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 死亡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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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濃重,山巒與天帷混為一體,被黑暗覆蓋著。遙遠的幽深處有幾顆星星不停地閃爍,仿佛要隨時掉落下來。風從西邊來,帶來了底格裏斯河濕潤的涼爽,又透著一些沙漠的幹澀。快午夜12時,五號美軍軍事基地工地與往日一樣平靜,看不出什麽異常,幾盞用電線牽拉的電燈亮出昏黃的光亮,映現一台台膨大的推土機、起吊車、攪拌機的黝黑影子,宛若一隻隻怪獸匍匐在夜幕中。有幾名美軍巡邏兵在工地上走來走去,那懶散的行動宛若風吹動的稻草人,似乎一不小心就可能躺倒下來。

就在這靜謐之中,突然,仿佛地震爆發,“轟隆隆”幾聲巨響,工地上騰起了漫天煙塵,爆炸聲一個接著一個。火光中,但見一台台的建築機械被炸得七零八落,飛上了半空,甚或還有人的軀體也被炸飛,散落下一條條殘肢斷臂。爆炸聲持續了好幾分鍾,刺鼻的炸藥硝煙味繚繞在工地上空,又漸漸地隨風飄往遠處。

傑克遜與萊姆安靜地待在一間密閉的小屋子裏。這是今夜的美軍指揮部,一麵牆壁上,形形色色的電子儀表不停地閃爍著光亮。挨牆是一排矮桌,是臨時鋪設的作戰台桌,十幾台計算機在不停地運作,另一麵牆壁上,懸掛著一塊巨大的電子熒屏,通過實時攝影,外麵戰場上的情景及時在電子熒屏上直播,把爆炸現場盡收眼底。傑克遜嘴裏銜根雪茄,嘿嘿一笑,朝萊姆豎起了大拇指。所有爆炸效果都是偽裝的,炸毀的是報廢的舊建築機械,炸飛的人都是塑膠模型……可惜了這樣一場爆炸現場,萊姆想,若是把這場景搬上電影屏幕,絕對比導演模擬的戰爭場麵更為壯觀和逼真可信。

但不知伊瑪尼能否上當?

隨著爆炸聲停歇,終於等來了期盼的槍聲。是從東邊出口傳來的,隨著槍聲,警衛的兩名美軍“士兵”應聲倒下,接著,一枚、兩枚……數十枚火箭彈呼嘯著,掠過黑暗的天帷,化著一溜溜火光,在一陣陣雷鳴般的聲響中,準確地落入駐守美軍的臨時宿舍,盡管裏麵空空如也。

伊瑪尼上當了,正在指揮她的反美武裝向工地發起攻擊。

敵人火力點暴露了。

美軍指揮部響起輕微的鍵盤敲擊聲。根據彈著點和火箭彈軌跡,傑克遜手下一幫年輕軍官很快計算出火力點的準確位置,處於工地東邊五百米,計算機屏幕上顯示了敵方火力圖形。現代戰爭的金科玉律是“誰暴露火力誰就死亡”。傑克遜的粗大鼻孔像老牛一般呼哧呼哧噴動兩下,拔出嘴裏的雪茄,下達了作戰命令:“該輪著我們啦。”

大地在顫抖,空氣在燃燒。

一場遊戲一場夢。像是一場遊戲,又像是一場夢,抑或是一場表演。一大群反美武裝人影還沒衝進工地,恰恰離著十來米遠,陡然之間,無數榴炮彈、火箭彈、迫擊炮彈從天而降,密集的炮火貌似彈藥庫爆炸,在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反美武裝分子一片鬼哭狼嚎。工地出入口突然打開了四架探照燈,雪亮的燈光如同舞台聚光燈,直射在反美武裝隊伍中。這是另類舞台,槍炮聲是搖滾樂,但見反美武裝分子在這“音樂”聲中跳動著,舞蹈著,或是街舞,或是野獸派、超現代派版本的舞蹈。

哈帕奇中隊十分鍾內就趕到了,但還是姍姍來遲,來不及加入“舞蹈”的伴奏,隻能盤旋在空中,當上了觀眾。

指揮所裏的傑克遜、萊姆是這場“舞蹈”指揮,透過了望孔歎息了一聲,靜靜地放下了指揮棒。

這是死亡舞蹈,人的生命就在瞬息間消失。

戰鬥結束得太快了,不到十分鍾。萊姆可是準備了足足一下午喔。

萊姆直覺事態不對,伊瑪尼不會這麽草吧?就這麽完蛋了?這個女魔頭神出鬼沒,陰險狡詐,可是一隻九頭鳥,有九條命的。

他的預感很準確,美軍第二裝甲師的一個團從兩公裏外收縮包圍圈,轟隆隆的裝甲車和坦克緩慢推進,沒有遭遇任何火力,就匯合到了軍事基地工地前麵。戰場上留下了五十多具武裝分子的屍體,其中沒有伊瑪尼,也沒有艾買提這些東突分子。

