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寶山不解的道:“那既然月笙哥不想給陳老大做小弟,為什麽還答應他呢?”

“廢話,剛才我如果不答應他,隻怕咱們倆就別想活著走出這家客棧!”

“為什麽?”

杜月笙耐心給他解釋:“姓陳的紅口白牙說得好聽,可咱們得聽話聽音啊。咱們既然撞見了他這樁秘密,若不插上一腳,肯定會被滅口。咱們兩個是無名之輩,他殺咱們毫無困難。嘿,他剛才口口聲聲威脅姓萬的太監,那太監居然被他唬住了。就算光緒再無能,可要殺陳世昌這樣一個混混,大概也毫不費力吧。說什麽捅到慈禧麵前,姑且不論他見不見得到慈禧。就算真的跟慈禧說了,慈禧第一個要殺的,就是他姓陳的!”

元寶山問道:“慈禧是誰?”,杜月笙摸了摸元寶山的頭:“你真算得上不學無術了,光緒是皇帝,慈禧就是太後。寶山,後麵的事情你要聽我安排。放心吧,月笙哥既然把你領進來了,那就會囫圇著把你領出去。”。元寶山點一點頭:“我相信月笙哥。”

忽然門外一陣吵鬧,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那個叫杜月笙的呢?是不是在這屋裏?”,杜月笙本來緊皺眉頭,一聽這聲音,立刻來了精神:是個女的?聽這聲音挺不賴啊,不知道長的怎麽樣。

門外一壯漢回答道:“姑奶奶,您到了?要不我去稟告大哥一聲——”,那女聲呸了一聲:“姑奶奶問話你沒聽到啊?我問你那個叫杜月笙的是不是在這兒!”。壯漢慌忙答道:“就在裏麵,就在裏麵。”,接著杜月笙聽門吱呀一聲,跟著進來一個一身黑衣的女子!

杜月笙立刻雙眼放光,嘴裏呼哨一聲:“哈嘍,你是在找我麽?”。也難怪杜月笙這麽激動,那女的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身穿旗裝,頭盤發髻。而是一襲黑色皮裝,短小的外套罩在白襯衣外麵,瘦長的褲子,再加上一雙皮靴,將身材完美的襯托出來。頭上紮著一條馬尾辮,身上曲線玲瓏,皮膚白皙,一股清爽的香水味,哪裏像清朝的女子?

杜月笙心下讚歎:真好,沒想到還有這麽時髦的人。那女的仔細端詳了一陣杜月笙,開口道:“我當是誰呢,惹得大哥這麽有興趣,原來是一個二十郎當歲的小孩啊。”,杜月笙咧嘴一笑,故作震驚的道:“小怎麽了?小就不能滿足你麽?”

那女的絲毫沒有害羞的樣子,伸手一指杜月笙,咯咯笑道:“小子,你皮癢癢了是不是?敢這麽跟我說話?”,杜月笙嘿嘿一笑:“開個玩笑嘛,何必當真?”。接著臉上現出無助的神色:“姐姐,你是誰啊?能告訴我麽?”

那女的伸出拇指一指自己:“你沒聽外麵的人叫我姑奶奶麽?我是陳老大的親妹妹,剛從法蘭西回來。我叫陳君容,你叫我陳姐就好了。”,杜月笙嘿嘿一笑,往陳君容那邊使勁靠了靠,看著眼前那一對凸起,接口道:“容妹——”

陳君容把臉一沉:“瞎叫什麽呢?沒大沒小的!姑奶奶我比你大著七八歲,我是看在我哥的份上才允許你喊一聲陳姐,你別不識抬舉!”

杜月笙臉上現出驚訝之色:“比我大七八歲?看著不像啊,看起來你也就十歲的樣子。”陳君容撲哧一笑:“小子油嘴滑舌的,倒會獻媚。”,杜月笙趁勢道:“那我以後就叫容妹吧?容妹多親切啊,你說是不是?”

陳君容啪的一聲,把一柄精致的小手槍拍在桌子上:“認不認識這件寶貝?再敢胡言亂語,我叫你腦袋開花!”,杜月笙沒想到這陳君容這麽橫。他趕忙笑道:“不敢了,不敢了。”

陳君容白了他一眼:“我真看不出你有哪點讓我大哥器重。”,杜月笙嘿嘿一笑:“我也看不出來。”。陳君容嗯了一聲:“小月笙,你是第一個看到我的穿著打扮不驚訝的人,當然,我說的是在大清國。”

杜月笙心說,三點不露,我有什麽好驚訝的?嘴上卻說:“容妹長得這麽漂亮,穿這身衣服多得體啊。那些臉露驚訝的人,都是沒見過世麵的土包子。”,接著又補上一句:“你這麽漂亮,我實在是不相信你比我歲數大。”

杜月笙這話讓陳君容大為受用,陳君容不再追究杜月笙對她的稱謂。她嘻嘻笑道:“不錯不錯,你說的太對——”,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忽然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杜月笙一看,正是陳世昌進來了。陳世昌手中拿著一根大雪茄,吞雲吐霧的道:“我聽說君容回來了?”,陳君容歡呼一聲,一下子跳到陳世昌身邊,伸手摟住陳世昌的脖子:“哥,這麽多年沒見,你想我了沒?想我了沒?!”

