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將華踉蹌著走出幾步去之後,忽然停住腳轉過了身來,深深地看了燕淩風一眼,嘴角扯出了一絲很苦澀的笑容,“我能夠感受到你的善意,但是對我來講,這不是幫助,而是一種被施舍之後的恥辱!”

燕淩風嗬嗬笑著點了點頭,回答道:“理解。”

燕淩風當然理解陳將華的選擇,因為本質上他們其實屬於同一類人,打不垮壓不彎煮不扁擠不爛,內心裏有著一種曲高和寡般的自尊,或許你不喜歡,但你一定會尊重他們!

惺惺相惜麽?燕淩風淡笑著搖了搖頭,陳將華一直以來都是一個假想敵一般的存在。他不是一個淡泊名利的人,恰恰相反的是,燕淩風心裏麵還是非常渴望成為姚名那樣的巨星的,而陳將華,就是這條光敏而曲折的道路上,到目前為止最大的一塊攔路石,也是試金石。燕淩風隻有把陳將華踩在腳下,才能夠取而代之成為國內外籃球迷所矚目的天才球員。

一直以來,幺大鵬都有一種坐擁寶山而無法挖掘的苦惱,從來沒有人懷疑過陳將華的能力,但是他遲遲卻不能和球隊融為一體,這也就造成了陳將華在番禺中學籃球隊當中的尷尬地位。但是這一刻,幺大鵬心裏麵有一種抑製不住的狂喜,在燕淩風給與的巨大壓力麵前,陳將華,終於徹底爆發了。

或許陳將華依然不會相信他的隊友,或許他的隊友也同樣不會信賴他,但是在幺大鵬眼裏,這一切都不再重要,因為他深信,一個全力以赴的陳將華,會產生無比巨大的能量。最起碼,擊敗水雲一中是不在話下了。

幺大鵬的想法或許稍顯的樂觀了一點,但是陳將華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卻給了他最大的驚喜。

第三節比賽結束,兩隊比分60:52!領先的是番禺中學,陳將華在第三節剩下來的時間裏,完全點燃了他自己,裏突外投,一次又一次的把自己當成炸藥包一般衝進水雲一中的防線。燕淩風盡管很努力在防守,水雲一中全隊也並沒有鬆懈,但是他們依然無法阻擋神勇的陳將華。眼看著兩隊分差又要拉大到兩位數,徐建業很及時的請求了一個暫停,專門部署了對陳將華的防守變化,也正是因為這個暫停的作用,所以水雲一中才避免了在第四節比賽開始之前,背上2位數落後的沉重的包袱。

走下場的陳將華,麵色慘白如紙,額頭汗如雨下,頭重腳輕一般的直接癱倒在了椅子上,盡管在專業隊接受過最職業的訓練,但是陳將華的體能狀況依然是他更進一步成為國內一線球星的最大障礙,大半節時間的瘋狂奔跑,已經讓他的體能嚴重透支了。

如果可以,幺大鵬絕對不會忍心再讓陳將華上場,這個孩子已經累的站不住腳直不起腰了,幾乎憑借著一己之力對抗水雲一中全隊,陳將華做到了。在常陽因犯規困擾隻能坐在場下幹著急的時候,是陳將華挺身而出保住了番禺中學獲勝的希望。陳將華的確不是番禺中學的學生,但在這一刻,他卻是用自己全身心的付出來捍衛著番禺中學的榮譽。不管是坐在觀眾席上對自己的球員橫加嘲諷的觀眾,還是一個個在場上不能說屍位素餐,但也絕對稱得上是出工不出力的其他隊員,陳將華和他們比起來,倒更像是一個真正的番禹人!當然,事實上陳將華也的確是一個土生土長的番禹人。

“教練,我想上場!”常陽咬著嘴唇請求道,在這場比賽之前,他的確對陳將華橫挑鼻子豎挑眼,怎麽看都看不上眼。但那畢竟是以前,現在的常陽,卻已經把陳將華看作了生死袍澤,坐在場邊眼睜睜地看著陳將華把整支球隊扛在了他自己並不健壯的肩膀上,常陽的心如刀割一般的難受。他是這支球隊的隊長,這個責任本來應該是他的,可隻是因為他自己的不爭氣,才讓陳江華承擔起了原本不應該由他來承擔的重任。

常陽當然不是在妒忌陳將華搶了他的風頭,他隻是為陳將華感到心疼,所以他再也坐不住了,霍然站起身來雙眼裏滿是求戰的渴望。

幺大鵬猶豫了一下,身背四次犯規,差一次就將犯滿畢業,這個時候讓常陽出場還是有很大的風險的。似乎是看出了教練的擔憂之處,常陽拍著胸脯下保證道:“教練,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會非常注意的,絕對不會輕易再犯規了!”

常陽從來都是幺大鵬最信賴的一名隊員,眼見常陽信誓旦旦,他也有點擔心體力不濟的陳將華,所以思忖了片刻之後,還是緩緩地點了點頭,“上場可以,但是你必須要保證不要再犯規,哪怕寧肯讓對手得分也不能犯規,明白麽?”

