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逢春的目光也猛地落在了顧桃花的身上,絲毫不掩飾那眼中的探究。

顧桃花輕歎了一口氣,朝著王醫正道:“老太爺,這事哪裏用得著考慮,不論如何,這活生生的一條人命,豈能不救?若是真的不救,怕是噩夢要追著我一輩子了!”

王醫正很用力的看了一眼顧桃花,這才打開了隨身帶著的行醫箱:“小高,來,動手救人。”

“老太爺,可是需要我做些什麽?”顧桃花看著兩個忙碌的身影,自己卻無所事事的站在一邊,躊躇了一下,開口問道。

“出去,燒水,待會兒要給她淨身。”王醫正看也不看顧桃花一眼,拿起放在布包中的銀針,用兩隻手指捏著,小心翼翼的插進了幼娘的腹中。

顧桃花愣了一下,轉身看見站在一邊的丫鬟和穩婆,輕輕的吩咐了兩句,讓她們仔細照看著,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顧桃花的身影剛出現在屋子當中,所有人的視線倏的就全都集中在了顧桃花的身上。

“蘋果,你現在進去伺候著,若是有什麽老太爺和高先生有什麽吩咐,立刻傳話出來。”顧桃花看了一眼蘋果,讓她進屋子去伺候。這蘋果是幼娘貼身伺候的,有她在一邊看著,待會兒幼娘若是醒來,也有人安慰一下。

接著,顧桃花並沒有立刻回應老夫人和柳貴的目光,反而轉身吩咐布兒,“布兒,你去廚房,吩咐燒熱水備著,越多越好。”

布兒應了一聲,也走了。

顧桃花看著布兒的背影離開,這才轉身看著老夫人和柳貴道:“老太爺和高先生都說了,幼娘妹妹性命是無礙的。”

老夫人聽說性命無礙,臉上不由得顯出一抹喜色來,雙手合十,朝著南方念了一聲佛。

“那孩子呢?!”柳貴的臉上有著說不出的急色,若不是因為男女有別,而來還有老夫人在這裏坐鎮,他早就掀簾進屋子裏麵去了,“難道說大人無事,孩子卻已經出事了?”

柳貴聽顧桃花這麽一說,頓時著急起來,當初和老夫人說定的是,生下孩子扶正為平妻,這若是孩子沒了……

柳貴霎時就焦躁起來,萬一幼娘不能扶正為平妻,成為了貴妾,而妾室的娘家就不是客人,這可是擾亂了他以後的安排!所以他急了,怒了!

顧桃花抬起頭,掃了柳貴一眼,原本她對柳貴可是一點點的好感都沒有,現在聽了柳貴的話,對他更加的厭惡了:“大舅爺這話說的好不奇怪,難不成大人的性命不如那個還沒見過麵的,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重要?大舅爺這是將幼娘妹妹當成什麽了?”

老夫人聽了顧桃花的話,眸光倏的一深,看向柳貴的眼中,瞬間又冷了幾分。

“你……”柳貴也是心中著急,情急之中說錯了話,改口道,“自然是孩子和大人一樣重要,隻是,我心憂孩子而已……”

“柳家舅爺這話說的越發不對了!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隻要大人沒事,這孩子,以後好生調治,終究還會有希望的。難不成大舅爺覺得應該保孩子不保大人麽?”柳貴現在的情緒有些激動,顧桃花自然不會把真相告訴他,若是他現在就知道了幼娘以後不會再有孩子了,也不知道他會怎麽發瘋!

“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柳貴見顧桃花一點不留情麵駁斥他,聲音不由自主的也提了起來,“若是這個孩子沒有了,幼娘以後哪裏還有臉麵留在這個府裏!”

“柳家舅爺越說越不像話了!幼娘妹妹是侯爺的女人,哪裏就不能在這個府裏立足了?”顧桃花一臉的不善,“侯爺寵著幼娘妹妹,母親對幼娘妹妹也疼愛有加,我雖然與幼娘妹妹不能說是親如姐妹,但是也從來沒有紅過臉,你倒說說,幼娘妹妹為什麽就沒有臉麵留在府裏了?”

