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如魚得水

說起來,林芝地區應該是非常理想的練兵場地,有山地、森林、湖泊、峽穀、懸崖峭壁、冰封雪域。季夏進入偵察連後,開始進行全麵的精兵訓練,除了常規的體能訓練,還有各種技能如偵察與反偵察、射擊、格鬥、攀登、爆破,這不是在練兵,而是在煉鋼。

偵察連是每個部隊的尖刀連,每一個合格的偵察兵都是真正的鋼鐵硬漢。一個有追求有上進心的士兵,誰不想做個好兵,所以能進偵察連,便是大部分士兵的最初目標,而每一個偵察兵的終極目標,則是進入特種部隊,做一個好兵當中的好兵。

季夏入了偵察連,便有種如魚得水的感覺。在這裏,他就不顯得紮眼了,首先,他是憑實力進來的,有實力的人,就不會讓人瞧不起,其次,他想進特種部隊,其他的人也想進特種部隊,大家都有種同一個目標,那就是階級兄弟,一起奮鬥,共同進步,形成了一種良性競爭。

季夏喜歡這樣的環境,在這裏,靠世故圓滑討好領導是沒有用的,沒有勾心鬥角,沒有爾虞我詐,特種兵考核隻看成績,所以你隻能不斷地超越,超越戰友,更要超越自己。

況且季夏是偵察連的新兵,他現在的成績相對於其他老兵來說,那是太一般了,根本就沒有威脅性。季夏還算幸運,他所在的班還有一個熟人,那就是與他原來在新兵連同班的戰友張賢,一個非常憨直的河北漢子,兩人還能有點共同語言。老兵們對他們也很照顧,短短數月,季夏的成績突飛猛進,這讓他充滿了信心,隻覺前途一片光明。

星期天照例是休息,大家好不容易得了空閑,都去自由活動了,外出的外出,串門子的串門子,打撲克的打撲克

。季夏換上訓練服,在腿上綁上幾個沙袋,準備去跑步。

張賢正躺在**翻書,看見季夏彎腰綁沙袋,不由得停了下來:“不是吧,季夏,你這一個月都沒休息過一天,天天這樣,你不累嗎?鬧鍾還需要上發條呢。”

季夏笑了笑:“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連長不是常說,一天不練手腳慢,鬆懈不得。”

張賢呲牙,做了個鬼臉,縮回去看書去了。

季夏剛要出門,被走進來的班長丁成鬆推了回去:“準備去哪兒啊?”上下打量了一下季夏,“又要去訓練?小季,你可真夠刻苦的啊。不過今天別忙了,趕緊去換衣服,穿常服,跟我出去,有事。屋裏就你倆啊?小張,你也下來,一起去。”

季夏不太情願地解衣服扣子:“去哪兒啊,班長?”

丁成鬆說:“指導員給我派了個任務,讓我出去采買點物資,你們給我去擋搬運工。”

可以外出!張賢放下書,喜得從**一跳,就下來了:“是,班長!”士兵外出的假是不容易請的,就算是出去,也隻能在營區內活動。現在正是春暖花開的季節,青藏高原最美麗的季節,這對一群被關了數個月之久的新兵蛋子來說,有著致命的**。

季夏換上衣服,跟著丁成鬆出去了。

五月的青藏高原是一年中最美的季節。白雲如彈鬆了的棉花,從湛藍的天際中抖落下來,為雪山籠上一層厚厚的飄忽不定的白紗,山上的皚皚積雪開始融化,在日光下,水汽蒸騰,與白雲連成一片,分不清哪是白雲,哪是山嵐。

山腰間的蒼柏開始煥發新顏,蒼翠中點染著新綠,充滿了勃勃的生機,再往下是連綿的草甸,如茵的草阪上點綴著不知名的各色小花,如地毯一般柔軟,蜂蝶飛舞,牛羊悠閑地吃著草。如一幅濃墨重彩的圖畫,怎麽看都看不厭。但對這群兵來說,這美好的風光卻不容易親近。

丁成鬆領了兩個小兵出了營房。

張賢性格開朗,話多:“班長,我們去買什麽?”

丁成鬆說:“端午節有個茶話會,指導員讓我去買些茶點

。”

季夏心說,端午節還有半個月呢,急什麽,而且這活兒不是後勤處幹的麽,怎麽讓他們來跑腿。

他沒問,張賢倒是替他問了:“可是班長,那不是後勤處的事嗎?怎麽讓咱們來買啊?”

丁成鬆抬起手來拍了一下張賢的後腦勺:“你個木頭腦袋,我好不容易爭取到這肥差,你還不樂意是不?”

張賢連忙跳開:“不,不,班長,您誤會我了。我是說您怎麽這麽神通廣大,爭取到這麽好的任務,您看,我也跟著沾光,可以出來放風。”

丁成鬆抬腿給了他屁股一腳:“不會說話別說,沒人把你當啞巴,什麽叫放風,那是坐牢的人專用名詞,合轍你把當兵當坐牢呢?不愛當就滾蛋,我一腳給你踹回姥姥家去!”

“班長,您饒了我吧,您知道我不是那意思,我嘴笨,不會說話,您大人大量,別跟我計較了。”張賢越描越黑,臉都皺成了一個苦瓜樣。

季夏轉過臉去,憋得十分辛苦。

丁成鬆這才哼了一聲,轉頭去季夏說:“一會兒我們去鎮上租幾匹馬,我帶你們去牧民家裏買東西。你們會騎馬不?”

