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黑夜總是來的很早,還不到七點鍾,天就完全黑了下來,趕上雲遮月星稀落,城市的角落裏燈光照不到的地方已經是伸手不見五指了。賓館後街的一條這樣的小巷裏,兩個年輕人做賊一般的躡手躡腳往前走,一邊走孫飛英一邊小聲埋怨道:“放著陽關大道不走,這不是自己折磨自己麽?”

“小點聲!”燕淩風壓低了嗓音低聲道:“你知道教練這會兒沒有憑窗遠眺看夜景啊?要是我們堂而皇之地走正門,被他看到了怎麽辦?”

孫飛英不屑地撇撇嘴道:“看到了就看到了唄,我們又不是要去幹見不得人的事情,至於這樣鬼鬼祟祟的麽?要是萬一碰到女流氓,小爺我這十六年的守身如玉可就毀於一旦了啊!”

燕淩風懶得再搭理他,悶著頭往前又走了幾步終於走到了光明的彼岸。孫飛英還在小聲的嘀咕,“你說教練會不會去查房啊?要是被他逮到了可就糟糕了。”

燕淩風一臉的無奈,孫飛英平常一個挺爽利的人,這怎麽今天絮絮叨叨的像忽然衰老了三四十歲一樣,不堪其擾地跺了跺腳,燕淩風大步上前到路邊招手攔了一輛的士,然後轉頭對孫飛英道:“到底去不去?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去啊,我又沒說不要去,等我一下!”孫飛英慌裏慌張地跑過來上了車。

“兩位小兄弟去哪兒啊?濟南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是你們很幸運遇到了我,你們知道我外號叫什麽嗎?說出來嚇死你們,濟南城的活地圖?你們知道是什麽意思吧?意思就是濟南城裏麵沒有我不知道也沒有我沒去過的地方。”

不給燕淩風插話的機會,的哥開口就是一頓神侃,燕淩風翻了翻白眼,以前知道紫禁城的的哥能說,沒想到這個濟南府的的哥也完全能客串相聲演員了。

“我們去省體中心,謝謝!”孫飛英開口打斷了的哥的自誇,然後就一言不發的平視前方。

“哦,看你們年紀不大,這身量可真高,一看你們就是喜歡打籃球的孩子,說老實話你們開口之前我已經猜到了七八分你們要去的地方,今晚上有籃球比賽對不對?山東隊打哪裏來著?你看我這個腦子,就掛在嘴邊怎麽記不起來了呢?”的哥不慌不忙地發動了車子,從後視鏡裏看到燕淩風和孫飛英都興致缺缺的樣子,隻能歎口氣心裏感歎一聲現在的小孩沒禮貌,閉口不言專心開車了。

的哥也的確沒有說大話,車開得又穩又快,而且專揀車少僻靜的路段走,基本上沒有停過就到了省體中心。燕淩風付錢下車,看著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的省體中心,前世他很多次來過這裏,大學四年他幾乎沒有錯過山東隊每一個主場的比賽,不管山東隊是在低穀掙紮還是緩緩崛起都不離不棄。

“那個的哥沒有繞路吧?”孫飛英看著遠去的出租車稍顯疑惑地問道:“我怎麽感覺不對勁呢?”

“沒有。”燕淩風很肯定地搖了搖頭,大學四年時光的逗留,他對濟南這座城市也算是比較熟悉了,要是的哥繞路了他也不會那麽痛快的付錢了。

“雖然我不知道你哪裏來的信心,但是反正沒花我的錢,咱們趕緊去排隊買票吧,這都7點多了,比賽都要開始了。”孫飛英說著話就朝著售票處走去。

“咱們不去那兒!”燕淩風拉住了孫飛英的手神秘的笑著搖了搖頭,“跟我來!”

“啊?你還有門路啊?”孫飛英愣了一下,滿頭問號地跟在了燕淩風身後。

“兩位小兄弟,是來看球的?”兩個人走了沒幾步,就有一個穿著軍大衣的中年男人賊眉鼠眼地湊了上來低聲問道。

“廢話,不看球我們傻啊大冷天出門挨凍麽?”孫飛英顯然對他沒什麽好印象,很不客氣地回敬了一句。

“大叔,不羅嗦,20塊錢2張。”燕淩風伸出兩個手指盯著中年男人繼續道:“而且要是主席台那一麵的票。”

中年男人明顯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著燕淩風道:“小兄弟,你這,你這不是強人所難麽?”

