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軒以蕭音相和,施施又唱了一遍《滄海一聲笑》,兩人相視一笑,都有種以曲會知音的感覺,從心底覺得對方親近了好多。

施施低下頭,躲開姬軒別有深意的目光,突然想起要義的囑咐,“軒大哥,天快黑了……掌櫃的交待我入夜前得回園子呢!我們現在回程吧?”

“你倒是很聽他的話啊。”姬軒的語氣怎麽聽都有點酸溜溜地。

“這是當然的啦,”施施扁扁嘴,“他是阿施的大債主耶,賣身契我都簽了呢,得做一年的雇工才夠還清債的。”

姬軒奇怪了,“你何時欠他的錢?欠了多少?”

施施就把在回春堂吃了一頓霸王餐,之後被關進柴房,後來差點被送進官府的事說了一遍。

“原來阿義是這樣把你留住的,他倒不曾細說。”

姬軒聽施施說到要義的手段,卻是忍俊不禁,剛露出笑容看到施施憤憤的模樣立馬收起笑臉,“呃……我是想問,你與阿義簽了一年的工契,一年之後呢,還留在回春堂麽?”

也許是姬軒對他講了自己幼年的孤苦,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施施現在對姬軒一點戒備心都沒有,“不瞞軒大哥,我呀,在回春堂做工這半個多月,也攢了那麽一星星賞錢了……”

“你又不當跑堂的,哪來的賞錢?”姬軒故意露出不相信的表情。

施施急了,“真的!要家老夫人喜歡吃我做的飯菜,經常給銀錢打賞呢!”

一說到銀子,施施就兩眼放光,“我都攢了近十兩銀子了!都埋在竹園那棵老桂花樹下麵,按這種情形,一年之後,我離開姑蘇城、周遊列國的跑路費足足有餘……”

姬軒聽到‘桂花樹’三個字,嘴角不禁一抽:這丫頭藏錢的方式還真沒多少新意。

打聽完他想要的答案,姬軒也不再耽擱,回轉身向後喊了一聲,“阿桐,把船劃到大埠頭,我們從那邊上岸乘馬車!”

“諾。”船尾傳來侍衛們的聲音。

施施在酒樓門口下了馬車,向車廂裏的姬軒揮了揮手,目送那輛雙驅馬車順著中心大街得得北去。

自己都能聞到身上有股難聞的酒氣,施施也不敢去膳房了,以免同事們問東問西的,從酒樓一邊的偏門拐到後園,向自己棲身的竹園奔去。

這邊的小道施施隻走過一次,記得經過後宅的花園,遠遠看到裏麵的幾株古木之間,貌似有隻粗繩和木板做的秋千,興許是石榴年幼些的時候玩過的吧。

走到花園的拱形門口的時候,施施又探頭向裏望了望,隻見就在離竹門不遠的地方,一隻秋千自茂密的枝葉中垂下,在風中微微晃**。

反正此時天已經黑了,沒幾個人經過這裏,點點朦朧的燈籠和淡淡的月光裹著這個精致的小花園,可愛的就像愛麗絲走進的仙境,施施左瞧右瞅,咽了咽口水推開半閉的園門向裏麵走去。

走近了,才看清秋千架上纏繞著古老的紫藤,漆了油的光滑坐板落了幾片紫藤葉子。

夜風習習,攪動了古樹和紫藤的葉片,片片飄落在施施身上,在月光的輝映下像是雪花一般飛舞,施施一時玩心大起,扶著纏滿藤葉的繩索站上秋千的橫板。

站穩之後,她伸腳一蹬邊上的大樹,秋千便遠遠地**開來,若是平時,施施肯定會害怕到尖叫,但是此時酒意上頭,施施唯恐秋千不能**得更高,耳邊風聲呼呼,她得意地張開嘴巴,笑聲情不自禁的衝出胸腔。

施施正快活得忘乎所以,迎麵一片落葉撞到眼中,刺痛之下,施施本能的抬手去揉右眼!等下一秒鍾反應過來,身子已經離開橫板向上跌飛出去!

“啊——”

意料中的痛苦碰撞沒有發生,反倒是摸到一個溫暖的懷抱!施施吃驚地睜開眼,看到眼前是一個放大的人臉,再仔細一看……掌櫃的?!

“這位姑娘,可以下來了嗎?”要義黑著一張臉,近距離地瞪著施施。

施施這才發現自己像八爪魚一樣牢牢巴在要義身上……

‘咳,人在緊急關頭的本能反應嘛,這麽生氣幹嘛……’施施趕緊鬆開手,站穩在地上,她摸摸又紅又燙的臉,瞅著要義那張猶如出塵謫仙般清俊的麵孔驚喜地問,“掌櫃的,幸虧您及時過來,不然小人的臉就成平板了!您……一直在暗中守護小人?”

