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四章 何處為家

天和二十五年,翎國和南明交界地曹州城內,南明人如匪徒般濫殺無辜,強搶民女,曹州城內民不聊生,怨聲載道,大翎官府懼怕強勢的南明人,因而忍氣吞聲,不敢上報朝廷,是以助長了南明人的氣焰,越發囂張跋扈起來。

流雲是忽然想起這件事的,那天東方曄同她提到了南明異動,她便如夢初醒一般,前世的這時她不過十七歲,依然跟在沈逸身後,就是這一年兩國邊境起了摩擦,之後沒多久朝廷知道了曹州城百姓的境況,翎帝大怒,派兵鎮壓,也不知怎麽回事竟然錯殺了南明皇族,戰事一觸即發,南明派出了某位掛帥的皇子,這一仗打了許久,直到流雲被燒死時未曾聽說誰輸誰贏。

這些日子過得太過安逸,和前世完全不同,也讓她忘記了許多事,當初她便是因為未卜先知而贏得了先機,提前準備了麻蓮,此次戰事在即,她是不是應該也提醒東方曄開始準備起來呢?

不對,他們已經離開京城了,朝廷的是是非非早已和他們無關。

隻是……流雲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剛折下的木棉花,隻是東方曄心係朝廷政事,這半年的休養頗有成效,池墨說他的身體已經越發好了,雖然不能如平常人那般,但是至少從前的舊疾是不太容易發作的了。

“在想什麽?這麽入神。”東方曄是從書房過來的,這兩日落塵來得很勤快,朝廷的書信每日一封,他心裏也是異常擔憂,可是他又不想惹惱了流雲,想到那日剛到雲瑤山被她看到自己發作的樣子,嚇得她跟著臉色發白他便心疼不已,他暗自猜測可能因為當初季夢嫻也是如此患了重疾受盡折磨而死的,所以她對這樣的事尤其害怕。

“你還記不記得我之前送麻蓮去北邊的事?”流雲望著東方曄,回想起來似乎就是昨日的事,其實仔細想想也並不久遠,也不過就是一年多前的事而已。

“恩。”東方曄點頭,早先覺得流雲身上藏著許多秘密,後來發生了太多事讓他實在無暇顧及,兩人成親之後他也就不在意了,左不過是他的小妻子。

“最多再三個月,曹州城那兒便有一場仗要打,打多久我也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受苦的定然是百姓。”流雲從不是善良的人,也是不通曉大義之人,但是東方曄教會了她天下。

對於流雲的話,東方曄從來都是無條件相信的,隻是這一次她的話太過玄乎,也太毫無根據了,反而讓東方曄生出了一股怪異的感覺,就仿佛流雲是個未卜先知的人。

“我知道我貿然說出這樣的話,你定然是不信的,若是你硬要理由,我也許會告訴你我夢見過這一場大戰,就如當初告訴你我在夢中活了十多年,愛上沈逸而後被折磨致死一樣。”流雲並不是不願意告訴東方曄自己重生的事,有時候連她自己都有些不確定這一切到底是不是她的夢靨,所謂的前世今生,到底是真是假。

“我信。”東方曄終是舍不得她的臉上有半分悲傷的,他也是不在意她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管她怎樣,都是他東方曄的妻子,這一點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的。

被一個人毫無保留的信任,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尤其是她甚至不願意說出理由,他便肯這般信任她。

“南明蠢蠢欲動,我已經派人送信回朝廷了,讓人秘密準備起來了。隻是你說的曹州城……”東方曄常年在外奔波,自然也是去過曹州城的,西北那邊地大荒涼,十分貧瘠,百姓本就難以溫飽,靠著朝廷的接濟才得以生存下來,日後若是真的從那邊打起仗來,需要準備的糧餉軍備還真是要早早地儲備下來才是。

“我早先聽說曹州城的知府是京城犯了錯的官員被貶到了那邊,是個膽小怕事的。”流雲不知道現今的事和前世是否一樣,她記得曾經聽沈逸提起過那個人,沈逸也算是文武全才,雖然城府頗深但是偶爾還是有些熱血的,知道因為這個官員懦弱而讓曹州城內成為南明人的天下,當時他十分氣憤的。

“是有這樣一個人,前幾年京城的貪汙案牽連甚廣,這個盧大人就是那時候被貶去曹州城的,這個人倒確實是懦弱沒有主見,因為娶了個有些家底的媳婦,便是一路平步青雲來的。”東方曄畢竟在皇帝身邊十年,雖然不會未必每個名字和臉都能對上,但是各地的駐守官員他還是知道一些的。

流雲點點頭,她是一下子想不起來那人姓什麽,如今東方曄一提姓氏,她便想起來了,脫口而出:“盧世聰。”

東方曄一怔,沒想到流雲連這個人的名字都知道,見流雲麵露懊惱,大抵她也知道自己暴露得太多在懊惱了,惱羞的表情倒是讓他莞爾一笑,默默他的腦袋:“別懊惱了,我不問你便是。”

“早先忙著北邊的事,一直沒騰出手去查南邊的事……”東方曄沉吟一聲,旋即說道,“看來應該先去讓人探一探,不然到時候有了變故便是措手不及了的。”

見東方曄這樣說,流雲也就放心了,她靠在他的肩頭,一聲歎息:“我知道你心裏記掛著朝廷,當初硬是要來雲瑤山也是因為顧忌你的身體,如今你的身體也漸漸好了,若是你真的放心不下就回去看看好了。”

東方曄沒想到流雲會忽然同她提起了這事,她素來喜歡平淡他是知道的,單看她半年多的日子有多舒心便可以看出來的了,在別人麵前她或許是個演戲高手,但是在他麵前她卻是藏不住心事的,這半年來的笑容隻怕是比這幾年加起來的都多了,他又如何舍得再讓她回到那個讓她感到窒息的地方。

“曄,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流雲微微閉上眼,淡淡地說了一句。

她的夫君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兒,是個一心為國的英雄,她又怎麽真的忍心折了他的羽翼,將他拘於這麽個方寸之地?

他不舍得她經常煩心,她亦不舍得他每日憂思,兩個人在一起,不就是相互遷就相互依賴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