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剛才有人進過廚房,偷吃了俺的春卷?!”

‘居然一點動靜都沒發出來,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妙手大盜?’

施施渾身汗毛直豎,拿起桌上的燭台在膳房裏四下裏照了照……香蕉內個芭樂,這位大俠順了俺幾隻春卷就迅速灰走鳥?

不對!‘兔子’還在門口呢,要是有人來了,它總會哇嗚幾聲的,不管是旋波還是阿螳一進桑園的大門,‘兔子’在房裏就能聽見他們的腳步聲,然後嗚嗚地大叫著來扯施施的衣角。

“兔子!”

施施想到什麽、心裏一沉,一個箭步就跑到門外,看到小狗還懶洋洋地歪在門口的石台子上,總算鬆了口氣;‘兔子’看見施施出門,哼唧了一聲表示它還在原地蹲崗。

夜風吹得施施手裏的蠟燭火苗劈啪作響,施施用手遮著火頭左右張望了一下,沒發現有什麽不妥,便回膳房熄了灶火,端起盛著春卷的陶盤走回明堂。

‘兔子’狗也抖抖身子站起來乖乖地跟在施施身後,施施沒有注意到,小‘兔子’嘴裏還叨著一根沒舍得吃光的雞骨頭。

點亮木案上的粗燭,施施拿出筷子坐好,不放心地又數了一遍盤子裏的小枕頭,“一、二、三……真的是二十二個!”

她記得自己一共揪了三十個小麵穄子,包成春卷後分兩批排進銅鼎煎熟,除去自己嚐的那一個,盤子裏現在應該還有二十九個,可是怎麽數就隻有二十二個呢!

‘難道我就是童話故事裏那個學做拔絲蘋果的小豬?’

施施挾起香脆的春卷咬了一口;這味道……簡直讓人無法相信……(嗬嗬!)

韭菜又叫草鍾乳、起陽草,顧名思義,這種菜有壯腎陽的作用,所以陽虛體質的人可以多吃,陰虛體質的人吃了就會不舒服、上虛火的症狀會更明顯;禽蛋類營養最為全麵,每天吃幾個,對五髒都有補益作用。

韭菜獨特的芳香氣可以消除蛋類的腥味,而禽蛋對腸胃的滋補作用又能解除韭菜的辛性對胃腸的刺激;所以,韭菜和蛋類一起做菜,真是天做之合呢!

“咯吱!咯吱!”施施一連吃了五六個春卷,從肚子到大腦都非常滿足;她終於停下筷子來,拿幹淨的細布遮在盤子上,起身走到門外仰望頂空浩瀚的銀河。

“媽媽,你在那個時空還好嗎?我今天做了你最喜歡的韭菜春卷,味道超棒……”

“媽,我今天也變成了小豬同學,一邊做一邊吃,自己都沒察覺……”

施施靠在門廊的粗柱上,回想著小時候聽媽媽講過一個童話故事:小豬同學在鄰居家吃到美味的拔絲蘋果,覺得好吃得不得了!於是拿紙和筆把做這道美味的材料和程序記了下來。

小豬同學切好蘋果再沾上麵糊,放在廚房的流理台上,又準備好一袋白糖和一瓶油,他按照鄰居的交待,把鍋熱了幾分鍾倒上半鍋菜油,然後把爐灶轉成中火,油花開了之後,倒進去掛糊的蘋果快速炸一下。

金黃色的蘋果撈出來,控掉油滴盛進盤子裏,然後另熱一隻鍋子加入白糖……可是,糖袋子呢?

小豬同學左找右找,最後在地上撿到空空的糖袋子,糖到哪裏去啦?再一摸自己的長嘴巴,哎呀,豬鼻子上還沾著好多糖粉呢!不知道什麽時候,他把一袋白糖吃光了呀。

嗚嗚嗚,這次試製拔絲蘋果宣告失敗。

第二次小豬接受上次的教訓,把剛買來的一袋白糖倒進玻璃瓶裏,上麵貼上一張大大的白紙寫上:不許偷吃!

