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施昨晚已經聽姬軒說過兩人的婚期就在最近兩天,現在要義親口確認婚禮定在三日後的初九,之所以在眾人麵前表現出喜出望外的恨嫁剩女狀,是因為……

因為她有點後悔請要義帶她上山采藥了,這位要大帥哥是拎不清自己的心意還是習慣性地對身邊的美女眼神曖昧啊,一路上用脈脈含情的眼神看得她如芒刺在背:‘咱現在名花有主了吆,別再考驗咱脆弱的抵抗力好不好?’

要義越對她嗬護備至,施施心裏的歉疚感就越重,潛意識裏居然產生了對要公子始亂終棄的罪惡感……

施施拿出袖袋裏的帕子擦額上的急汗,擦了兩把又想起這是要義的絲帕,趕緊遞還給他,“要大哥,謝謝你借我手帕用,嗬嗬。”

要義側眼瞅著,“你拿著用吧,我不怎麽出汗。”看到施施剛才聽到婚期已定下的狂喜反應,他心裏莫名地不快:這麽想給阿軒當女人,要死要活地從宮裏跑出來做出麽?!

施施見要義不接帕子,訕訕地縮回手,人家肯定是嫌手帕被她用髒了,“那……我洗幹淨了再還給要大哥。”

要義這才反應過來,“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用了就還給我吧。”

施施正小心地折著,見要義伸手來搶,下意識地就往後躲,隻能頭頂上方傳來一聲怒吼,“你們在這裏做什麽?!”

“阿軒?”施施驚喜地仰起臉,“你怎麽在山上?老宅離這裏很近嗎?”

來的正是姬夫差,他昨夜整宿都在看簡文,直到淩晨時分才在書房裏的榻上閉目調息了半個時辰,之後簡單用過早膳就去前宮的議政殿上朝。

他多日不曾親政,朝中的大小官員從大司徒到司馬、司諫、太尉們一個接一個羅羅嗦嗦地上奏國事,吳王本就神困體乏,聽到一些雞毛蒜皮推諉扯皮的上奏時,險些睡著過去,隻在掌管兵器庫的公孫義上稟道新出庫的一批青銅兵器不夠鋒利時,他眼前一亮。

“銅器出了什麽問題?難道是這批礦石有問題?此事非同小可,本王要親自去靈岩山鑄銅坊巡視!”

就這樣,吳王‘氣勢洶洶’地帶領幾位要臣乘馬車來到靈岩山,銅器坊就在靈岩山西麓的山穀裏,因為本國軍士所用的上乘兵器和鎧甲都是在這裏鍛造的,所以這裏便成了一般人不得進入的軍事基地;而且坊園第二道高門裏是幾位冶金大師鍛劍所在的工作室,除了吳王殿下和他的親衛,既便是上大夫們無主上認可也不得進入。

夫差把幾位臣子留下在外園,讓他們和匠師共同研討一番鑄銅過程中出現的技術性難題,他自己則帶著阿青三虎等親信,從內園的後門轉了出去,挑近路攀行到靈岩山的東側山麓,戴好麵具一溜煙地跑去慧園看施施。

他一早聽住在城郊的大夫們說城東的雨下得特別大,雷鳴電閃地折騰了半宿,他是真的擔心阿施會被嚇到。

沒想到剛走到半山腰就聽到下方的山路上有少女嘻笑打鬧的聲音,定睛一看居然是要義和施施拉著一個手帕樣的東西扯來扯去,後麵跟著的丫頭們還看熱鬧似地在一邊偷笑。

這還了得?!夫差又是吃醋又是覺得自己大老遠地跑來看心上人出牆何其委屈,當時臉就黑了,“你們兩個,在幹嘛?!”

隔著一層人皮麵具嘛,施施可沒看到他氣惱到臉青又到發黑,隻是猛然間看到自己日夜想念的人,心裏說不出地歡喜,她笑眼彎彎地向夫差撲去,“阿軒,你今天回來得挺早呀,我還以為會到太陽落山你才能下班回家吃飯呢!上工的地方要翻這座山嗎?真是辛苦!”

聽到‘辛苦’兩個字,姬夫差的怒火消失大半:施施的小臉被陽光曬得粉嫩嫩地,額上還有細密的汗滴,張張合合的紅潤櫻桃小嘴裏露出四顆白白的可愛門牙,跑在山道上微微氣喘的樣子像極了友兒養的那隻鬆獅犬……這麽一張精秀嬌媚的麵孔天生就是來讓人疼愛的,再大的罪過擱到她身上反應出來的氣勢也還是無辜且可人疼惜。

“我是趁出……城辦差事的空閑,順道來看你一眼,怕你昨晚上被雷驚到……老宅是離這兒不遠。”

姬夫差被施施花朵一樣的笑顏眩花了眼,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剛才自己是生了氣的,“你和阿義拉拉扯扯在在爭什麽呐。”

“噢,我忘了帶手帕,借要大哥的擦手麵來著,想洗幹淨了再還他的,可是要大哥說不用我洗,正好你來了……哎,阿軒,你看看這簍子裏都是我和要大哥挖的草藥呐,將來開診堂都用得上噢!這是茵陳,這是百合、三七、還有徐長卿……要大哥好像比我識得草藥還多呢!”

