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盡量給他們潑冷水的。”開始談正事了,燕淩風也收起了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神情嚴肅的對徐建業說道。

“嗯。”徐建業冷著臉點了點頭,“期望越高,失望越高。我們現在站在了頂峰上麵不假,可是我們的腳下踩的卻是高蹺,稍有不慎就會跌個粉身碎骨。現在全市所有的人不分男女老幼士農工商都對我們的全國大賽之行充滿了期待,如果我們不能完成他們的期待,等待我們的將會是什麽?”

這個問題太傷感情,所以燕淩風拒絕回答,但是他心裏卻很清楚,現在他們把自己這幫人捧得越高,到時候摔得就會有多慘。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不是把你喊過來給你添堵的,我也很想和你們一樣狂歡,慶祝,但是我不能,我是你們的教練,所以我必須要為球隊多想一點。”徐建業又是一聲長歎,一個人所要承擔的責任越大,他的壓力就會越大。以前,水雲一中隻是一支名不見經傳的小球隊,但是現在,他們卻成為了有希望問鼎全國冠軍的熱門球隊。山東省從來都是體育大省,九屆全運會在金牌榜上還從來沒有掉出過前六名來,山東足球和籃球在國內也占據著一席之地,所以從山東省突圍而出的水雲一中勢必會成為眾矢之的,這幾乎是不用懷疑的。

“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燕淩風是球隊的隊長,他不能像其他人一樣沒心沒肺,這也是徐建業單獨把他喊過來的原因所在。

“沒辦法。”徐建業聳了聳肩,“也就是在你麵前我才會說這些話,換一個場合打死我我也不會說的,掃興的人從來都不會受到歡迎的。”

“也是。”燕淩風讚同地點了點頭,“那我們總不能什麽都不做吧?”

“做什麽?”徐建業苦笑道:“這個時候我把你們召集起來開始訓練的話,一定會引起兵變的你信不信?”

徐建業的話多少有一些誇張的成分,但是燕淩風卻知道,他說的並不是沒有可能,奪冠之後,所有人的心態都或多或少的發生了一點變化,徐建業的權威實際上已經在不覺中降低了很多。要是換成以前,徐建業一句話他們就得乖乖的到操場集合跑個一萬八千米,但是現在,恐怕徐建業還真未必能繼續“法西斯”下去。

愁雲慘淡萬裏凝,一老一少兩個人麵麵相覷,誰都想不出好主意來度過不久之後的難關。當然徐建業其實並不老,但是和朝氣蓬勃的燕淩風比起來,他還是老了。

怎麽辦怎麽辦,燕淩風心思電轉,手指有節奏的在敲打著椅子,眼睛忽然一亮脫口而出道:“教練,據我所知,現在全國大概隻有一般的省市分區賽結束了,你完全可以帶著大家出去走一走看一看,讓他們明白外麵的世界有多大,有多精彩啊!”

聽了燕淩風的話之後,徐建業也是眼前一亮,頗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這是個好主意!青蛙跳不出井口,夜郎人走不出大山,所以他們才會狂妄自大。假如青蛙離開了井底,夜郎人走出了大山,那麽他們就一定會收起自己的狂傲的!”

現在水雲一中籃球隊是全市人民的寶貝,這個時候徐建業打報告申請帶隊外出拉練的話,相信一定會是一路綠燈,經費戴著帽子飛進徐建業的手裏。

離開了徐建業的辦公室,燕淩風緩緩走在校園的林蔭小路上,昨夜又下了一場雪,將整個校園變成了銀裝素裹的世界,霧鬆變成了白鬆,冬青變成了東白,安安靜靜的,隻有某個教室傳出來的朗朗讀書聲是那麽的動聽。燕淩風沉醉了一般停住腳閉上了眼睛,人生最美好的回憶十之八九在校園,而校園最美好的時刻又十之八九在高中。重生之後,燕淩風一直都很珍惜他的高中生活,所以雖然還有半天的假期,但他還是緩緩朝著教室走去。不上課的高中生那還能叫學生麽?

高一八班的教室,朱遙看到站在教室門口的燕淩風似乎吃了一驚,但很快微笑就掛在了他的臉上,點了點頭目光裏充滿了鼓勵。

在全班同學或者崇拜或者嫉妒或者羨慕的目光裏,燕淩風老神在在地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現在也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明星了,盡管還比不上名字出現在《時代》雜誌裏麵的陳將華,但已經差不多能夠和劉小宇並駕齊驅了。

回到座位上坐下,燕淩風找出嶄新的英語課本來苦笑了一聲,這都快一個學期過去了,他出現在教室裏的時間還沒有在籃球場上多,他真的還算是一個學生麽?

