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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如水,在學習中過得飛快。一轉眼,已經到了臘月二十,眼瞅著就過小年了。

溫雅蘋原本還當她胡鬧,可看到父親居然真的就這麽讓孟茹跟在身邊胡鬧,倒也動了幾分心思。甚至還把單位的舊報紙拿了一堆回來,由著孟茹寫寫畫畫,倒也不說什麽。

有了老媽的默許支持,孟茹學毛筆字就更起勁。雖然這大半個月來,孟茹的字還是寫得七扭八歪,卻也漸漸有了字的樣子。溫子軒雖然不曾誇她,可漸漸鬆開的眉毛卻讓孟茹心裏有了底。

楷體,都是繁體字,孟茹也隻能說認識個一半,何況她現在外表還隻是個五歲小孩。溫子軒偶爾心情好了倒會告訴她那個字念什麽,心情不好,就幹脆是讓她拿著字帖一邊練去。孟茹就長了個心眼兒,先去求著老媽告訴她這些事念什麽,再按幼兒園學到的簡單拚音標上。這樣子她就算認識字,大人也沒那麽容易起疑。

隻是這樣一來,卻為難了溫雅蘋。畢竟中國推行了這麽多年簡體字,對於繁體字,一般人認得還真不是特別全。隻好帶著一本字貼去求教別人,兩三天的功夫才終於把整本字貼都標了音節,讓孟茹得以放心大膽地聲稱自己也是識字的。

這天,溫雅蘋請了假,卻是要陪趙樹生到鄉下去先拜個早年,送點年禮。還是第一次上門,趙樹生很是緊張。光是孟茹看到的,就不下三次抬手抹頭了。讓孟茹都忍不住想抹額頭,就算她家老媽省得用煤,把屋裏燒得熱熱乎乎的,也不是熱到讓人流汗的地步吧?

不過,想來,他這麽緊張這次上門,是看中小琴姐的一種表示。這樣想,孟茹反倒越看這個趙樹生越順眼。也因為趙樹生來看過她好幾次,每次來都是帶點好吃的,孟茹就更起了小姨子欺負未來姐夫的心,對這個老實人是能怎麽欺負就怎麽欺負,純粹是把他當一麵團。這會兒,更是趁著他心情緊張時,沒皮沒臉地磨著他許下了許多承諾。

反觀孟博超,雖然平時也是個賊大膽,但在這種敲竹杠的勾當上顯然是還沒開竅。隻眼巴巴地坐在一邊看著孟茹要了一堆好處,等人一走就笑嗬嗬地湊到跟前來,看著孟茹猛樂。雖然禁不住撇嘴,可孟茹還是很慷慨地把手裏的糖分了哥哥一半,又答應好處實際拿到手時也分給他一半。反正以後拿到的隻會更多,也不在乎這九牛一毛了。

孟茹是想得好,覺得隻要小琴姐的親事一定下來,她就更可以理直氣壯地敲竹杠了。心裏美滋滋地等著下鄉的人回來,還和孟博超商量著再要點啥。可等人一回來,看著老媽和趙樹生的臉色,孟茹心裏就叫了一聲“壞了”。

她這邊暗道不妙,可那頭孟博超卻早已經憋了一肚子的主意,也不懂得看大人的臉色就往前湊。剛開了個頭,還沒等他提出條件,就被溫雅蘋一巴掌打在屁股上,轟到了一邊去。

被打得發蒙,孟博超居然沒像平時一樣號啕大哭。孟茹趕忙就過去拽著自家老哥,看他抽了兩下,咧開嘴就要開哭,忙上手把他的嘴一捂,順手把一塊糖丟進去。

嘴裏有了甜味,孟博超也不哭了,可眨巴著眼睛卻還是挺委屈地看著孟茹。顯然是不明白憑什麽早上老妹敲竹杠的時候老媽笑咪咪地看著也不說啥,這輪到他了就得挨打呢?

孟茹可沒工夫看他楚楚可憐的委屈樣,雖然自家老哥還是很可愛的小正太,可現在還是坐在地上的趙樹生比較吸引她的目光。

從一進屋,趙樹生就坐在地上的小板凳上。雖然剛才孟博超纏著他的時候,他還對著孟博超笑來著,可卻顯得很勉強,和平時那種雖然有些木卻十分燦爛的笑完全不同。

不用多說,孟茹也知道今天這事是沒成了。

趙樹生是失望沮喪,溫雅蘋卻更顯氣憤。“我就不知道那個王富生是怎麽想的啦!還當現在是他們家在河北當地主老財的時候啊!我就不明白了,你今天拿去的哪樣不比他要的那個什麽四樣禮強多了啊!一個豬肘子,一板凍豆腐,再加上酒和白麵,這些東西加起來也好幾十呢!不比他要的什麽煙、酒、點心、茶強多了。還說什麽腦子有問題,我看就他自己腦子才有問題呢!也不看他們家……”

突然一頓,溫雅蘋抿緊唇。雖然對那個姐夫有諸多不滿,可到底還是要看在二姐的麵子上,留些口德。

默然半晌,趙樹生抬起頭,咧了一下嘴,卻到底是沒有笑出來,“三姨,你忙著吧,我先回去了。”

張張嘴,溫雅蘋有些留留他,卻也實在不好意思開口。再怎麽說這門親事也是自己幫著介紹的,可這頭次上門,還沒等正式提親呢就被人家批頭蓋臉的損了一通,別說趙樹生覺得不舒服,就是她自己都覺得憋了一肚子氣。