要義哼了聲,整整被施施抓皺了的衣袍,“有人向本少爺稟報,花園裏溜進一個矮個子男人,未行不法之事,卻跳上一隻秋千**來**去的、不時傻笑兩聲……本少爺覺得出奇,就親自過來瞧瞧,原來是你這個醉鬼在做怪。”

“瞧您說的,好似花園裏闖進來一隻野猴子……俺就是看見秋千眼饞嘛!”施施真是被要義這番刻薄話兒說得傷自尊了。

小的時候外公外婆帶她去公園玩,見過別人家的小孩在父母培伴下**秋千玩兒,她也想過去坐坐,可是外公外婆從不讓她接觸這些危險的玩意,所以從小到大,一次秋千也沒玩過。

穿越到古老的東周,看到這麽一隻漂亮的秋千,偷偷地跳上來試試,還被人罵成是傻子、醉鬼。

施施低下頭,眼淚糊了一臉,她怕要義看到,用袖子悄悄抹了一下,向掌櫃的行了一禮轉身就走。

要義看見施施不作聲,也有些懊惱剛才自己的話說得刻薄,一轉臉正瞥見施施臉頰上一串亮晶晶的淚珠,他心頭一緊,伸手就抓住施施的右臂。

施施生氣地轉回身,“我進花園……真的是隻**秋千來的,沒做壞事!”

要義彎下腰拍拍施施的發頂,“剛才開個玩笑而已,這麽不禁鬧,連金豆子都掉出來了。”

欸?這家夥變臉的確比翻書還快,又想什麽壞主意整咱?

“還想玩麽?我推你。”要義低下頭瞅著施施,肩下的長發如流水般散下,墨黑的眸子盛滿溫柔。

沒出息的施施又被他的美色俘虜了,再者,她真的很想玩秋千,“嗯、嗯!想!”

要義拿出一方帕子擦幹淨秋千的橫板,讓施施坐在上麵兩手抓住繩索,他則立在施施後麵用力一推,“當心,抓緊了!”

秋千高高地**開來,施施咯咯地笑著,要義臉上也泛起由衷的微笑,下午因姬軒帶著施施出行而生的煩悶頓時煙消雲散。

此時,園門外悄悄探進來兩個腦袋,不會一會兒,又悄悄地縮了回去;其中一個胖胖的身形拉著另一個圓滾滾的身影快步離開。

兩人走進後園的門裏,呼哧呼哧直喘的石榴停住腳步,“表姨媽!您也看見了,他們兩個男人……您就不管一管!”

要老夫人神輕氣閑,一路小跑,渾不像石榴那麽氣粗,“義兒大了,做什麽他有數,我啊,隻管把你這個賠錢貨嫁出去就完成任務嘍!”

石榴氣得直跺腳,要義和阿施,那兩個男人誰願意娶她,她都想嫁啊,可是他們兩個甜甜蜜蜜地……這叫什麽事啊!

要老夫人眯著眼,心下早有計議,她這把年歲了,看人還是有幾分經驗滴:第一次見施施時,沒怎麽仔細打量,隻覺得這小夥子長是俊巴,說話又斯文,更加上做得一手好菜,很討人喜歡。

後來施施再去送飯,她就注意到了,這一次小家夥臉上的黑斑和上一次見他時位置略有不同,分明是用草藥汁偽裝的;而且,阿施的耳朵垂上有明顯脂粉遮蓋的痕跡,仔細看還是能看出紮過耳朵眼的。

平時這孩子說話壓著嗓子,不好確定她到底是不是女扮男裝,今晚聽她笑得那叫一個悅耳,分明是女孩子的聲音!

要老夫人原先也是擔心阿義至今不肯娶妻,是惦記著他與師姐幼時的情意,現在總算放心了,原來,兒子隻是沒碰到對眼的罷了,施丫頭的真容一定長得極俊,又是個心靈手巧的......要家沒有門第之見,隻要阿義真心喜歡阿施,她是不會反對的。

老夫人越想越是高興,腳下走得輕快,已經在盤算讓要義去越國求親的時候,帶什麽樣的厚禮去下聘。

施施不知道她**一**秋千惹出這麽個故故來;她笑得連聲咳嗽的時候,要義趕緊扶住秋千,“怎樣?回房喝點熱...漿吧,別受了風寒。”

“沒事,”施施擺擺手,“這秋千是為石榴姐做的?”

要義的笑容淡了下來,“不是,這是我師姐小時候耍過的。”

施施從秋千上跳下來,“掌櫃的還有師姐?她也住在姑蘇城嗎?”

要義搖搖頭,“師妹同你一樣,是越國人,父親習慣稱她為越女……使得一手淩利的劍法;父親罹難之後,師兄陳音和師姐一起去了越國,一直不曾回來過。”

他們曾經來過……要義心道:是為刺殺吳王而來,師兄和師姐一直認為要離是先王闔閭所害,根本不聽他的解釋,甚至罵他認賊作父,要義想到這裏,暗裏歎了口氣。

“噢。”施施看出要義臉上有些許的傷感,自己不知該說什麽好,愣了一會,借用了一句名作,“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要義重複著施施的話,抬頭望著上方那一彎秋月,忽而低下頭瞧著施施,“你願意永遠留在回春堂麽?我們在一起,長長久久地……我每天都這樣陪你**秋千……”

每天有人陪著**秋千?施施瞪圓了眼,這真是個極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