥穀的一草一木,幾乎都是在謝鳳嬌的眼皮底下長成的,她親自將那位謊報事實的師弟拎到了藥穀。

結果還真的被她找尋到了那處“花開太過豔麗,草叢太過翠綠”的地方,謝鳳嬌深知這片土地哪裏都是一樣的,這處的花兒的花心紅的像鮮血一樣,的確是有些不正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謝鳳嬌觀察了一下直接讓人挖幾塊周遭的土囊回去,好好的檢查一下。

這不挖不知道,一挖就挖出一根幹枯的手指。謝鳳嬌立即又吩咐了幾個人過來一起挖,最後在眾人的幫助下,總算挖出了一具早已腐爛的屍體。從屍體的腐爛程度,謝鳳嬌大膽的猜測了一下,可能就是發生在前一段時間的殺人事件。

“你們找到了什麽?”慕容浩皺著眉,顯然不太滿意對方的答案,不知?不知道又怎麽急衝衝的跑來。

謝鳳嬌還是搖頭,實在受不住他疑惑目光時,才道,“其實,我們在找到那具屍體的時候,衣服已經風化,屍骨已腐爛,實在無法辨認出一二三來。”

慕容浩莫名的鬆了一口,仿佛是想告訴自己,顯然被找到的這具屍體不是他所想的那般。

謝鳳嬌複雜的望了他一眼,“我想我能肯定這具屍體就是當初華生所說的那一具。”

殺人者大概也沒有猜到藥穀的時辰和外界不一樣,當時迫不及待的想要掩蓋屍體,於是便想著直接在此地埋了,顯然對方不曾料到,藥穀的環境已經特殊之處加快了屍體的腐爛。土囊吸收了養分,那處的花兒開的自然就比一旁的豔麗。

謝鳳嬌冒著被逐出師門的風險,將藥穀的秘笈悄然的告知了慕容浩。

慕容浩聽了之後,錯愕了好一會才找回到自己的聲音,“難道真是應了那句,天理循環,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礙於慕容浩實在不知道對方說的是否有無遺漏,謝鳳嬌直接將人帶到了藥穀。

屍體被藥穀弟子挖出之後,消息立即封鎖。謝鳳嬌也是第一時間就去通知慕容浩,畢竟此事的關鍵證人就是華生。

慕容浩挺著個肚子,有些不適的蹲在地上毫無顧忌的摸了摸屍體,他第一眼看到屍骸的時候嚇了一跳,沒想到隻是幾個月的時間,死了的人就變成這個樣子。

果真是什麽都沒有留下,對方還真是細心的很。

慕容浩看了老半天無果,可是潛意識中還是將此事與藥穀之子聯係在了一起。加上上回見到他時那種古怪的感覺又悄然爬了上來。

“師姐,我感覺……”

怕人聽牆,慕容浩悄然的在謝鳳嬌耳邊說著。

謝鳳嬌有些不信道,“不能吧?他怎麽會參加藥穀的比試?”

慕容浩攤攤手,“如果你覺得不能夠,就找出說服我的理由。”其實,他心中也在打鼓,萬一不是的話,是否就意味著他根本就是判斷錯誤了。

兩個人互相僵持了,最後還是謝鳳嬌妥協道,“雖然我和他已有了雙修之約,可是不代表我一定了解他,不過,姑且聽你一眼,先試試看吧。”

事情總是要有人去做,無論是他還是謝鳳嬌。

臨走之時,謝鳳嬌盯著慕容浩好一會,才悠悠然道,“慕容浩,你最近好像有些奇怪。”

這大概是身為一個女人的第六感,尤其是剛才她見到慕容浩下蹲蹲的有些吃力的樣子,不由將目光放在他的小腹處。

那目光盯的慕容浩頭皮發麻,他幹咳了幾聲,有些不爽的將手移到小腹處,“大師姐,應該是你最近太勞累了,才會覺得我很奇怪。”

謝鳳嬌最近的確比較困乏,日日夜夜想的都是這事,師傅師伯他們尚未出關,穀中的事情無論大小,她都必須兜著,肩膀上的壓力一下子就大了起來。

更何況,殺人之事本就不算小事,若是等到師傅他們出關了,她都找不到原因,豈不是顯得她這個大師姐名號是個擺設麽?