作為番禺中學的內線大閘,如果在防守的時候畏首畏腳,那麽他的威力勢必會得到很大程度的削弱,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和犯滿畢業被罰出場比起來,常陽還是留在場上的作用要更大一些,哪怕是他不能夠全力發揮。

“將華,你坐在場下好好休息,放心,你打下來的江山,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地守護到你上場的。”得到了教練的首肯之後,常陽轉過身,目光凝重,聲音低沉的對陳將華說道。

盡管身體散架了一般的難受,可陳將華還是強大笑容開了一個玩笑,“打江山不容易,守江山更難!不過,我相信你!”

“嗯!”常陽的身體裏麵並沒有多少幽默細胞,默默地點了點頭,轉過身去,就義無反顧邁著堅定的腳步踏上了賽場。

水雲一中的休息區。

很顯然,徐建業對於球隊在第三節的發揮是非常不滿意的,盡管事實上兩支球隊在第三節打出了平手,但在徐建業的計劃中,第三節本來是追分的最佳時機。可是眼看著最後一節比賽就要開始了,球隊還和上半場結束的時候一樣落後著8分,徐建業就再也無法保持平和的心態了。滿臉怒容地瞪著燕淩風,居然破天荒地開口譏諷道:“我還真是沒有想到,向來給人的印象都是鐵血無情的燕淩風居然還有柔情脈脈的一麵。怎麽著?是不是覺得陳將華挺不容易挺可憐的?”

徐建業這話說得並不是很好聽,如果換做別人,可能當場就能和徐建業吵起來。但是燕淩風前世見過了太多的白眼,比這難聽數十上百倍的話也聽過很多,所以徐建業的譏諷並沒有讓他火冒三丈,而是有點羞愧的低下了頭去,徐建業其實並沒有說錯,燕淩風的確是在第三節後半段的比賽中留手了,不是因為他可憐陳將華,他也沒有那個資格。他隻是忽然間產生出了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在陳將華的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來一般。

多愁善感的燕淩風知道這是一個很不好的毛病,他也一直在努力克服,但是沒辦法,瓊瑤小說看多了的人,不分男女,往往都會情不自禁的對月傷懷,再加上燕淩風本性就有那麽一點點的優柔寡斷,因此才會在陳將華不斷的衝擊中迷失了自我。

“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再多說了。”殺人不過頭點地,更何況這個人還是他一直都很倚重並且要繼續倚重下去的王牌球員,徐建業也不好沒完沒了地揪著燕淩風不放,所以短暫的停頓之後,徐建業就繼續說道:“人,始終是要往前看的。而我們,現在也必須要忘記前麵三節的比賽,一切從頭做起,一切從零做起。實話實說,番禺中學的實力並不差,而且這還是在他們的主場,所以我想你們當中肯定會有很多人有一種小敗當贏的錯覺。我實話告訴你們,這種想法是非常危險的。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在很多人眼裏看來,這場比賽即使我們輸掉了,我們晉級的機會還是要更大一些的。錯!錯!錯!當失敗成為一種習慣,我們還有什麽可能回到主場反殺對手?現在的番禺中學,實際上正是最為虛弱的時候,內線大將常陽身背四次犯規,他即便出場也一定會束手束腳,威力大減。而他們的外線核心陳將華又受累於體能問題,能力也必將出現大幅度的滑落。所以,第四節比賽,是我們最好的機會也是唯一的機會,如果我們把握不住這絕佳的良機,那麽等待我們的必將是灰溜溜的打道回府,把晉級的希望放在虛無縹緲的主場比賽中。”

徐建業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可是依然沒有要停下的意思,話音一轉,眼神也是一轉,重新鎖定了燕淩風厲聲喝道:“燕淩風!”

“啊?”正在想著自己的心事發呆的燕淩風猛打一個激靈,然後條件反射一般地站起來看著徐建業。

徐建業冷哼一聲,“拿出你的血性和霸氣來!給我像個男人一樣的衝擊對手的內線,常陽一定不敢像之前那樣肆無忌憚的防守,至於張加和陳哲兩個人,實力一般,不提也罷。所以這個時候,番禺中學的內線防守和之前相比勢必會大打折扣。隻要你能夠拿出你全部的實力來,那麽我相信,他們是防不住你的!”

“嗯!”燕淩風咬著嘴唇重重地點了點頭,眼神中充滿了狼一般的犀利。

“吳鳳濤,許忠,孫飛英!”徐建業點了三個人的名字之後,一直替補席道:“你們先下來休息一會!”

在球隊中,徐建業的威望是通過一場又一場的勝利,一天又一天的訓練日積月累疊加起來的,用“一言九鼎”來形容也並不為過,所以吳鳳濤等人聽了徐建業的吩咐之後,二話不說,就坐了下去。

“黃文義,田柏威,李一,你們三個上去!”徐建業又喊了三個很少有出場機會的隊員,用筆拍打著戰術板壓低了聲音道:“我就不給你們布置具體的戰術了,場上的攻防,一切都由燕淩風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