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番外三 二哥和二哥夫

瞿明帥第一次見到周昭雲是在醫院。當時他退伍不久,在戰友開的安保公司做保安,當然不是那種酒店或者辦公樓的保安,那個當老板的戰友說,不能讓他大材小用,所以讓他去做專職安保,比如保護一些大老板啦、影視明星之類的。瞿明帥心說,這有什麽區別,無非都是保護人身安全,不過後者出場費貴一點而已。

雖然是做安保,但憑良心說,自從業以來,還沒遇到什麽具挑戰性的工作,也就是說,沒有遇到過什麽危險。被找去給周昭雲當特護的時候,瞿明帥還以為是跟往常一樣隻是例行公事。但是看著全身纏滿繃帶被困在**沒法動彈的周昭雲,瞿明帥敏感的雷達終於啟動了:危險來了!

周正剛將瞿明帥介紹給周昭雲認識,周昭雲腦袋上纏滿了繃帶,臉上浮腫得像個豬頭,根本看不出原樣。他從眯縫的眼睛裏看了一眼瞿明帥,麵無表情地微點了下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瞿明帥也沒說什麽:“老板,以後我在醫院陪護,有什麽需要隻管找我。”心裏倒是充滿了同情,原來有錢人表麵上看起來風光,其實也是個危險職業。

但是周昭雲沒搭理他,隻是一個勁地和坐在床邊穿軍裝的年輕男人聊天,那男人長得比一般女的都好看。那年輕男人倒是挺熱情的,伸出手來和瞿明帥握手:“你好,我叫季夏,以後就拜托你為我二哥多多費心了。”

周昭雲的臉雖然浮腫得變了形,但還是可以從他的眼睛嘴角看得出他的笑容,這個季夏一走,他臉上的笑容就全然消失了,皺著眉頭忍痛,誰跟他說話都不愛搭理,隻有提到季夏的時候,才有興趣。

周昭雲住院那陣子,每個禮拜,季夏都會來醫院看周昭雲,每到這個時候,周昭雲就會開心得像個傻子一樣。

瞿明帥心裏嘀咕了一句:原來是個基佬。

周昭雲在醫院住了一個月,身上的傷好了,臉上的浮腫也消了,戴上金邊眼鏡,拿著文件批示,儼然一副精英模樣,跟病**的時候儼然判若兩人。

周昭雲出院之後,瞿明帥被聘下來做他的私人保鏢,說是要等到暗算他的仇人落網之後,才能解除警報。瞿明帥不僅是周昭雲的私人保鏢,還是他的專職司機,去哪兒都貼身跟隨。周正剛對他說,你要24小時貼身保護,吃飯睡覺都要在一塊兒。瞿明帥心說,是不是連上廁所洗澡泡妞都要一起啊。

但是周昭雲不泡妞,那些有錢人愛玩的遊戲,比如去夜總會、泡酒吧、高級會所、高爾夫球場,他都不參與,每天除了上班,出席必要的飯局,就回家去待著。他在香山腳下有一幢別墅,回去了就侍弄一下花草,做一下室內健身,比和尚還清心寡欲。

瞿明帥偶爾聽底下的員工議論他們總裁,說他前幾年還有個女朋友,後來那個女朋友分了之後,就再也沒找過。瞿明帥心裏笑,人家不要女朋友,要男朋友。

關於周昭雲喜歡男人這個問題,他想過很多,周昭雲這人外表一副精明強幹的樣子,要什麽都有,如果想要女朋友,隻要一招手,那是要多少有多少吧,但是這人偏偏不喜歡女人,就喜歡男人。男人和男人,抱著不硌手嗎?

不過也許那些雌雄莫辨的男孩身上是軟和的。但是周昭雲喜歡的季夏,那雖然看起來比女人還好看,但那一米八多的大個子,在部隊當兵,那精瘦的身板,怎麽也跟軟和聯係不上。而且,季夏看著像周昭雲男朋友嗎?他記得有幾次聊天,他們兩個都聊到一個“他”,季夏會有些羞澀甜蜜地笑一笑,以自己一個特種兵的洞察力,季夏絕對是有對象的,周昭雲也知道。所以周昭雲頂多也就是個暗戀而已。

周昭雲在自己的別墅裏留了個房間給季夏,就在他自己臥室的右邊,那房間的門平時是鎖著的,鑰匙在周昭雲那兒,偶爾鍾點工去打掃的時候會打開。瞿明帥有一次趁打掃的時候進去看過,裏麵布置得很溫馨,但是一看就是從來沒人住過的,房間的床頭櫃上放著一張周昭雲和季夏小時候的照片,一大一小兩個男孩,都笑得非常開心。瞿明帥看著,就莫名有些心酸。

