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出去的那個小姑娘是不是和你們一起的?”

沉默的包廂裏,傅子俊在一杯接一杯不停地喝酒,燕淩風坐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沉默不語,其他人麵麵相覷誰都沒有了了吃飯的心情。龔靜嬌離開了還不到三分鍾,包廂門忽然被人推開了,飯店的老板兼跑堂,一個三十多歲快四十的中年大叔一臉焦急的大聲問道。

“糟了!”燕淩風臉色大變,暗道不好,盡管老板還沒有說出答案,可是他卻有了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這塊雲彩不下雨,那塊雲彩早晚也會下,燕淩風之所以不遺餘力地撮合傅子俊和龔靜嬌,其中一個目的也是為了避免日後那場悲劇,怎麽說他自己現在也成了龔靜嬌的便宜哥哥,自然不希望看到一個如花似玉的妙齡少女變成植物人。

“她怎麽了?”燕淩風站起身來,拿起外套慌裏慌張地穿在身上比老板還要焦急地問道。

“如果你們認識她的話,就趕緊出去看看吧,慘啊,太慘了……”老板一副心有餘悸的表情,已經有點語無倫次了。

預感成真,燕淩風顧不上慨歎命運魔方的神奇,拔腳甩開大步就衝了出去。

飯店不遠處的十字路口,這會兒已經擠滿了圍觀的人群,燕淩風粗暴地扒拉出一條通道來,擠到前麵一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飯店老板說的沒錯,慘,太慘了!一輛色澤鮮紅的寶馬轎車停在那裏,車頭處龔靜嬌躺在血泊中人事不知。寶馬車的司機沒有下車,也沒有逃逸,好像事不關己一樣。

燕淩風一邊掏手機一邊撲了上去,龔靜嬌看上去就像是死了一樣,一雙原本美麗的大眼睛變成了死魚一般,長長的睫毛無力地垂下來,粉嘟嘟的小臉比錫紙還要白,光潔的額頭上破了一個洞,鮮血汩汩冒出很是嚇人。

燕淩風沒有什麽急救經驗,手忙腳亂地按下了120。這個時候,孫飛英等人也已經跟了出來,傅子俊失魂落魄好像僵屍一般跟在最後麵。

好在事發地點距離市醫院很近,在燕淩風一分鍾三個電話的頻率催促下,救護車很快就呼嘯著趕了過來。醫護人員們七手八腳的把龔靜嬌抬上車,然後一個俏生生的護士轉過身冷臉問道:“誰是病人的家屬?帶好錢跟我們一起過去!”

“我,我去。”傅子俊終於回魂了,直勾勾的眼睛也有了一絲生氣,手忙腳亂地爬上了救護車。燕淩風猶豫了一下,然後也跟著上了車,他從來不是個喜歡多管閑事的人,但今天這事他已經完全沒辦法置身事外了。是他們攛掇著龔靜嬌出來吃飯,也是他們攛掇著龔靜嬌喝酒,可以說龔靜嬌的悲劇和他們幾個有著很大的關係。

陸雲雪也跟著上了車,好在救護車的空間足夠大,並沒有感覺太擁擠。

救護車離開了,孫飛英陰著一張臉敲了敲寶馬車的車窗,他在學校裏麵是個乖寶寶不假,但這並不意味著他真的就是一個乖寶寶。

車門推開,走下來一個滿頭珠翠,滿臉脂粉,滿身綾羅的年輕女郎,目光不善地打量了孫飛英一眼,嗬嗬笑道:“怎麽著?小弟弟你想咋樣?”

“你,給我滾一邊去!讓正主給我滾下來!”孫飛英看都不看他一眼,滿臉嫌惡地擺了擺手,就像是趕蒼蠅一般。

女郎自然是有幾分姿色的,要不然也沒有坐寶馬車的資格。以前隻要是個男人,不管是青澀的中學生,還是白發蒼蒼的老大爺,和她說話的聲音總是客客氣氣,和和氣氣的,孫飛英這樣的語氣,這樣的態度,讓她感到很不適應,橫眉豎目就要發火的時候,卻聽到車裏麵傳出來一個低沉的聲音,聲音裏麵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口吻,“小翠,你回來!”

名叫小翠的女郎不甘心地瞪了孫飛英一眼,然後跺跺腳上了車。

孫飛英雙手抱胸站在車前,嗬嗬冷笑道:“怎麽著?不願意下來?”

咖啡色的車玻璃擋住了車內的風光,沒有人知道那個低沉的聲音的主人是何方神聖,也不知道他是一個高帥富還是一個中年大叔,隻知道他是一個男人。其實這就足夠了,2005年的水雲,還隻是一個經濟發展嚴重滯後的海濱小城,居民消費能力在整個煙台市排名末尾,能夠開一輛寶馬轎車上街,非富即貴是一定的。

對方的漠視或者說無視,讓孫飛英很生氣,所以他做出了一件讓人瞠目結舌的舉動,隨手拿起一塊鬆動的鋪路磚,二話不說朝著車玻璃就砸了上去。

“哢嚓”一聲,堅固的車玻璃私下亂飛,孫飛英的力量驚人,這一磚頭砸下去力道何止百斤,不要說易碎的玻璃了,就是鋼板恐怕都能砸開。

圍觀的路人更多了,在旁邊指指點點竊竊私語,但大多數人卻都站在了孫飛英這一邊,甚至有幾個好事者還不甘寂寞地拍掌大聲叫好,大多數人都有一種仇富的心理,對於開寶馬泡二奶的人更是恨到了牙根裏。