“好吧,那大叔再見。”燕淩風也不羅嗦,大冷天的嘴唇都要凍木了,也就懶得討價還價了。反正他是抓住了這幫黃牛的命門,要知道他們手裏的票基本上全是不花錢的贈票,現在能換錢,半個小時之後可就是廢紙一張了,眼看著人流稀疏,估摸著也很難再有生意上門了,中年人咬著牙一跺腳道:“看起來小兄弟是個明白人,那我就明人麵前不說暗話了,我手裏的確有兩張靠近主席台的票,不和你多要,原價100元的球票兩張我收你100,就當交你這個朋友了!”

“30!”燕淩風眼神漠然,看上去並沒有和這個大叔做朋友的打算。

“50!不能再低了!”中年大叔歎了口氣,“小兄弟我也不瞞你,這是最低價了,要不然我不但賺不到錢還要賠錢了。”

燕淩風從口袋裏摸出錢包來打開,中年大叔神色一喜可是很快又苦了下去,因為燕淩風分明隻點出來了3張“大團結”,在他麵前晃了一晃道:“我知道大叔你不容易,這票一倒手就淨賺30塊錢,不少了。我們都是學生,沒什麽收入,隻能給你這麽多了,大叔你要是點頭,咱們就一手交錢一手交票,你要是覺得不行,那我們就再去問問,我相信總有人會覺得這價格合適的。”

中年大叔撇了撇嘴,剛才他分明看到了燕淩風錢包裏你幾張紅通通的大票子,可是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隻能無奈地歎了口氣,伸出大拇指讚道:“小兄弟你是個行家啊,行!隻要你記住以後來看球都找我,今天這買賣,我幹了!”

說完這句話,中年男人就從懷裏摸出了一打球票,然後借著昏黃的路燈找出了兩張來遞給燕淩風道:“座位就在主席台旁邊的黃金位置,小兄弟肯定心裏有數,我也就不羅嗦了。”

燕淩風接過球票來看了一眼,中年男人沒有撒謊,這的確是兩張位置很不錯的票,於是點了點頭把錢遞給中年男人道:“那我們就不打擾大叔你忙了,祝你財運亨通!再見!”

中年男人苦笑一聲,“要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猴精猴精的,我還亨通個蛋蛋啊!”

孫飛英跟在燕淩風的身邊,滿臉驚訝地看著他喃喃道:“我靠,狠人啊!”

燕淩風含蓄的笑了笑,要知道當初他看球的錢都是從飯錢裏麵擠出來的,當然格外的珍惜,雖然憑學生證買票半價,但他還是習慣和這些黃牛打交道,很多冷門場次的票價甚至隻值一碗土豆牛肉蓋飯的價格。

今天晚上山東隊的對手是八一隊,經過了聯賽初期的輝煌之後,這個時候的八一隊就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了,範彬和阿第江兩大控衛都退役了,”小李飛刀”李南和“拚命三郎”張今鬆也都進入了職業生涯末期,王誌誌還在NBA打拚,新生代莫克,陳科雖然已經開始嶄露頭角,但想要扛起八一隊的大旗還有待時日,球隊裏麵唯一能夠指望的上的就隻剩下了渾身是傷的“戰神”劉玉東。隨著外援的能力越來越高,八一隊已經從戰無不勝的神壇上跌落了下來,因此雖然目前山東隊戰績不佳,但對上風光不再的八一隊勝麵還是很大的,畢竟就算是八一隊鼎盛的時候,山東隊也從來沒有怵過。

檢票之後走進球場,看著空****沒有多少人的觀眾席,孫飛英很不適應地撇了撇嘴,“人怎麽這麽少呢?”

“你以為呢?”燕淩風苦笑道:“要是來看球的人多,你覺得那黃牛能舍得把票賣給我們?”

“這倒也是。”孫飛英點點頭拿著票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去很舒服地伸了個懶腰道:“那黃牛沒說謊,這的確是個黃金位置。視野寬闊,很不錯。”

“嗯。”燕淩風在他的身邊坐下了,把票根裝進了口袋裏,歎口氣道:“一別經年,省體已經不是以前的省體了。”

燕淩風這是有感而發,在他畢業前的那個賽季,山東隊突然崛起,也讓翹首以盼多年的山東球迷一下子興奮了起來,那時候山東隊的主場比賽觀眾雖然不能說場場爆滿,但也絕對不會像今天這樣空****的坐了兩成不到。

“呦,瞧你這話說的,難不成你以前來過這裏?”孫飛英不解地看著燕淩風問道,他這個副市長的公子都很少有機會來省城遊玩,燕淩風一個地裏刨食的後代聽上去卻是這裏的常客,這事怎麽想都透著古怪。

“沒有,嗬嗬。”燕淩風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細說下去,笑了笑岔開話題道:“我知道你瞧不上CBA,但是我還是要建議你仔細看,因為我們能從比賽中學到很多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