瞿明帥自己就住在周昭雲臥室的左邊,兩個房間的陽台是相通的,方便他隨時進去查看情況。雖然他來了之後,一直很風平浪靜,但這並不代表著就沒有危險了,警局那邊雖然已經結了案子,說是一個修理工疏忽導致的車禍,明眼人誰都知道這是睜眼說瞎話。

周昭雲出院後不久,周家開了個家族會議,會上宣布周家老三周曦雲被剝奪了繼承權。第二天晚上他們下班回去,就遇上了追殺。不過對方沒能得手,瞿明帥開著加固的悍馬,將對方的車撞得翻了幾個滾。周老三當場被抓,還斷了條腿。

冷漠到兄弟之間都互相殘殺,這就是有錢人的世界,瞿明帥有一些替周昭雲悲哀。當天晚上,瞿明帥沒有在周昭雲的房間見到他,他設法打開了右邊的那間臥室門,別問他為什麽能打開,這點小問題還難不倒退伍特種兵。周昭雲果然喝醉了躺在那張**,懷裏抱著一張很舊的老照片,上麵是他們兄弟三人,嘴裏叫的是季夏的名字:“小夏,你也不要哥了,跟著別人走了。你們都走了!”

瞿明帥看見一顆淚珠從周昭雲眼角滑下,他的心突然有一角塌陷了下去,他什麽也沒說,隻是小心地替他拉上被子,然後退出來。

瞿明帥無比悲哀地問自己,難道基佬是會傳染的嗎?自己怎麽就看上周昭雲了。更悲哀的是,周昭雲似乎從來都沒有正眼瞧過自己,他心心念念想的,就隻有一個季夏。

瞿明帥不是個坐以待斃的人,他對著鏡子照了又照,精神的短發、陽剛的國字臉、細長有神的眼睛、筆挺的鼻梁、剛毅的嘴唇,怎麽看都男人味十足,這才是一個真男人應該有的本色。

他跟周昭雲熟了,有時候也能開開玩笑,某天晚上陪著周昭雲加班的時候,他對著玻璃窗使勁搗鼓自己的頭發,還回頭問周昭雲:“老板,你說我這樣的男人,夠帥了吧?怎麽會找不到女朋友?”

周昭雲正在看文件,從電腦後抬起頭來,回頭看了他一眼:“你天天跟著我,肯定找不到。”

“為什麽呀?”瞿明帥問。

“沒時間唄。”周昭雲說完又低下頭去了。

瞿明帥一聽不幹啦:“老板,我把青春都奉獻給你了,你可要負責啊。”

周昭雲終於把注意力集中到這個問題上來,他皺起眉頭想了想:“這個責任有點重大,我負不起。”

瞿明帥想說:“負得起,怎麽負不起,把你賠給我就行。”但是周昭雲那麽一本正經,他倒不敢隨便亂說了,隻是開玩笑似的說:“老板,咱們公司美女多,條件又好,她們看不上我很正常,但是你為啥不談呢?”

周昭雲看了一眼瞿明帥:“我也忙,你沒看見我現在還在加班嗎?”

瞿明帥不說話了,心裏腹誹道:你就裝吧。他拿出手機上網聊天,在一個常待的槍械愛好者群裏說:“喜歡上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怎麽辦?”

很快下麵就有了各種回複。

“涼拌。”

“哇呀,和尚終於動心了啊,恭喜!”

……

“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瞿明帥說:“關鍵是對方也在單戀一個有對象的人。”

馬上有人說:“是爺們不,是爺們就上了她!”

“讓她先接受你的身體,再接受你的心,愛是做出來的,我媳婦看的小說全是這種的。”

“對、對,樓上言之有理。”

……

一幫損貨!瞿明帥嘀咕了一句,抬頭看著周昭雲,自己要是將他上了,會有什麽後果?

機會很快來了,周昭雲去應酬,被灌多了酒,完了還被對方拉去某某高檔會所放鬆娛樂。那些人肯定是幫老色鬼,才五個男的,就叫了七八個姑娘,周昭雲隻喝了一口水,便黑著臉出來了,非常堅決地說:“瞿明帥,趕緊回家!”

瞿明帥看他臉色不對,好像是喝多了,便趕緊護著他上車,帶他回家。平時他們很少來這種場合,因為不安全,最近高坤正在被通緝,他跑路了,周曦雲還在醫院躺著,被周正剛派人看著,相對會安全一些,沒想到一出來就差點出事了。

一路上,周昭雲臉色越來越紅,呼吸也粗重起來。瞿明帥一看嚇了一跳:“老板,怎麽了?病了嗎,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趕緊回家。”周昭雲咬著牙說,他奶奶的,居然遇上這種事,這生意還做個屁。

一到家,周昭雲就鑽進了浴室。瞿明帥突然明白過來,他在門外等了十分鍾,也猶豫了十分鍾,終於鼓起勇氣推門進去:“老板,要我幫你嗎?”