伊瑪尼又溜掉了。

她是在艾買提的建議下采取了保守進攻的戰術。雖然工地爆炸沒有破綻,工地上的埋伏也沒有任何可疑,但是進展太順利使她產生了疑慮,艾買提心中有鬼,怕美軍炮火不長眼睛往他腦殼上敲了一下,建議伊瑪尼兵分兩路,一路先頭進攻,一路留做後手,如果第一路打進了工地,第二路就可以加大進攻態勢。伊瑪尼接收了艾買提的意見。也真虧了這一著,這才使得伊瑪尼死裏逃生,當美軍炮火劈天蓋地落下來時,仗著地形熟悉,在黑夜掩護下,伊瑪尼帶領近百名武裝分子,從美軍的夾縫裏鑽出了包圍圈。

傑克遜滿意這場戰果,貌似中國哲理學家,說出了富有東方特色的論點:“月盈則虧,水滿則溢,萬事不可求全,要想一夕之間消滅伊瑪尼這幫反美武裝是不可能的,來日方長,我們終究會逮住她的。”

萊姆才懶得理會戰果,隻是覺得錯過這個機會,伊瑪尼一天活著,就一天跟他糾纏不休,煩人!太煩人了。“煩人”二字令他記起了中央電視美女主持董卿,是春晚舞台上,董卿與黃宏搭檔演小品《開鎖》,他不記得小品具體內容,隻記得董卿小嘴一撇,“煩人”兩個字吐了出來,那嬌嗔的神情,隻怕殺倒春晚電視機前的所有男人。當時他與老妻坐在客廳沙發上,老妻罵了聲“狐狸精”,急得他打抱不平:“人家演戲,你嫉妒個啥?”老妻給他一個白眼,也說兩個字:“煩人!”但老妻的“煩人”味道與董卿差了太遠。

這是前世溫馨美好的記憶,人非物是,記憶猶在,煩人!

果然煩人。

第二天九點多鍾,巴格達又發生爆炸。他知道這是伊瑪尼對昨夜中計的報複。昨夜臨睡前,女魔頭又打來電話,他沒有接,知道無非是威脅報複之類,但這個報複太瘋狂了。伊瑪尼在美軍麵前吃癟,無法討得美軍便宜,便尋平民出氣,把炸彈當作禮花到處亂放,炸了黎巴嫩山飯店、警察局征兵處、斯巴達超市,還有兩處公路檢查站。大街亂紛紛的,人哭車嚎,死傷近百人。爆炸現場上鮮血橫流,人們發瘋了似的,有的跪在地上嚎叫,有的揮舞著雙拳咒罵,妻子尋找丈夫,孩子哭喊母親,一副世界末日的情景。

萊姆駕車路過斯巴達爆炸點,眼前慘景讓他感到震撼和揪心,殘破的商店邊,散發著濃重的血腥氣息,沿街大灘大灘的血跡中,橫七豎八地倒著十幾個屍體和傷者,也分不出哪個是活的,哪個沒氣了。一個女人滿身是血坐在一具屍體旁,手裏木然地抱著一個孩子,孩子身上也是大塊血跡,哭喊得聲音都嘶啞了,他感到一陣心酸,很想下車去幫點什麽,但知道自己不是救世主,身上的美軍製服很可能會引來麻煩。前方響起了“釘鈴鈴”的救護車聲,一輛救護車在兩輛裝甲車護送下開了過來。

是來處理爆炸現場的。

萊姆正想離開,忽然,一個人影進入他的眼簾,那人遊魂似地,對爆炸現場視若無睹,從一具屍體上邁過,漫不經心地往前走去。他感覺有點眼熟,那是個中國人,約摸二十六、七歲,渾身髒兮兮的,上身穿一件破爛、汙穢的襯衫,下身著一條灰黃、沾滿了泥巴的長褲,不注意,還以為是街邊流浪漢。但萊姆細一端詳,這小子洗巴洗巴,還挺俊秀的,個頭高大,五官端正,眉眼黑漆漆的。

這人正是在軍事基地工地遇見、挨了保安一槍托的中國勞工!

他不是被救出來給葉仲良領走了嗎?怎麽在這裏?

萊姆開車慢慢靠了過去,向那小夥子打了個招呼:“嗨。”小夥子似乎沒有聽見,萊姆又嗨了一聲,小夥子仍然往前走去,前邊救護車、裝甲車駛近了,小夥子才猛然回神,閃到一邊,繼續往前走。萊姆用腳點了一下油門,悍馬加速,很快就超到小夥子前麵。萊姆把車停住,小夥子正好走到車旁。萊姆笑著伸出手,在小夥子肩頭上拍了一下。小夥子嚇嚇了一跳,身子觸電似地一抖,回頭,見是個美軍軍官,臉色驟然驚恐,拔腿向前跑了起來。

萊姆感覺蹊蹺,跳下車,追了過去。小夥子拚命逃跑,但跑不過萊姆。追了一百多米,萊姆把他抓住了,扣住他左手腕子:“跑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

小夥子見一個洋鬼子一口中國話,露出驚疑神色,上下打量著,突然狂叫起來:“你們害了我一家,我跟你拚了!”右手攥成拳頭,向萊姆打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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