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繁雜而毫無人性尊嚴的體檢程序完畢,老女禦示意施施可以坐起來了;她們倒是沒動手觸及施施的身體,看來是用的‘望聞問切’的前兩項來判斷她是否是個健康清白的女子。

施施接過宮女遞過的衣衫,飛快地把內裙穿上,然後對著榻邊的銅鏡把外衫整理好;她伸手捋順長發,之後挺直身子對著兩名老女禦行了一禮,“有勞兩位夫人。”

說完這句話,施施也愣了一下,這種下意識的禮貌舉動,一定是來自夷光留在這個軀體上根深蒂固的良好教養。

那兩位老女人對望一眼,倒是對施施露出滿意的神情。

“奴婢容兒、阿玉奉君夫人之命,來為今晚服侍主君的貴人梳洗上妝,請施姑娘到廂房沐浴更衣,主君亥時末召見姑娘侍寢。”

宮女們看清兩位女禦的神情,立刻會意地躬下身子,請施施去隔壁房間梳洗打扮。

旋波看到兩位大宮女笑盈盈地扶著施施出來,知道鄭旦和夷光這兩個美姬都過關了。

“你們剛說什麽?我今晚就得去長樂宮侍寢?!”

施施這會子才明白宮女容兒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她掙開宮女們的拉扯,一個箭步衝到旋波麵前,可憐巴巴地哀求道,“旋波姐姐,她們想讓我今晚伺候吳王殿下,可是我……很不巧……癸水來了呢!你給她們說說,今晚讓鄭姬去好不好?”

旋波反手捏緊施施的腕子,逼近她的耳邊低聲道,“癸水?奴婢服侍夷光姑娘三月之久,姑娘哪有過癸水?若是近日來了初潮,怎未向奴婢索要潔身物事?姑娘莫要害羞,後宮女子莫不期待主君臨幸,您該表現得受寵若驚才是。”

‘連初潮還沒來,就讓施夷光去爬男人的床!你們虐待幼女啊!’

施施憤怒地瞪著旋波,徹底對她失去了指望,她就是範蠡派在身邊監視她一舉一動的狗腿子!根本沒有一點正常人的惻隱之心!

‘怎麽辦?怎麽辦啊?!!冷靜……這時候千萬要冷靜……一定能想出辦法扭轉本屬於施夷光的悲慘命運……’

就算被拖進姬夫差的臥室之前找不到脫身的機會,那也不代表著全無希望了,是吧?

真的要單獨麵對姬夫差的話,就向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淒淒慘慘地說出她目前的身體狀況是多麽糟糕:小時候家裏窮,吃得差,極度營養不良,是一缺愛又缺鈣的倒黴孩子……殿下要是強了俺這麽個可憐病弱的幼女,會傷天理地呀!

反正總有理由讓吳王放棄娶她當小老婆的念頭,訓獸師都能和老虎獅子做思想交流,她林施施有信心搞定一個看起來挺有修養的古董男人!

施施用力白了旋波一眼,拒絕她陪自己去廂房洗沐,看到旋波瞬間黑了臉,而鄭旦則對她投來滿眼的嫉妒和不忿,施施心裏立時舒服了許多。

跟著兩位宮女走進隔壁的房間,這裏居然也有像模像樣的淨室:壁上的花形燭台上點著雪亮的牛油蠟燭,地上鋪著潔淨平整的白石,窗前的銅架上有洗手潔麵用的陶盆,牆上懸掛著菱形銅鏡;旁邊是儲水的黑色大陶缸;寬大的浴盆下麵有圓圓的木塞,可以把用過的洗澡水放空排入石磚下的排水通道。

施施噓了口氣,看來大周時期雖然落後,但是居家必備的設施還是很比較方便齊全地。

侍女拉下了厚厚的窗幔,把兩桶溫水倒進大浴盆,裏麵還放了一個方形的香草包,不知道裝的是什麽香料。

經過剛才的那些古怪事事,施施也不羞於在眾女麵前寬衣解帶了,她脫光衣服踏進浴盆裏,小心地坐了下來,宮女阿玉執木勺往施施身上淋著香噴噴的溫水,施施舒服地歎了口氣:

走一步算一步吧,一會見了吳王,盡量和他溝通一下,希望他能體諒自己年幼體弱,還幹不得那種激烈的‘體力活兒’,能同意等她長大點再洞房。

‘那個……吳王殿下,先把奴家放在園子裏養上一年半載地,等奴家長肥了再吃好不好?奴家還沒發育好呢!連初潮還未有過……不適合配合男人做俯臥撐運動……仰臥起坐也不行呢……’

施施咬著手指頭想著吳王俊朗朗的麵孔:好在姬夫差那人長相也不差,經曆過那麽多女人,**功夫應該很不錯滴……

說起來,自己高中這三年也看過不少高H的網文,也和同舍的幾個夥伴們偷看過小網站上的那種激.情圖片;沒想到今天終於有可能從紙上談兵轉到實戰了,說起來真是有點……心慌慌呢。

咳,都這時候了還亂想啥少兒不宜的畫麵啊!打住、打住!

