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慢慢靠近

晚上兩人去犬舍看完飛電,回到宿舍剛坐下,便聽見唐中華在樓下扯著嗓子叫喚:“羅建飛,老羅!”

羅建飛探出頭去:“幹啥?”

“趕緊下來!找你有事。

羅建飛拖拖拉拉地下去了,今天在靶場來了那麽一出,他就知道有人會來找他。

季夏見羅建飛出去了,也下樓去了操場,一天不練手腳慢,前幾天腿受傷,不知道有多少天沒練了,這能力怕是一落千丈了。

操場上的燈沒有亮,隻有入口處的燈亮著。季夏跑了兩圈熱身,然後走到單杠邊上,用力一躍,抓住杠子,用力撐了上去,深吸了一口氣,繃直身體,開始練習腹部繞杠。

許久沒有做了,季夏覺得還挺吃力的,開始他還數著數,到後麵就記不清了,隻是機械地轉著圈,考驗著自己的極限。最後實在虛軟無力了,這才停了下來,將腹部掛在單杠上,大口喘著粗氣,感受著世界在眼前上下左右翻來覆去地旋轉著。

黑暗中突來傳來了一個聲音:“目前不行,得等飛電完全交接好才行。”是羅建飛的聲音,季夏豎起了耳朵。

“你不是說飛電能夠接納季夏了麽,把飛電交給他就好。”說話的是唐中華。

季夏其時正掛在杆上,聽見自己的名字,差點沒翻到下去,他再也沒力氣掛在杠上,用力抓住單杠,從上麵跳了下去,一個屁墩落在了下麵的沙坑裏。他就那麽躺在沙子上,聽著那兩個聲音越來越近。

“我隻是說飛電開始接納季夏,並沒有說它已經接納了季夏。飛電的個性很強,這事要處理好,不然會出問題。”羅建飛繼續堅持自己的意見。

“你不是也在基地嘛,可以隨時去看它。”唐中華在勸說羅建飛回中隊。

羅建飛苦笑:“唐隊,這樣的效果更差。反正這麽久都過去了,再等一陣子也不急吧,我把飛電完全交接好,就回來報到。”

唐中華沉默了一會,開口說:“那好,先盡量抽時間回來訓練吧。”

過了一會兒,季夏看見羅建飛的身影出現在操場的入口,並且朝自己這個方向來了。季夏心裏一驚:難道他發現自己了?

但是羅建飛並沒有過來,而是在前麵的雙杠那兒停住了,翻身坐了上去。季夏想了想,從地上爬起來,走了過去:“隊長。”

“有煙嗎?”羅建飛淡淡看了他一眼,似乎對他的出現並不奇怪。

“抽煙不好。”季夏從另一邊翻身上了雙杠,和羅建飛斜對麵坐著,一邊伸手摸著自己的手心,許久沒有練了,手心的繭子薄了許多,這才練多久,好像就有點起水泡了。

“是不好。”羅建飛說。

訓導員是不允許抽煙的,因為軍犬識別人最主要的根據就是氣味,抽煙的話,就容易掩蓋本人的氣味。羅建飛以前是狙擊手,也是不能抽煙的,因為抽煙容易暴露目標。而且他的手有些抖,抽煙容易刺激神經。

季夏心想:他什麽時候開始抽煙的?“我聽見你和唐中隊說的話了。”

“你喜歡飛電?”羅建飛直奔主題。

季夏一窘,囁嚅了一下:“是的,要是我訓的犬能像飛電那麽優秀就好了。”

“飛電給你。”羅建飛又扔出第二句話。

季夏更窘了:“隊長……”

“你願意不?”羅建飛說完瞪著季夏。

季夏心想,明明光線這麽暗,怎麽還感覺到那眼神那麽炯炯有神而犀利呢?“我願意!”答完這三個字,季夏又囧了,這多像婚禮上的台詞啊,我願意、我當然願意,一萬個願意啊!

羅建飛淡漠道:“明天跟我一起訓飛電。”

季夏按捺住激動的心情,問:“隊長,你要離開軍犬班?去哪兒?”

“回原來的連隊。”

“哦。”季夏心中頓時湧起各種複雜的情緒,既有不舍,又有高興,他不舍得跟羅建飛分開,但是又為他回到特種大隊而高興,他本來就是屬於那兒的,他是個天生的狙擊手,他屬於狙擊步槍。

季夏又問:“隊長你想回去嗎?”

羅建飛沒有回答季夏,狙擊手,是他軍旅生涯的最初和最終的追求。當初他一直把訓犬當成臨時性任務,但和飛電相處久了,這下要自己放下,並不能像想象中那麽幹脆。

季夏等不到答案,但是又不甘心,又繼續說:“你喜歡訓犬,還是狙擊?”

“都不錯。”

季夏遲疑了一下:“如果你不想走,我另外去訓一條幼犬。”

羅建飛說:“不用,還是飛電吧。”

季夏鬆了口氣,他到底還是更喜歡狙擊。

從這天起,羅建飛就開始手把手地教季夏訓練飛電,通常情況下,是他帶著飛電訓練,季夏在他們身邊跟著,一有機會,就盡量和飛電親近。羅建飛雖是個不愛說話的人,但卻是個很有耐性的人,他喜歡飛電,自然也想飛電的下一個主人也很優秀,因此教得十分用心,慢慢地,兩個人就熟悉起來了。