季夏點點頭:“會。”

張賢麵露難色:“我不會。”

丁成鬆沒好臉色地說:“學一學就知道了。”他們偵察連的兵,不可能還被馬摔。

自從來到林芝,季夏還沒有出過營地,部隊裏一應俱全,什麽都有,根本就用不著出去采購日常用品。而林芝這地方,簡直就是鳥不拉屎的典型,十幾萬平方公裏,人口僅有十幾萬,可想而知人口多麽稀少。

他們部隊的營地已經盡可能地靠近縣城修建了,但就是這個縣城,總人口還不到兩萬,縣政府就在鎮上,鎮上常住人口大概就是幾千人。這地方的人們長期以來都沒有買賣的概念,需要什麽東西,都是以物易物的,後來隨著漢人的帶動,才逐漸有了交易的意識。因為地廣人稀,集會不太容易,通常一個月隻有一兩次集會的日子。

這天並不是趕集日,鎮上幾乎沒什麽人

。丁成鬆租了三匹馬,一人分了一匹。他和季夏二話沒說就騎上去了。張賢牽著馬韁繩,麵帶窘色,不知如何是好。

租馬的老板是個藏民,漢話非常生硬:“你上去啊,我馬很好的,很溫和。”說著拍拍馬鞍子,鼓勵張賢上馬。

季夏也安慰他:“藏馬很溫和,不會亂跑,上來吧,沒事。”

張賢將信將疑,在老板的幫助下跨上了馬背。季夏又交代了幾句騎馬的要領,這會兒丁成鬆已經拍馬跑出去了,季夏和張賢騎著馬,遠遠地綴在後麵。

馬兒在五月的風裏小跑起來,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青草和野花的香味,春風和煦,馬背上視野開闊,令人心曠神怡。直到這一刻,季夏的心才開始放鬆起來,自從變故之後,這還是第一次真正的放鬆和釋懷。這之前,他幾乎是以苦行僧式的方式在折磨自己,說不清為什麽,到底是在努力改變這個新身份,還是留戀過去那並沒多少值得留戀的人生。

如果人生可以選擇,季夏與穀宇,他還是更願意選擇做穀宇,不是因為更熟悉穀宇一些,而是因為穀宇的灰暗人生中,有一抹叫做羅建飛的亮色,那曾經是觸手可及的陽光。而今,卻隻能在記憶中反複回放,所幸,如今他還有機會去努力夠著這個夢想,即使如泡沫一般虛無飄渺。

“啊?什麽?”季夏被丁成鬆的聲音從思緒中驚醒,他沒聽清楚對方跟他說了什麽,卻驚覺到自己已經追上丁成鬆了。事實上,是丁成鬆放慢了速度,等他趕了上來。

丁成鬆也沒有著惱,繼續重複了一遍:“你在哪裏學的騎馬?”

季夏想了想:“在騎馬俱樂部。”當初季夏學著別人趕時髦,和一群狐朋狗友去俱樂部學騎馬,沒想到今天居然派上用場了。

“你家是北京的?”丁成鬆是青海人,家境清貧,一輩子沒進過大城市,更何況是北京,對北京很是向往。

季夏點點頭:“是的。”

丁成鬆流露出向往的神色:“北京——很漂亮吧?”

北京漂亮嗎?也許吧。季夏笑了笑:“還可以吧。班長以後要是去北京,隻管來找我,我做東,請你吃烤鴨

。”這點眼力價他還是有的,況且丁成鬆確實還算個不錯的班長。

丁成鬆爽快地笑起來:“這可是你說的啊,別到時候裝作不認識。”

季夏也被這爽朗的笑聲感染了,心情也開朗起來:“班長,我要是裝不認你,你隻管揍我就是了。”以前那個愛說笑的穀宇似乎回來了。

張賢騎著馬從後麵趕上來:“班長你們說什麽呢?”

“說以後我去北京,季夏請我吃烤鴨。”

張賢也來了興致:“班長你要是以後去北京,順便來我們秦皇島啊,我帶你去看海,吃海鮮!”

“行啊,正好我還從來沒看過海呢。我去看看,海水是不是比我們青海湖的水還鹹。”

三個人一路說說笑笑,出了鎮子,丁成鬆帶著他們往鎮子西麵的山地奔去,山腳下有幾戶牧民,他們要去牧民家買些犛牛肉幹和酥油,這些東西鎮上也是有賣的,不過指導員認識那家牧民,據說他家的犛牛肉幹做得最地道,故每回都會專門去那家買。

腳下是柔軟的草地,沒有路徑,馬蹄踏上去一點聲響都沒有。草甸如音符一樣上下綿延起伏,人也如在碧波中上下沉浮,草甸上稀稀拉拉散落著吃草的牛羊,並未見放牧的人。

“怎麽不見人,這牛羊在外頭放著不怕招狼嗎?”張賢問。

丁成鬆說:“白天狼很少出來活動,再說還有狗看著呢。”

季夏雙眼放光:“藏獒嗎?”

正說著,就聽見一聲長長的狼嗷,緊接著是一陣急促的犬吠,似乎離他們還挺近,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工作那個忙,說起來都是淚,幸虧有存稿,不過可能校對沒那麽仔細了,有蟲神馬的,煩請幫我抓出來吧,謝謝!

希望我能盡快解放,阿門

吱吱扔了一個火箭炮??謝謝吱吱^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