不管燕淩風怎樣認為,學校卻堅定不移地認為他是一個學生。學校自然是以學習為主,但也講究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不是?全國奧賽金牌固然能給學校增光添彩,全國籃球冠軍也是一樣能讓學校美名在外的。燕淩風這樣優秀的學生水雲一中自然要牢牢抓緊了,要不然被別的學校挖了牆角可就沒地哭了。所以盡管燕淩風的成績慘不忍睹,但學校還是義無反顧的把全校僅有是個的“三好學生”名額中的一個提前預定給了燕淩風。

的確有不少名校曾經打過燕淩風的主意,給出的待遇也很優厚,但卻被燕淩風一一拒絕了,不管待遇多優厚,那些學校中畢竟沒有一個女孩叫陸雲雪不是?

想到這裏,燕淩風不自覺地抬起頭看了一眼那個熟悉的背影,他不是個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但是陸雲雪的倩影入眼他還是忍不住想起了那個風光旖旎的早晨,那雙溫熱中帶著一點涼爽的小手……

在教室裏麵支帳篷可以說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盡管沒有人注意到,但燕淩風還是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這也幸虧他的左右韓登雲和傅子俊等人都沒在教室,要不然這臉可就丟大了。

“燕淩風,這段課文你來朗誦一下。”就在燕淩風心神不寧,東張西望生恐小秘密被發現的時候,朱遙店了他的名字。

燕淩風茫然站起身來,他根本就不知道朱遙要他朗誦的課文是哪一段,更不知道朱遙是不是發現了他的小秘密,所以盡管站了起來,可是卻不好意思抬頭詢問。

好在朱遙是個體貼學生的好老師,並沒有因為燕淩風的走神而怪罪他,很善意地提醒了一句,燕淩風這才“刷刷刷”翻到了那一頁,拿起來開始朗讀。

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英文也是一樣,這段新課文中有很多生僻單詞,但那是針對其他人而講,燕淩風的英語水平自然算不上太好,甚至連語法形態都不一定能搞清楚,但他畢竟比其他人多了六七年學習英語的經曆,那些生僻單詞讓他寫他不一定能寫出來,但讓他讀還是沒什麽大問題的。

課文不長,也就兩三百個單詞的樣子,燕淩風很快地完成了任務,可是朱遙卻並不打算就此放過他,笑眯眯地點了點頭,“獨得不錯,不過你能為我們大家翻譯一下是什麽意思麽?”

“這個……”燕淩風的信心不是很足,高中畢業之後,他也就大學考級的時候突擊過一段時間,重生以後盡管每天早晨鍛煉的時候都會誦讀口語,但那畢竟隻是用在簡單的交際上,動了真格的燕淩風就忍不住有點發怵了。

燕淩風不開口,朱遙也不催促,很有耐心地等在那裏。

燕淩風目光躲閃地抬起頭來看了朱遙一眼,咬了咬牙暗暗道:“人死鳥朝天,有什麽大不了的,拚了!”

一邊給自己打氣,一邊嚐試著翻譯,開始的時候還有些生澀,但慢慢地進入了狀態,燕淩風也就找到了感覺,很快就按照自己的意思把這段英文翻譯了出來。

最後一個字落下,燕淩風解脫了一般長舒了一口氣。

“啪啪啪!”朱遙放下講義,居然拍起了手掌來,一臉讚許地看著燕淩風點點頭道:“翻譯得很好。”

燕淩風這才如釋重負地坐了下去,一個有著出國打算的人怎麽可能不學好英語?哪怕他的數理化全紅燈英語也是一定要過關的,要不然到了國外人生地不熟的怎麽和老外交流?沒有交流便沒有默契,這對於一個籃球運動員來說是最致命的。姚名為什麽能成為火箭隊的領袖,就是因為他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易建蓮為什麽在NBA到處輾轉最後不得不黯然回國,雖然有一部分是他自身實力不濟的原因,但不能和隊友很好的交流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很好很強大。”

燕淩風坐下沒多久,口袋裏的手機就開始震動,拿起來一看是一條短信,發件人是“雪兒。”

燕淩風笑了笑,充滿求知欲的眼睛看著朱遙,手機放在桌洞裏運指如飛,“想不想試一試更強大的東西?”

不看人傳球是一個控球後衛應該具備的基本素質之一,不看屏幕發信息也是一個“手機黨”的必殺絕技。陸雲雪顯然就沒有燕淩風這樣的絕技,於是她在回信息的時候很不幸的暴露了。

朱遙陰笑著從陸雲雪手裏拿過了手機來,眯著眼睛不經意地掃了一眼,眼神裏麵浮現出了一絲很詭異的神情,抬起頭來往燕淩風這個位置上掃了一眼,然後沒有再說什麽就重新走上了講台。

一節課很快過去了,朱遙直接走出了教室。陸雲雪小臉慘白地回過頭來看了燕淩風一眼,燕淩風回敬了她一個“放心”的笑容,然後站起身來跟著朱遙走出了教室。

朱遙似乎料到了燕淩風會跟出來,就等在樓梯口處一臉詭異地看著燕淩風。

燕淩風頭皮發麻,可是這會兒已經沒有退路了,隻能硬著頭皮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