飛電是追蹤犬,追蹤是訓練難度最大的項目之一,對追蹤犬的要求,不僅要性格活躍、嗅覺靈敏,更要有強大的體能支撐。

清晨是訓練追蹤犬的最佳時機,因為這個時間的氣味比較少,不容易受幹擾。犬也經過了充分的休息,也有足夠的體力。訓練追蹤的距離通常有好幾公裏,具體長短要根據犬的能力和當時的狀態來決定,一般的追蹤犬,追蹤的距離是四五公裏,好一點能追蹤七八公裏。

淩晨三點,季夏就和羅建飛起來了,季夏去布置跡線,由羅建飛帶著飛電追蹤。所謂布置跡線,就是提前到達某處,然後由訓導員帶著軍犬尋跡追蹤而來。也就是說,季夏去做誘餌,讓飛電去找。

這個時間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時候,季夏打著手電筒出了營地,往山林裏走去。剛學習追蹤的軍犬,訓練追蹤的距離很短,基本可在營地內完成,不需要出營地。飛電是一隻已經訓練好的軍犬,所以訓練要求自然要高得多。

天氣很晴朗,又無風,山林中都是露水,季夏打著手電在山林裏穿行。他現在是全副武裝,甚至還帶了槍,畢竟這一帶的山林屬於原始山林,野獸出沒,萬一遇上了可不太安全。季夏翻過了一個山頭,看了看時間和距離,覺得差不多了,便在一處小溪邊停了下來。

晨曦初露,林間一片靜寂,露水還挺重的,季夏有點擔心飛電,露水重了,就容易掩去他留下的氣味,飛電能找到嗎?不過現在擔心也沒用,等吧,相信飛電能找到的。季夏在溪水裏洗了一把臉,休息了一會,覺得有些無聊,以前做這種訓練的時候,都是好幾個戰友一起做的,現在他和羅建飛一起訓飛電,自然沒有必要再麻煩別人。

他站起來打了一套軍體拳,看著天色漸亮了,溪水的顏色逐漸也能辨認了,他發現這小溪裏居然有魚,頓時來了興致,跑去砍了一根樹枝,將一頭削尖了,開始抓魚。

這種抓魚的方式季夏還沒試過,以前常在電視裏看到。沒想到這溪裏的魚還挺好捉的,季夏的身手利落,反應敏捷,除了剛開始沒掌握好折射的尺寸,後來還真給他捉到了三條魚,個頭還不算小,都有七八兩重。橫豎沒事幹,就當野炊吧。

等羅建飛帶著飛電追蹤到溪邊的時候,看見季夏正點了火堆烤魚呢,他頓時覺得無語了。飛電衝上去,湊著季夏猛嗅了一頓,確認找到目標,然後坐下來,擺著尾巴看著主人。羅建飛走過來拍拍飛電的胸以示誇獎。

季夏舉著一麵焦黃的魚,笑嘻嘻地說:“隊長,你們真快,我的魚還沒烤熟呢。”

羅建飛帶著飛電去溪邊喝水,順便洗了把臉:“你還挺會自得其樂。”

季夏嘿嘿笑:“我閑著也是閑著,飛電忙活了一早上,肯定餓了。對了,它吃魚不?”他自然是知道飛電是吃魚的。

羅建飛看著他手裏的鯽魚殼子,頓時覺得頭大:“一般不給它吃。”鯽魚啊,那可全是小刺,飛電的舌頭要被紮成刺蝟。

“哦,對啊,這魚刺多,飛電不會挑刺,會紮它嘴。不過沒關係,我給它摘刺兒。”季夏將手裏的一根木棍塞到羅建飛手裏,“隊長,這個給你。對了,我忘了帶鹽了,你有沒?”

羅建飛瞟了他一眼:“沒。”又不是野外生存訓練,帶什麽鹽。

“嘿嘿,那就這麽吃吧。”季夏也不介意,“隊長,這個好了,我先給飛電摘刺兒。我這個你幫我拿著。”不由分說將一條魚塞到羅建飛手裏,跑到一旁去摘了片大樹葉子,將魚從樹枝上摘下來,放到樹葉上,用小木棍扒拉著挑刺。

天色已經大亮,篝火已經燒得差不多了,他們也沒往裏頭繼續添柴。飛電趴在季夏和羅建飛的腳邊,張著嘴伸著舌頭,專心地看著季夏,被魚香勾得直流口水,仿佛知道季夏在替它弄吃的一樣。

羅建飛用鞋尖頂了頂飛電的肚子,能不能有點出息啊,好歹是條功勳犬吧,別這麽眼皮子淺。又抬頭看看季夏,他正專心致誌地挑著刺,為了光線好點,他將帽子摘了,晨曦打在他的臉上,幾乎連白皙肌膚下的血管都清晰可辨,他垂著眼簾,睫毛像排扇子一樣,鼻翼高挺,淡紅的嘴唇緊抿著,顯示出主人的認真。羅建飛垂下眼簾去看飛電,心裏想的卻是:明明是個男人,怎麽長得跟個女生一樣。

季夏偶爾抬起頭來,看看羅建飛,又看看他手裏的烤魚:“隊長,翻一下麵,要烤焦了。”

羅建飛一窘,趕緊轉了一麵,拿過來仔細檢查了一下,將欠火候的地方再次放到火上去:“你怎麽會用樹枝插魚?”

“在偵察連的時候學的。”

羅建飛的心念一動,問:“聽說你在偵察連的時候成績很好,還想當特種兵的,怎麽又來做訓導員了?”

季夏沒想到羅建飛也知道自己過去的事,不由得有些歡喜,又有些窘迫,想了想,才答:“做特種部隊的訓導員,其實也算是特種兵了。”

羅建飛抬了抬眉毛,這雖然也是,但是這能算一樣麽。但是看季夏的樣子並不想說這個問題,便沒有再追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