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贈槍
沈修文的大哥沈修德，光緒二十六年生人，陸軍少將，國防部高級參議。當年沈修德離開家去廣州投身革命的時候，沈修文還小，而後一段時間沈修德戎馬倥傯，很少回家。直到兩年前，沈修德在江西剿匪受傷，出任軍委會參謀本部高參，長住南京後，見麵的機會才多起來。
沈修文走進客廳，隻見姐姐沈修平正在和一個穿著一身筆挺黃呢將軍服的中年男子說著話。看到沈修文進來，沈修德從沙發上站起身來，拍了拍沈修文的肩膀：“小弟，三個月不見，嗯，結實多了。”自從淞滬戰事一起，身為軍委會參謀本部高參的沈修德也有三個多月沒有回家了。
沈修文雖然是第一次見自己的這位大哥，但是合成的記憶還是讓他感到一股濃濃的親情，脫口而出地喊了一聲：“大哥。”接著，環顧了一圈，問道：“大哥，嫂子和侄兒呢？”
“我這次是因為到上海來公幹，抽空回家來看看，你嫂子他們沒跟來。”說起到上海來公幹，沈修德的神色微微有些黯然。
重新坐下後，沈修德仔細打量了沈修文一番，三個多月沒見，沈修德感覺自己的弟弟變化挺大的，不再是以前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坐在自己的對麵顯得氣質內斂。更令沈修德驚訝的是，在他的眼神中，似乎彌漫著一股似有似無的殺氣。這種眼神，從軍多年的沈修德隻有在見過血的老兵的眼裏才看到過，不由暗暗稱奇。
“小弟，這些日子有沒有闖禍，惹咱爹生氣呀？”
沈修文正被沈修德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剛想張口回答。坐在旁邊的姐姐沈修平卻搶著說道：“他呀，哪能不闖禍。上個月居然還跑到廟行前線去慰問國軍，還在那裏跟日本人打了一仗。把我們都擔心壞了。”
沈修德一愣，連忙道：“怎麽，你跑到廟行前線跟日本人幹過？”
作為全程參與這場戰爭指揮的沈修德太清楚了，自淞滬開戰以來，國軍在廟行的防禦戰是打的最激烈的，中央軍最精銳的八十七師和八十八師都在廟行損失慘重。沒想到自己的弟弟居然跑到廟行還和鬼子幹了一仗。怪不得變化這麽大，眼神中還有殺氣，肯定是手上沾血了。
麵對大哥的驚詫，沈修文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好小子，真有你的。”沈修德高興地說道。作為軍人的沈修德和其他人不同。自從廟行開戰以後，沈修德也一直手癢癢的。自他從軍以後，打的都是內戰，這次外夷入侵，對他來說軍人最大的榮譽就是保家衛國，無奈蔣校長硬是把他放到參謀本部的位置上，為此沈修德一直什麽遺憾。
“對了，你上廟行前線的時候，那裏是誰的部隊？”八十七師和八十八師團以上軍官大部分都是沈修德黃埔一期的同學。
沈修文難得聽到大哥對自己的表揚，想起一個多月前那場驚心動魄的戰鬥，沈修文也興奮地說道：“是八十八師二六四旅五二八團。對了，大哥，五二八團的黃團長好象就是你的同學吧？”
聽到五二八團，沈修德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五二八團在廟行不過駐防了三天，唯一的一次戰鬥，就是在第三天麵對日軍第九師團一個聯隊的進攻。而且這次戰鬥在整個淞滬戰役中是最殘酷的一次戰鬥。五二八團幾乎全軍覆沒，幸存下來的不過十之一二。
沈修德上下打量了一番沈修文，心有餘悸地問道：“修文，你當時沒傷著吧？”
看到大哥這副表情，沈修文這才想起大哥是參謀本部的高參，戰場上的情況沒有他不清楚的，連忙說道：“大哥，我沒事。我還殺了三個鬼子呢，其中一個還是在肉搏戰中被我用刺刀捅死的。”說著，沈修文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腦袋道：“不過，當時也確實危險，如果不是沈義在我身邊的話，我早就不坐在這裏了。”