這次一定不會出問題了,於是小豬很順利地炸好蘋果塊、把白糖熬成金黃的糖稀……嗬嗬,這次一定能吃到自己親手做的拔絲蘋果了!

小豬端過盤子把蘋果塊倒進鍋……炸蘋果怎麽隻剩下一塊了?!

小豬心虛地摸摸自己的長嘴巴,果然!鼻子上全是蹭的油……這一次的行動又宣告失敗,貪吃的小豬是不是很可愛?

想著媽媽講的童話故事,施施終於忍不住哭了:雖然爸爸媽媽各自有了家、有了他們的新寶寶,這麽多年把她放在寄宿學校沒有真正關心過她……可是,施施還是好想媽媽……

兩腿叉著坐在房頂上吃春卷的某人停下咀嚼,因為他看到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個剛才高高興興哼著小曲做美味的小女人蹲在地上哭了,嗚咽的聲音不大,可是他正好坐在她頭頂上方的房頂上,所以聽到了。

呃……不過是丟了幾個好吃的小‘枕頭’嘛,至於哭成這樣嘛?!真是小地方來的鄉下人,小器巴拉地。

夫差看看手中僅剩的半個春卷,有些內疚地沉吟了一會,又塞進嘴巴。

好吃。明早讓膳房炸這種越地的小吃做早膳。

吳王猶豫著站起身,看施施哭得那麽委屈的樣子,他想著是不是該拿點金銀給她做為補償,可是摸遍全身也找到可以充當錢幣的東西,除了腰間這塊帶字符的金牌;這是和口令一樣,用來證明吳宮暗衛身份的,可不能送給施姬。

“嗚哇——嗚哇——”‘兔子’突然叫起來(它還小,等過了變聲期,就會‘汪汪’地叫啦),‘兔子’終於消滅了那隻雞骨頭,過來扯著施施的裙角往外拉。

施施抹抹眼淚,知道是旋波回來了。

夫差不再猶豫,幾個騰躍跳過後牆很快就出了桑園;這天在桑園值夜的是桐衛,他看到‘夜統領’悄悄進了桑園,又偷吃人家做的夜宵……桐衛很正直,他此刻非常後悔把施貴人擅長廚藝的事報給這位不良上司。

旋波神情很是疲憊,她在芳華園等到下午才見到從湖心園回來的鄭旦和素娥,她向鄭旦仔細詢問湖心園的方位布置以及鄭旦服侍吳王的詳細情況。

不料鄭旦的態度很不耐煩,推說她很累不小心睡著了,一覺醒來才知道吳王殿下有要事獨自回了長樂宮。

旋波覺得情況很不樂觀:如果鄭旦說的是假話,那麽鄭姬已經起了異心,是個靠不住的人,得想法子讓她消失;如果鄭旦說得是真的,那麽情況會更糟!

說明吳王殿下已經對鄭旦起疑……把她叫到湖心島的目的令人堪憂;可是鄭旦和素娥對她的質問異常反感,認為她又在小題大做:吳王殿下對鄭娣不知有多寵愛!

“過來,嚐嚐我的手藝。”好吃的東西得有人分享才算是美味,旋波一進門,施施就拉著她的袖子到明堂的桌子邊。

旋波瞪著一排金黃色的‘小枕頭’問,“這是什麽?”

“韭菜春卷,我今天做了家鄉的小吃,特意給你留的,快吃!”

旋波挾起一個春卷輕輕咬了一口:麵皮極為香脆、而菜餡又滑、嫩、多、汁……一個春卷吃下去,她滿腹的憂思居然消除了許多!

“你……你這樣……其實也蠻好。”旋波眼中閃過難得的溫柔,“這王宮裏麵,也許隻有你過得真正快活罷!夷光,等找到合宜的機會,我求範大人帶你離開姑蘇城……以你的心性,隻適合過賢妻良母的日子。”

噢?施施眨眨眼,古人誠不欺我——想打通一個人的心,最快的途徑就是先打通他的胃!