俺林施施可不是真正的西子姑娘,可不能和姬夫差做成真的夫妻,做那八下裏都不討好的紅顏禍水……

浴完香湯,阿玉幫她擦幹身子換上柔軟滑.順的白色內裙中衣,又拿鹽水讓施施漱了幾遍口,才請她到外堂來。

施施身上散發著沐浴後的芬芳氣息,感覺輕爽利落了許多;容兒給她罩上淺紅色的宮紗大袖衫,係上鬆青色的四幅長裙,裙裾上繡著紫紅的大朵海棠,幅擺和袖口處是一圈祥雲銀線的飾紋。

阿玉執起木梳給施施通開長發,手指靈巧在她發間穿行,將她的額發攏起在腦後用絲帶係上,餘下的長發端正地披在身後。

為她綰好頂發,阿玉又從桌上的銅妝匣裏取出一個小瓷瓶來,對施施說這是來自燕趙的上好燕支。

宮女阿玉用食指沾起一點燕支抹在施施的唇上,餘下的在手心均開撫在施施兩腮,又拿炭筆給施施加重了一下眉頭黛色。

阿玉看著銅鏡中的施施,豔羨地笑了起來,“夷光姑娘當真是美色天成、眉目如畫,奴婢再加修飾便是多餘了,這樣隻著些許朱色可好?”

施施打個嗬欠睜開眼,麵前的銅鏡裏出現一個雲髻玉.肌、眉若遠山、眼似橫波的淡妝麗人,薄施朱粉的麵頰初看清麗可人,再看卻又嬌媚豐豔,那是園中最盛的芍藥芙蓉也比不過的極致風華。

美則美矣,還是覺得陌生至極,這不是真的自己……施施勉強笑道,“有勞姐姐。”

阿玉笑眯眯地去洗手,容兒把銀質鑲乳白珠子的耳環、項墜、額飾給施施戴上,嘴裏念叨著,“姑娘生成如此絕佳姿容,從今晚起,必定能得到主君盛寵……待明天主君的賞賜下來,施姑娘就能戴金佩玉,這些銀飾便用不上啦!”

施施一邊伸手捏弄著新綢袍肥袖子,一邊小心摸索著佩服整齊的成套銀飾:今晚能逃出吳王宮的話,這些東西就是她的跑路費了呀,嗬嗬,不知道值不值錢……要是能帶回二十一世紀,這些紋路古樸的銀飾可就是天價古董了呢。

妝扮停妥,宮女們不再耽擱時間,阿玉挽起施施的手臂,容兒打開門,叫來候在不遠處的寺人阿蝠,“快叫兩個丫頭來給我們掌著燈籠,亥時末之前我們得把施貴人送到主君的長樂宮!”

阿蝠立刻叫來之前施施見過的兩個幼齡小宮女,女孩子們打著牛皮燈籠給她們照路;一行人快步走出偏僻的芳華園,穿過宮中綿延不盡的踏步長廊,走向東麵那片隱約響著絲竹之樂的華麗殿房。

“阿玉姐姐,”施施在一個小花園模樣的地方站住腳,借著遊廊下宮燈的暖光,她看清不遠處一叢花樹旁邊就是一道白色的宮牆,立刻心中一動,“姐姐,我肚子不舒服……給我兩張綿葉子!”

施施來到這個時空之後,才知道這個時期還沒發明紙張,當地人把一種植物的大葉子曬幹了,搓韌後做為如廁後潔身之用;雖然比不上後世用木材製成的消毒紙巾,但是也很柔軟;施施不知道這棉葉子來自什麽植物,但肯定不是後世種植的棉花葉子。

“啊?!貴人要出恭……”容兒和阿玉頓時青了臉,“您怎麽不早說?”

好不容易把這個越姬的身軀檢查清楚,又洗幹淨、上好妝了,兩人今天的差使即將辦妥,她居然又要如廁,那豈不還要費事再行洗沐一番?

“好姐姐,我真的是肚子不舒服,你們總不能讓我麵見主君的時候出醜吧。”施施眨眨眼,兩手按著小肚子,很痛苦的模樣。

容兒無可奈何從袖袋裏取出一疊棉葉遞給施施,指使其中一個小丫頭,“你先去長樂宮,給值夜的媚兒姐姐說一聲,叫她備桶熱水,等施貴人去了好再洗浴一番。”

小丫頭應著諾快步離開,阿玉領著施施去附近的茅廁,容兒和另外一個小丫頭在原處等著。

這個地方貌似是宮裏的東花園,茅廁修建得也很精致,兩邊都是假山和花草,上麵用竹排做頂,因為是夜晚,看不清上麵爬滿的是什麽植物的花蔓。

關好木門,施施小心地看了一眼打著燈籠候在門口的阿玉,極快地把肥大的衣裙掖在腰帶裏,袖子也係了個結:方便爬牆嘛。

施施輕手輕腳地推開廁房的窗子,目測了一下從窗子到地麵的垂直距離,沒費什麽事就兩腳踏到了外麵的實地。

這時候的鞋子真好呀,麻布做底的,走路幾乎就沒什麽聲音,施施弓著身子,借著假山和花叢的掩護,離阿玉打亮的那盞燈籠越來越遠。

哈哈,勝利在望了呀!三十六計,走為上也,咱用的這策略叫尿遁……嘿,雖然不是文雅之士所為,但是,逃命要緊呐!

施施深一腳淺一腳地踏著沾了露水的草地,向著她早就看好的那道白色宮牆跑去。

“何人在那鬼鬼祟祟?”

“說你呢,站住——”

“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