陳世昌皺眉道:“怎麽越大越不正經了?”,接著伸手推開陳君容摟住他脖子的手,上下打量了陳君容一眼,哼了一聲:“我聽外麵的人說你穿的不倫不類,我還當他們胡說。誰知道,你真的就敢穿成這樣?那些洋人穿衣的辦法有什麽好學的?旗裝才是正統。”。杜月笙插話道:“洋裝雖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中國心啊。”

陳君容撅起嘴道:“大哥,你整天在租界邊上,洋人也見了不少吧?怎麽也這麽榆木疙瘩不開竅?我在法蘭西受了這麽多年苦,沒想到你問也不問。”,陳世昌道:“看起來不像是受苦的樣子啊,你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陳君容哼了一聲:“我在十六鋪下了船,直接就奔小東門找你去啦。可是一打聽,才知道你跑這裏來了,我這不是火急火燎的趕來了麽。”

陳世昌點一點頭,看著眼前的妹妹,搖頭道:“都將近三十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這次你回來還走麽?”,陳君容怒道:“你是說我老麽?”。接著搖頭道:“不想走了,哥你幫我在法租界弄個事情做唄?”

陳世昌哈的一笑:“你可真看得起你哥,你以為法租界是咱家後院麽?好了,這事兒以後再說。你先出去,我有話要跟月笙老弟談。”

陳君容把頭一搖:“就不出去,哥啊,你忘了?當年我可是你的好幫手,怎麽?這幾年混大了就不稀罕我了麽?”,陳世昌搖頭道:“我隻是不想讓你再摻和到我的事情裏麵來,你幹幹淨淨的,多好。”

陳君容搖頭道:“陳世昌的親妹妹不是道上人,那怎麽可能呢?”,陳世昌哈哈一笑:“說的也是,那你就留下來吧!”

杜月笙看著陳世昌手上的那根雪茄,咕嘟咽了一口唾沫,恬著臉笑道:“陳老大,給我來根怎麽樣?煙酒不分家嘛。”

陳世昌哼的一笑:“你倒識貨,要不是我住在租界邊上,這好東西有錢都沒地方買去。”,說著從懷裏掏出一根丟給杜月笙,杜月笙一把抄住,就著油燈點燃了,深吸一口。

杜月笙滿臉陶醉的噴出一口煙,整整一天了,終於又見著這玩意兒了。雖說雪茄跟香煙不是一個東西,但是終究也差不了多少。感受著那煙氣浸潤著自己肺部帶來的舒爽感,杜月笙不由得搖頭晃腦的道:“好東西啊好東西。”。陳世昌哈的一笑:“瞧你抽雪茄的方式,就知道你是個外行,居然還說是什麽好東西?”

杜月笙嘿嘿一笑:“我是個粗人嘛,陳老大,這雪茄裏麵不會有鴉片吧?”

“你再說一遍試試?!”

杜月笙撓頭笑道:“跟你開個玩笑,何必當真呢。”

陳世昌哼了一聲:“真是打蛇隨棍上,好了,閑話到此為止,我把那批貨的事情跟你介紹一下吧。”。杜月笙立刻認真起來:“請講。”

陳世昌整了整思路,低聲道:“話得從一個月以前說起,一個月前,我忽然接到手下通知,渡邊先生要跟我談件事。渡邊先生是租界內的日本理事,與我頗有來往。見麵之後,渡邊先生請求我幫他托運一批瓷器。我一問之下,大吃一驚。原來這批次器,乃是從宮中流出。”

杜月笙點一點頭:“我猜就是這樣,要不牽扯不到姓萬的太監。”

陳世昌嗯了一聲:“朝廷的事情,我不懂。隻是聽渡邊先生說,這是今年老佛爺和皇上回京之後,皇上特意避開老佛爺,由萬公公秘密辦理轉運出來的一批宮廷瓷器,要交於日本方麵。皇上勢孤,所以轉運方麵由日本人直接負責。渡邊先生,正是負責人。一為保密,二為安全,這才找到了我。”

杜月笙沉吟道:“是不是托運的路上出了變故?”

陳世昌點一點頭:“我陳某人的勢力範圍離不開小東門一帶,北上京城,我是慎之又慎,做好了充分準備。而且,宮裏的萬公公為保險起見親自陪同。可怪就怪在,一路上平安無事,偏偏到了交接地,也就是浦東這地方,整批瓷器不翼而飛。我找遍了整個浦東,居然一無所獲。浦東這邊,雖然不是我的地盤,但是這邊的江湖同道我也多有來往,可就是查不出這批瓷器的下落。”

杜月笙哈哈一笑:“你整日派人四下盯梢,所以才撞見了我炫耀瓷器?”

陳世昌也是微微一笑:“連大元也算的上是我的心腹之一,那天早上他在一個餛飩攤子旁邊看見你一個蓬頭垢麵的小子居然身懷瓷器,立刻就跟住你了。也怪他不學無術,居然沒看出你那是在信口胡謅。”

杜月笙搖頭道:“不學無術是真的,但就算他看出我可能是在吹牛,可是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他也要跟我一跟。陳老大,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陳世昌做一個請的手勢:“月笙老弟有話盡管說。”,杜月笙臉上忽然現出罕見鄭重之色:“陳老大,我奉勸你,那批瓷器若是找到了,也不該交到日本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