看著趙樹生垂頭喪氣地走了。溫雅蘋更覺鬱悶,忍不住拍著腿道:“我二姐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了,怎麽就嫁了這麽個軟硬不吃的混蛋……”一話句還沒說完,一抬頭就看到站在門口的溫子軒。愣了一下,心思一轉,就明白自己是說錯了話。如果要從根兒上說,要是當年爸不把二姐送人,又哪來的現在的事呢!當下,也不多說什麽,跳下炕道:“爸,我這就做飯,馬上就能吃了。”

溫子軒看她一眼,也不說什麽,轉身又回了自己的小屋。孟茹眨巴著眼睛,跟在姥爺屁股後溜過去。看著姥爺歪在炕上看書,也不說話,也拿了本書翻。隻是幾分鍾過去,她一抬頭,卻見姥爺還是在看剛才那一頁,也不知是在看書還是在發呆。

以為這事兒就算這麽過去了,可是吃過飯後不長時間。二姨就趕了來,和媽還和老姨不一樣,二姨看起來又老又黑,瘦瘦矮矯的身材,臉上皺紋也多,手上老繭也厚,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大舅。倒像是比她的雙生兄弟老了十歲似的。

可能是下了雪,二姨衝進屋裏時身上還帶著雪花,讓屋子裏也突然涼了一下。人還在外屋就先大叫“小琴”,等一進屋就先嚷嚷開:“雅蘋啊,你見沒見著小琴啊?!”

一聽這話,溫雅蘋先毛了,可顧不上生氣了。扶著二姐溫秀蘋先坐下,“你先別急,二姐,怎麽著了你慢慢說。”

“完了完了,這下子完了……”拍著大腿,溫秀蘋隻一個勁地哭,半天也沒說到重點上。

溫雅蘋知道早年二姐因為受過嚴重的刺激,頭腦有時候是有些不清楚,不能受太大的打擊,可這時候還是忍不住大聲喝道:“你先別哭了!有什麽事,你倒是把話說清楚了啊!現在這樣,能當什麽用啊!”

這一喊,倒把溫秀蘋震到了,嗚咽了幾聲,才抽抽涕涕地把話說明白了。卻原來是溫雅蘋和趙樹生走了之後,王小琴躲在裏邊小炕上掉了幾滴眼淚,被王富生狠狠罵了一頓後人就不見了。溫秀蘋房前屋後找了一遍都沒找到,心裏著急卻突然起了個心眼,翻了倉房才發現之前買的兩包耗子藥不見了。這下,可就慌了神。在屯子裏找了半天也沒找見,和王富生一說,他居然來句“她要有那膽子就死去”。溫秀蘋又急又慌,隻好騎了車子趕了一個多小時的路跑到城裏來找溫雅蘋。

“那個死老頭子啊!倒好像是這閨女就是我一個人的,這要是小琴真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麽活啊……”被溫秀蘋又哭又鬧的也弄個心裏發慌。

溫雅蘋隻得來及問一句“你讓大柱二柱出去找沒啊?”就看到溫秀蘋眼神發直。一回身,卻是溫子軒站在門口。不禁在心裏叫苦連天。

果然,見了溫子軒,溫秀蘋兩個眼睛都紅了起來,跳起身就撲向他,“都是你個老王八蛋!要不是你把我給了人,我現在會落到現在這樣……”

雖然溫雅蘋反應也算快了,用身體一攔,溫秀蘋沒撲過去,可手指還是險些撓到溫子軒臉上。溫子軒一低頭,也不說話,轉身就走。溫秀蘋還不肯善罷幹休,要追過去罵,卻被溫雅蘋喝了一聲。

“行了,現在是小琴重要啊還是你抱怨爸重要?!”

溫秀蘋一窒,雖然不甘卻還是不吱聲了。溫雅蘋瞥了她一眼,想了想又道:“這麽著,你先回去,我到小孟單位找到他後我們一起去‘勝利’。你也別著急,先好好想想小琴能不能是去上她初中同學或是屯子裏哪個鄰居家了。我和小孟過去也好心裏有個譜。”

也顧不上多交待幾句,溫雅蘋就急匆匆地出了門。被二姨這一會兒又哭又鬧嚇得不敢亂動的孟博超小心翼翼地問:“小琴姐啥了?是不是要死了啊?”讓孟茹拿眼一瞪,先是心虛,卻又立刻挺直腰瞪著孟茹,大有“我是你哥,你想咋地”的架勢。

孟茹也不理他,轉身去了姥爺屋裏,看著他坐在炕上,臉色陰陰的也不好多說什麽。坐了一會兒,覺得沒什麽意思便又出來,一出那屋,就看到裏屋門口,孟博超探出個腦袋,小臉抽抽著,呶著嘴,半天小聲道:“老妹,我害怕……”

挑眉,孟茹難免有些幸災樂禍的心情。活該,誰讓你張羅著去大爺家聽什麽鬼故事了。正想著,突然覺得脖子後邊有些涼,以為門沒關嚴,一轉身,剛伸手去撩綿門簾,外麵那道門卻突然開了。還沒等孟茹看清進來的是誰,後麵孟博超已經一聲尖叫,心裏一慌,孟茹一抬眼,看見邁進半隻腳的人,也不禁一聲尖叫。

“啊……你、你怎麽在這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