全身濕透、正雙手握槍的周昭雲滿臉驚惶之色:“出去,趕緊出去!”

“你瘋了,這什麽天氣,你居然洗冷水澡!不要命啦?”瞿明帥無視他的命令,跨步走了進去,將噴頭的水調成熱水,雙手摟住周昭雲,將他按在水龍頭之下,剝他的衣服。

周昭雲拚命掙紮:“放開我,放開!”

瞿明帥一頭吻上去。

周昭雲:“放……開……唔……”

……

第二天一早,周昭雲踢瞿明帥:“給我滾!”

“滾哪兒去?不是你說到**來的?”瞿明帥決定賴到底,誰說過來著,男人臉皮不厚,就娶不到媳婦。

周昭雲沉默了一會兒:“瞿明帥,我沒想到你會喜歡男人。”

“我也沒想到,居然會喜歡你。不過正好,反正你也喜歡男的。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吃幹抹淨不算數,我會負責的。”瞿明帥說。

周昭雲:“……”

瞿明帥說:“你喜歡的人反正不可能喜歡你,咱倆試試吧。”

馬爾代夫,陽光、沙灘、海浪、椰子樹、水上長廊、奇特的水上屋。清風徐來,陽光灼熱,哪裏有寒冬臘月的寒意。周昭雲穿著沙灘服,抱著一顆大椰子躺在水屋的沙灘椅上曬太陽。

“嘩”一聲,瞿明帥冒出水麵,提著潛水鏡和蛙鞋從水裏爬上來,抹了一把臉,將手裏的東西扔在一旁,從周昭雲手裏拿過椰子,猛吸了一口:“太寡淡了。”

“淡了就還給我。”周昭雲懶懶地說。

瞿明帥又猛吸了一口,將椰子放到周昭雲身上:“給你。你要不要也下去看看,太漂亮了。”

周昭雲拿起椰子吸了一口,又換個角度吸了一口,然後抓起來就往瞿明帥身上扔:“都沒了你還給我。”

“謀殺親夫啊!”瞿明帥哈哈笑著接過椰子殼,將它放在腳邊,“一起去潛水唄。反正潛水學校已經上過了。”

周昭雲皺起眉頭看看他,才來兩天,瞿明帥就被曬黑了一圈,原本小麥色的膚色變得黝黑了,陽光親吻在他的臉上,臉頰上的水珠閃閃發光,看起來男人味十足。

瞿明帥挑起眉:“怎麽了?”

“水底是不是有點不太安全?”周昭雲說出自己的擔心。

“浮潛沒關係的,會遊泳就行。再說有你男人在,還怕不安全嗎?你男人十項全能,沒有我不會的。走吧,去吧。”瞿明帥信心十足,趕緊跑起來進屋去取潛水設備。

不一會兒,瞿明帥回來了,手裏提了一套潛水設備,幫助周昭雲穿戴上,然後推著他下水:“走吧,你會愛上的。”

瞿明帥帶著周昭雲下了水,這裏有世界上最清澈的海洋,海水泛出美麗的藍綠色,砂礫在水底粒粒可數,小貝殼靜靜地躺在砂礫上,小海藻緩緩地招搖著,彩色的海魚不懼人,悠遊地從人身邊遊過。瞿明帥舉著相機給周昭雲和小魚合影。

周昭雲潛了一會兒,感覺到有些不適應,趕緊浮了上去,瞿明帥趕緊跟著上來了:“怎麽了?”

“呼吸有些不順暢。”周昭雲猛地吸了口氣。

瞿明帥過來幫他調整了一下呼吸管和麵鏡:“別緊張,放鬆心情,我在呢。來,咱們再試試。”說完牽著他的手,重新入了水。

有了瞿明帥的支持,周昭雲終於放鬆下來,慢慢地習慣了腳蹼的存在和用法,開始盡情地享受浮潛的樂趣。突然,他發現水底有個非常大生物,開始以為是鯊魚,便想躲開,然後發現居然是一隻巨大的魔鬼魚,他興奮地遊過去。

瞿明帥這時已經放開他了,正在給一群黃色的小魚拍照,突然發現周昭雲遊開了,同時他也看見了水底的魔鬼魚,嚇了一大跳,趕緊遊上去,在周昭雲到達魔鬼魚上方的時候追上了。瞿明帥攬住周昭雲的腰,將他往回帶。

周昭雲指指水底,示意要回去看魔鬼魚。瞿明帥擺了擺手,不由分說拉著他遊開了,就在遊開的那當兒,眼睛的餘光瞥見那隻魔鬼魚正開始往上遊,他不由得加快了速度,很快便浮上了水麵,吐掉呼吸管對周昭雲說:“快點,遊遠點。”

周昭雲也摘了呼吸管,不解地問:“怎麽了?那兒有隻好大的魔鬼魚。”

瞿明帥拉著他遊到安全的地方,說:“你前兩天上課的時候沒聽講吧,魔鬼魚會蜇人的。”

周昭雲眨眨眼:“蟄了會怎麽樣?”