謝鳳嬌撇撇嘴,“不過,你的確是胖了。”

沒了之前風流倜儻的體型,謝鳳嬌為他默哀了好長一段時間,忍不住建議道,“而且胖的都是肚子,慕容浩你能更墮落一點嗎?”

這該是吃了多少東西,才會讓一個修行者體型都發生了改變。

慕容浩的臉色已經灰白一片,一顆心差點被謝鳳嬌說破碎個徹底,他咬住唇,用衣服作了點掩蓋,“聽師姐的話,回去之後我就少吃一些。”

這算是間接承認了嗎?啊喂。

兩個人分開後,慕容浩立即躲回到了自己的寢室中,一個人就坐在床邊上,揚起手,恨不能直接一掌打在自己的肚子上。

可惜,好久他才緩緩的放了下來。

季風淩一早就知道慕容浩跟著謝鳳嬌出去了,對於他們兩個近日來頻繁的接觸,他也有著深深的不安。

這不,慕容浩一回來,他立即就像個粘人的糖糕一般。

“季風淩,你能不能暫時出去,我現在不想看到你。”隨著懷孕的時間加長,慕容浩的脾氣也越來越古怪。以往他要發飆的時候,絕對是直接的行動派,先揍你一頓再說。如今,他麵色不變,雖提示了一聲,可是接下來他便會直接動手。

季風淩能夠感覺到對方的抗拒,身體上的抗拒,語言上的抗拒。

“慕容,有什麽事你可以告訴我,為何你總喜歡一個人承擔。”季風淩決定,這次一定要將事情說開,他已經無法忍受總是不斷疏離自己的人了。

他一把抓住慕容浩的手腕,蹲□就這麽仰視他有些冷漠的眼睛,“我可以為你分擔一些。”

麵對對方深情的目光,慕容浩下意識就要撇過頭去,卻被季風淩一把固住了腦袋。

“你若是想要我宣告天下我對你的心意,我可以立馬去做。你若是想要我對新皇說要娶你,慕容,我可以做到。慕容,你所要求的一切,現在我可以立即為你去做。”季風淩死死的扣住他的十根手指。

慕容浩想起來,在清河縣,為了拒絕他的接近,他是有曾說過那些為難的話。不過,他沒想過季風淩會一直都記得。

“你根本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慕容浩有些痛苦的搖頭,若是有一日他知道自己設計他二哥,不知道是否還會如此情意綿綿的對他說這些。

季風淩親吻了一下他的手背,“我是笨了一點,可是,我不知道的事情,你都可以和我說。”

慕容浩張了張嘴,一直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他自己變成了一個妖怪的事,他盯著那雙充滿了執著堅定的眼神,就深深的被吸引了進去。

“其實——”

“咚咚。”

慕容浩心口沒來由的漏跳了一拍,他竟感覺不到有人接近他的房間,什麽時候,他的警覺心這麽差了?

“誰?”

門外沒有人應,慕容浩直接扯開季風淩的手,緩緩的走去開門。

季風淩懊惱的拍腦,他真想把壞他好事的拉出來剁了,於是也急步跟了上去。

門外的庭院,空無一人。

慕容浩打開門的時候就發現自己似乎被耍了,於是一腳踏了出去,腳下一個硬邦邦的東西隔閡了他的腳心與地麵零距離的接觸。

腳下一個暗紅色的錦盒,靜靜的躺在地麵。

“這是什麽?”兩個人麵麵相覷,最後還是季風淩走上前,將它抱回到了房間,放在桌上就這麽拆了開來。

濃濃的血腥味撲麵而來,季風淩打開的速度更慢了一些,短暫的疑惑之後,還是全部打開了。

慕容浩的心在這一刻狠狠的擰了起來,目光就這麽死死的盯著錦盒中那一抹雪白的色彩。

世界在這一刻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