柳貴讓顧桃花擠兌的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突然猛地沉下了臉:“自從上次之後,幼娘一直很安分的躺在**,連多一步都不走,怎麽會突然之間又流產了?你們若是不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說法,那我們就京兆府衙見!”

顧桃花沒有說話,隻是把目光移向了老夫人,卻見老夫人老神在在的,仿佛根本就沒有聽見柳貴的說話聲。

顧桃花不由得在心中使勁的罵了一聲:老狐狸!

這件事老狐狸可以當作沒聽見,不理不睬,可是她這個苦命坑爹的,做人家媳婦的,卻不能當作沒聽見,於是臉色一沉道:“柳家舅爺若是想要去京兆府衙,我建亭侯府一定會奉陪的!”顧桃花說著,譏嘲的抽了抽嘴角,“柳家舅爺現在不如抓緊時間寫狀子去!省的到時候時過境遷,有理也說不清楚了!”

柳貴見顧桃花不但沒有絲毫的退讓,反而越發的咄咄逼人,原先那強硬的態度,便有所軟和下來。

他這人原本就是欺軟怕硬,再加上商人逐利,早已經把他的棱角磨圓了!

官官相護,官不與民鬥,這些他都比誰都清楚!

打官司,最後倒黴的一定是他!還不如使出軟磨功夫,才能讓自己占據優勢!

因此,他一見顧桃花不肯妥協,他又哪裏敢賭顧桃花是真心還是假裝,當下尷尬的笑了一聲:“衙門並不是什麽好去處!我不想成為旁人茶餘飯後的說笑,想來建亭侯府也是這般想的!但是今日的事情,我家幼娘現在生死不明,若是你們不能給我一個明白的交代,我是無論如何都不肯罷休的!”

“這個柳家舅爺盡管放心,不要說你,就算是母親和我,也在等著一個交代!幼娘妹妹肚子的孩子,好歹是建亭侯府的子孫,怎麽可能就這麽無聲無息的沒了?!”顧桃花咬著牙齒道,“但凡查出來,定然要一頓亂棍打死算數!”

正在糾纏間,蘋果出來,喊讓端了熱水進去,布兒連忙帶著小丫鬟去廚房端了熱水來,送進屋子裏去。

一盆盆冒著熱氣的水盆進去,然後換成一盆盆的血水出來。

雖然顧桃花經曆了兩次人生,但是這麽多的血,她真的還是第一次看見。

老夫人和柳貴看著那一盆盆的熱水,就如流水一般的端出來,臉色也漸漸的變了起來。

也不知道這血水端了多久,才漸漸的淡了下去,到了最後,端出來的也變成了清水。

“幼娘,也不知道如何了?”柳貴輕輕的呢喃了一聲,騰的站起來,“不行,我要進去看看。”那些血水看得柳貴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失去孩子的痛心已經轉到了對幼娘的擔憂上,正如顧桃花說得,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若是幼娘也出事了,那他才真的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血本無歸了!

柳貴越想越是心驚,哪裏還顧得男人不能進入產房的規矩,抬腳就朝著屋子裏麵走去。

“不行,你一個男人怎麽可以進去……”顧桃花想也不想,就伸手攔住了柳貴。

“那個高逢春和太醫都是男人,為什麽他們可以進去,而我這個男人卻不能?!”柳貴這是打算強詞奪理了。

“老太爺和高先生是醫者,所謂醫者父母心……”

“住口!”柳貴被自己的想法嚇到,又看見顧桃花阻攔,頓時有些出離憤怒了!“我今兒個非要進去看看!”

顧桃花哪裏能讓他進去,不要說現在屋子裏麵是怎麽情形,便是柳貴進去,若是驚擾了王醫正和高逢春,在救治幼娘的時候,出現一點點小紕漏,那也是性命攸關的!

柳貴見顧桃花一個勁兒的攔著不讓進去,心中那不詳的念頭越發的強烈起來,陰冷著聲音道:“顧太太,你給我讓開,雖然我不打女人,但若是女人實在過份,我也不會吝嗇這一拳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