“不怎麽樣,治療及時就不會有危險,但即便是及時治療,至少也要痛好幾個小時。”瞿明帥說。

“哦。我就說了不來潛水吧,你非要拉著來。”

瞿明帥:“……”

這時海麵上空突然多了一個藍綠相間的傘,周昭雲說:“我想玩那個。”

瞿明帥一抬頭,那是一朵滑翔傘:“你想玩滑翔傘?”

周昭雲點點頭:“那個看起來比較安全。”

“那行,走吧,我們去玩滑翔傘。”瞿明帥說著往他們住的水屋遊過去。

周昭雲在後麵追上來:“有雙人的嗎?”

瞿明帥回過頭來笑一下:“放心,你男人全程保駕護航。給你做一輩子保鏢。”

周昭雲仰頭看天:“切,這話說給鬼聽吧。昨天晚上不知道誰還在說要自己出去找工作。”

瞿明帥爬上水屋的梯子,伸手去拉周昭雲,周昭雲不把手給他。瞿明帥歎了口氣:“我們昨晚上不是商量好了嗎?你現在已經不需要保鏢了,我得出去賺錢啊媳婦。”

周昭雲從下麵嘩一下將水潑到瞿明帥身上:“誰是媳婦呢?”

瞿明帥非常無奈地呲了下牙:“老公行了吧。”周昭雲堅決抗議媳婦這個叫法,原因居然是媳婦兩字全是女旁,所以寧願兩個人互相叫老公,都不準叫媳婦和老婆。

周昭雲歎了口氣:“窮當兵的自尊心。你當初就知道我比你富有,你那時候怎麽沒想過這一點。這時候說拿我的錢傷自尊了。”

瞿明帥非常無辜地看著他:“你那時候是需要保鏢,我才給你工作,你爸給我工資,那是天經地義。你現在已經可以不用保鏢了,我再留下來,就有點吃軟飯的嫌疑了。你喜歡養個吃軟飯的男人?”

“就你掙的那三瓜倆棗,有沒有也無所謂啊。”周昭雲小聲嘀咕,他其實能理解瞿明帥的自尊心,就算是賺得再少,那也是他自己憑本事賺回來的。

瞿明帥嚷嚷起來:“我掙得再少,那也是我掙的,我掙多少,就給你花多少,我樂意,我有多大能耐盡多大力氣。但是我就不能光守著你,白拿你的錢。”

周昭雲看他似乎要動怒,便不再抬杠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小聲說:“我不就是想時刻都看著你麽,不樂意你去守著別人,給別人當保鏢。”

瞿明帥突然笑了起來:“你這麽想就早說嘛。我就不給人去做保鏢了。”

“真的啊?那你來我們公司幹吧,隨便找個什麽事做都好。”周昭雲以為他真妥協了。

瞿明帥說:“我去你公司幹嘛?除了看大門我不會幹別的,不去。我有個朋友開了個私人射擊場,要請教練,我去當射擊教練吧。”

周昭雲看著他:“這能成嗎?”

“有什麽不成的?要不我就去季夏那兒學訓犬去,一個月也有好幾千呢,夠你花了。”瞿明帥嘿嘿笑。

周昭雲算是明白了,他就算是去給誰打工,都不願意給自己打工,這自尊心強得,真不知道說他什麽好。

瞿明帥可憐巴巴地說:“好啦,昭雲,你要體諒體諒老公可憐的自尊心,誰叫我這麽窮又沒別的本事呢。”

周昭雲笑起來:“行了,去吧。受委屈了別忘了回來跟老公訴苦,家裏總有你一口飯吃的。”

瞿明帥伸出手,將他往上拉,圈住他的腰,在他唇上迅速親一下:“嗯嘛,這才是好老公。”

周圍的遊客看著這倆膩歪的男人,麵無表情地轉過頭去。不過誰在意呢,藍天、白雲、大海、清風、椰林、水屋、海鳥、遊魚,它們會見證和祝福所有的有情人終成眷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