“住手!”低沉的聲音再度傳出,還是那麽的淡定,車門又一次推開,一個翩翩公子哥氣度怡然地走下車來。

圍觀的人群忍不住發出了一聲聲驚歎,這是真正的高帥富啊!走下車來的男人年齡看上去大概在二十歲出頭,眉清目秀,玉樹臨風,和孫飛英站在一起氣質上高下立判。其實孫飛英也不醜,甚至還要比這位高帥富要高出那麽一小截,但是“佛靠金裝,人靠衣裝”,孫飛英隻是穿了一件滿大街都是的羽絨服,和高帥富身上的阿瑪尼風衣一比完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周濤?”孫飛英的眼睛眯在了一起,神情從來沒有過的嚴肅。

“孫飛英?”周濤笑了,笑的很你開心但卻讓人感覺不到一丁點的溫暖。

孫飛英沉默了,一雙攥緊了的拳頭慢慢地鬆開了,他之前已經打算好了,不管車上下來的是誰,都會掄起拳頭砸過去,但是現在他猶豫了,或者說他退縮了,因為眼前的這個男人他不但認識,而且還很熟悉。

周濤,現任水雲市市委書記周雲峰的獨生子,如果說在水雲還有一個人能夠讓孫飛英的老爹孫堡才忌憚三分的話,那麽這個人一定是周雲峰,連帶著孫飛英對上周濤也在不覺中弱了三分。

“看在孫叔叔的麵子,我就不計較你砸我的車這事了,但是做哥哥的還是像告誡你一句,以後碰到事情一定要三思而後行,毛毛躁躁的不會有什麽出息的!”

孫飛英咬著牙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液,已經很明顯了,周濤是故意躲在車上不下來,為的就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削他的麵子,削了他的麵子孫堡才臉上自然也就沒光。想要做一個高帥富,沒腦子肯定是不行的。

“難道,你一點不感覺不到愧疚麽?”孫飛英的眼睛在噴火,他沒有理會周濤的說教,他指了指地上的那灘汙血厲聲道:“你開車撞了人,難道不知道跟去醫院看一下麽?”

“是她自己沒長眼睛,和我有什麽關係?”周濤雲淡風輕的笑了笑,然後嗬嗬笑著拍了拍孫飛英的肩膀,“她是你的朋友?”

“沒錯!”孫飛英死死地盯著周濤道:“我聽說你追求過她,但是被她拒絕了,是麽?”

周濤的表情一滯,惱怒的神情一閃而過,但是很快就恢複了正常,“道聽途說而已,當不得真的。兄弟,一個不識抬舉的小婊子而已,不至於讓咱們哥倆反目吧?”

“誰和你是哥倆?”孫飛英厭惡的甩脫了周濤的髒手,然後指了指地上的汙血,又指了指醫院的方向,從牙縫裏擠出來一句話,“你一定會遭到報應的!”

“報應?哈哈哈。”周濤很放肆的大笑出聲,眼淚都差點流出來了,“兄弟啊兄弟,沒想到你這麽會講笑話,你可樂死我了。你告訴我,報應是什麽?”

孫飛英麵色鐵青,卻根本奈何不得周濤,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囂張下去。盡管他很想一拳砸爛周濤的鼻子,但是他並不是個真正的莽夫,他分得清事情的輕重緩急。他很清楚這一拳砸下去會產生什麽樣的後果,所以他隻能強忍著滿腔的怒火。

可就在這個時候,異變突起,周濤還在放聲大笑,一到人影突然出現在了他的麵前,把孫飛英想做不敢做的事情做了。

“媽呀。”周濤哀嚎一聲,捂著鮮血直流的嘴巴連著倒退了好幾步,滿臉驚懼地看著麵前的這個行凶者。

“這,就是報應。”站在周濤麵前的人身高馬大,周濤已經不矮了,可是在他的麵前卻像個小孩子一般,不管是身高還是氣勢,都明顯差了這個人一截。

“你是誰?孫子你知道我是誰麽?”周濤的一顆門牙被打掉了,再加上他用手捂著嘴巴,所以這句話就顯得有點含混不清。

“我是,吳鳳濤!”行凶者一臉平靜地回答道,他不需要知道自己打的人是誰,隻要讓他知道自己是誰就可以了。

吳鳳濤的父親在水雲經營多年,盡管現在已經離開了水雲,盡管官場上向來都有“人走茶涼”的說法,但是吳父不是退休而是高升,所以他的話現在在水雲還是有著無比巨大的影響力,連帶著吳鳳濤說出這句話來的時候也是底氣十足,哪怕站在對麵的人是現任水雲市一把手的獨生子。

“吳鳳濤?”周濤蹙著眉頭盯著水雲前任第一衙內,眼睛裏麵很罕見的出現了一絲無可奈何。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周濤可以欺負孫飛英,自然就要容忍別人的欺負。

吳鳳濤伸手指著周濤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裏往外蹦,“惹到了我的兄弟,就是惹到了我!我給你一個機會,給你一個道歉的機會。”

周濤眼神漂移不定,從孫飛英的身上轉到了吳鳳濤的身上,怎麽也想不明白這兩個人怎麽會走到一起,要知道以前吳鳳濤的父親在水雲工作的時候,最不喜歡的人就是孫副市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