一個春卷就把旋波的後媽心給撼動了捏,嗚嗚嗚……

“嗬嗬,旋波姐姐你趁熱快吃,多吃點,給小螳子留兩個嚐嚐味就行,韭菜和麵是他送來的。”

旋波搖搖頭放下木筷,“韭菜易生胃熱,我素有胃疾不敢多食;這些用布包起來明早熱一下給阿螳吃吧!盤子放在打水的那個木桶裏、再浸在水缸裏,現在夜裏也比較悶熱,飯菜容易變味兒。”

“是、是,還是姐姐想得仔細。”施施按旋波說的把銅盤放進水桶,水桶再半浸到水缸裏,蓋好竹蓋子,這樣夜裏也不怕被耗子偷吃了。

興許是哭過的緣故,施施洗浴完之後倒頭便睡,旋波卻在黑暗中睜大眼,想著如何把鄭旦的情況傳給範大人,請範大人定奪此事。

一早小鳥開始唧咕、‘兔子’開始用爪子扒門的時候,施施一個咕嚕爬起來,匆匆洗了把臉把頭發梳個馬尾巴,就取出昨晚剩的春卷去廚房翻熱。

點火,把銅鼎預熱抹上層豬油,十幾個春卷排在上麵煎熱。

隻這樣煎一下是不行的,吃到嘴裏會幹巴巴地、樣子癟癟地、賣相也不好看,根本沒了新出爐的香脆口感;快餐店的老師傅是這樣教施施的,隻要是煎製的麵食,鍋貼也好、水煎包也罷,剩到第二天翻熱的時候,千萬不要放到微波爐裏一轉了事。

還要放到平底鍋裏用油煎一下,小火煎兩分鍾,馬上倒進去兩湯匙滴了醋的麵粉水,蓋上鍋蓋燜著;要是菜餡的食物,得少加麵水,燜一兩分鍾靠幹水就行了,要是肉餡的,就多加一點麵水。

鼎底開始茲茲作響,提示麵粉水已經靠幹了,施施把小鼎端到一邊的灶台上,把春卷挨著挾出來,正好‘兔子’又開始哇哇地大叫——一定是阿螳到了。

阿螳滿麵笑容地站在明堂門口,看著施施端著一盤金黃色的麵食出來,小鼻頭上還沾了些許黑灰;但是在阿螳眼裏,這世上最好看的麵孔莫過於此刻的施施。

“坐下,一起吃!”施施喝了一大口阿螳帶來的熱蜜漿,指著竹榻讓阿螳坐。

阿螳搖搖頭,“貴人,這使不得,小的隻是一名侍徒,不能與貴人同桌用膳。”

“這是冷宮!我說了算,快坐呀,不然我生氣了噢。”施施嘟起嘴。

旋波掃了眼阿螳,心想他不過是個算不得男人的寺人,與施姬走得近了也無妨,“坐下來一起吃吧,說起來我也是侍從,貴人不計較這些,我們就暫且破例便宜行事吧。”

阿螳聽旋波這麽說,也就不再堅持,拿起施施遞過來的一雙筷子,挾了春卷放到嘴裏,“味道好極!施貴人的手藝怕是比這宮裏所有的饔人都高明呢!”

施施很得意,“哪裏、哪裏……這春卷兒要是剛出爐的時候吃味道更好,放了一夜再回爐,韭菜的味兒就不夠鮮了,嗬嗬……”

阿螳不再客氣,他也實在留不住口,十幾個肥肥胖胖的春卷進了肚子還意猶未盡,他盯著盤子看了會,然後用他帶來的飯團抹了抹盤子底,再把那個大飯團子一口吞下。

施施和旋波對望一眼,忍不住掩口而笑。

這時候吳王殿下正在對專門負責他膳食的內饔發脾氣,“本王說過幾遍了!是越地的一種小吃!麥粉做的薄皮,裏麵有韭菜有鳥蛋!包成枕頭形狀用油煎的!”

他指著飯桌上的銅盤,那裏麵是一張大肉餅托著寸許長的一排韭菜和兩個白煮蛋,“這是什麽?本王一大早起來等了一個時辰,就等來這麽個東西?你們是耳朵聾了,還是腦袋生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