夫差不屑地向阿鬆遞過來的竹簍掃了一眼,“阿義,你的日子忒地清閑了吧,一大早地陪你弟妹上山挖草藥?聽說吳南兩城暴民增多……”

要義本來站在一邊惡趣味地看夫差吃味發火,以為按他往常的火爆性子會跟阿施拌起嘴來的,可是沒想到吳王根本不舍得對阿施說一句重話,卻拿吳南的小事找他的喳兒。

“哼,”要義冷笑,“我一大早地來慧園向阿施妹子要生辰八字定某貴人的婚書和婚期的,若是不需要某管閑事,要義早日陪母親回明城便是,省得在這裏礙眼。”

“你選好了我和阿施的婚期?哪天?””夫差念在要義失戀的份上不跟他計較,從他手裏搶過施施用過的帕子擦擦自己脖子上的汗,然後將手背在身後一用力把絲帕捏成碎末丟掉,他可不想讓要義聞到阿施臉上甜甜的氣味兒。

施施沒留意到夫差的小動作,正喜滋滋地抱著夫差的一隻胳膊晃來晃去,“要大哥說再過三天就是宜婚娶宴賓的吉日呢!他還說,姨母要給我打純金的頭麵,你說蓮花頭的好不好?聽說鳳頭釵適合宮裏的女人戴,我們可不能越了矩……”

夫差垮下嘴角,“還得三天我們才能成親啊。”他瞧瞧施施紅豔豔的腮、水汪汪透著羞澀的杏眼,再瞅瞅要義鬱悶的眉頭、抿緊的嘴角,心情忽地大好起來,“阿施,你挖的這些藥材都不值錢,跟我來。”

施施奇道,“你知道這山上哪裏有珍貴藥材?”

“那是——”夫差回身拍拍要義的肩膀,“阿施的嫁妝和我的聘禮就請表哥代為置辦了啊!嫁衣婚服什麽的都要上好宮綢繡龍鳳呈祥的,到時候我給你和姨母她老人家多敬兩杯喜酒。”

要義冷著臉轉身下山,施施忽然想到什麽,附到侍女紅雲耳邊道,“紅雲姐,我現在不方便進城,你跟要大哥回趟園子,替我向老夫人叩三個響頭……我在竹園的桂花樹下埋了個小盒子,你幫我取回來。”

那個小盒子裏有她在回春堂打工時攢的幾塊碎銀子,還有臨出長樂宮時在夫差身上偷走的那塊冰玉,以前窮困的時候拿它當塊寶,現在整抽屜都是亮晶晶的石頭,就不覺得有啥寶貴了,隻是想著那玉近乎透明,可以請匠人剖開了做個望遠鏡,在山上用著方便。

吳王拉了施施的小手走向另一條山澗小路,阿鬆和阿樟走到前麵仔細探路,提醒後麵的主上避開機關和陷阱,阿青三虎等人跟在後麵,春杏不時地跟三虎嘮兩句,三虎多半不應答,偶爾‘嗯’上一聲,春杏便歡喜異常。

夫差報歉地對施施說他們的婚禮可能隻有要義母子還有慧園的仆人參加,不便邀請族裏的親眷和朝裏的大夫們出席,施施省得,她之前的身份是吳王侍姬,又是伍氏要除之而後快的人,阿軒娶她為妻也是冒著大風險,婚事當然要低調些。

“重要的是婚後我們能和和美美、平平安安地過日子,我不在乎多大的排場……可是,阿軒,成親那一天我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要你一輩子都記得娶我進門時的模樣。”施施的腦袋頂隻到姬夫差的肩頭,抱著他的一隻手臂半個身子靠在上麵借力往前走。

姬軒知道她累了,在路邊找了個樹蔭坐下,抱著施施坐在他腿上,侍衛們目不斜視地圍在四周不同的方向向遠處望。

陽光下的草地被曬成淺碧色,摸在手裏是柔軟而幹燥的感覺,施施和夫差身後的依靠是棵粗大的老槐樹,三四月份正是槐花開得最好的季節,玉白的花團累累,被山風催著灑了一地,芳香的氣息和兩千年後一模一樣。

施施靠在姬夫差懷裏喃喃地道,“阿軒,等暇下山的時候我們折些嫩槐花,午飯我給做槐花糕吃,好甜好香的。”

姬軒低下頭吻吻施施的額頭,“嗯,晚上我回來再吃你做的糕點……中午多睡一會兒,這兩天都好生歇著,等我們成親那日總有你累的。”

施施這才想起來姬軒是借辦公事的名義溜出來的,耽誤了他的工作可不好,便掙紮著從他腿上坐起來,“讓阿鬆他們帶我去找有好藥的地方吧,開診堂的事兒八字還沒一撇呢,不打緊的,別耽擱你辦官府的差事,快帶人回城。”

夫差捉住她的手,“說過帶你去找上好的靈芝老參呢,就在前麵,我領好了路,明天侍衛們直接帶你過來挖藥就行了。”

“你怎麽知道哪裏有靈芝和山參?”施施怪道,“那些東西可是很貴的呐,看到了還不馬上采到手裏?會不會已經被別人挖走了呀!阿軒,我們得快一點,快!”

吳王好笑地捏緊她的手指,“過了前麵這條山澗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