“要死了，修文，這事你怎麽不早說呀。”戰鬥的過程，沈修文還是第一次在家提起，沈修平聽的一臉刷白，拉著弟弟的胳膊緊張地說道。
沈修文一臉歉意的拍了拍姐姐的手，道：“姐，我不說不是也怕你和咱爹擔心嘛。”
“好。”聽完沈修文的話，愣了半天的沈修德霍地站了起來，“修文，殺的好啊。”說著，看了一眼一臉擔心的妹妹，笑道：“修平，看來我們的小弟現在是真正長大了。”
下午，沈敬宗和唐文彬因為得到了沈修平的通知，也提前下班回家。在聽大哥和老爺子、姐夫的對話中，沈修文這才知道大哥這次來上海，是作為國民政府談判代表團軍事觀察員的身份來上海和日本政府談判的。
沈修文知道這次的談判最終簽訂了《淞滬停戰協定》，雖然這個協定在後世被官方認為是一個喪權辱國的協定，但是沈修文倒是認為《淞滬停戰協定》在當時的中國來說，相對還是具有比較積極的意義。正是由於第五軍和十九路軍的積極抵抗，使得日本想在短時間內迫使南京政府屈服的陰謀破產。這個協定既沒有割地也沒有破產，國軍在被迫撤出上海的同時，也贏得了五年準備的時候，為後來的抗擊日本的全麵侵略奠定了基礎。
不過，嘴巴很快的沈修平還是把沈修文在廟行前線殺鬼子的事說了出來。同樣讓老爺子和唐文彬十分的驚詫。麵對老爺子複雜的目光，坐在一旁的沈修文感到十分的不自在。
晚飯後，沈修德要返回代表團的駐地，臨行前沈修德特地把沈修文叫到一邊，拿出一個木匣子遞給沈修文道：“修文，雖然現在停戰了，但是你在廟行殺鬼子的事，難保不會被日本人知道。這把槍就送給你防身吧。”
聽到大哥送自己槍，沈修文頓時眼前一兩，迫不及待地打開盒子，當他看到盒子裏那把烏黑鋥亮的手槍時，不由驚叫道：“柯爾特M1911A1，好槍啊。”
後世的沈修文雖然不是軍迷，但是二戰中那些經典槍械還是知道的，特別是柯爾特M1911A1手槍作為美軍的製式裝備，據說一直到第一次海灣戰爭的時候，還有不少的美軍士兵配帶這種手槍作為最後的防身近戰武器。
“想不到，你居然也知道這種槍。這是我一個外國朋友送給我的，今天就送給你了，作為大哥對你打死三個鬼子的獎賞。”沈修德有些驚訝的說道。
“嘿嘿，大哥，自從上次從戰場回來之後，我就開始留意各種先進的槍械。沈義平時帶的盒子炮雖然威力挺大，在戰場上也很實用，但是平時防身顯得太大了。這種槍最好了，不但威力大，而且還便於攜帶。”沈修文嘿嘿笑道，同時熟練地拿起槍擺弄起來。
沈修德看著弟弟熟練的退匣、上膛等一係列動作，看得有些目瞪口呆，這次回來沈修文給他的意外實在是太多了。想想自己象他這樣的歲數，是萬萬不及的，不由感歎道：“修文，看來你比我還要是個當兵的料呀。”
沈修文本來就當過兩年兵，雖然那是玩的是九二式手槍，但現在這把柯爾特拿在手裏，稍微擺弄兩下，就覺得十分的順手。
“好槍，就是好槍，謝謝大哥。”沈修文拿著槍興奮地說道。不過，看到盒子裏隻有兩個彈夾時，道：“就是子彈太少了。”要知道柯爾特M1911A1手槍11.43毫米的子彈可不好弄。
“子彈我那兒還有一盒兩百發，不過這次沒帶來，下次給你帶來。不過，我警告你，這槍是給你防身，你可不能拿出去闖禍。”雖然沈修文的變化很大，讓沈修德很欣慰，但是想到自己這個寶貝弟弟過去的種種，沈修德還是不忘警告了一句。
“放心吧，大哥，這把槍以後我專門打日本鬼子，不會把槍口對準中國人的。”沈修文連忙笑著說道。
“不會在槍口對準中國人”沈修文無意中的一句話，讓沈修德的臉色微微一黯。這次淞滬停戰以後，蔣委員長下達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把剛剛調到淞滬前線，並沒有來得及投入戰鬥的十八軍再次調往江西剿共前線。如今淞滬戰事雖然結束，但是東北三省已經淪陷，而且前幾天，日軍正式宣布停戰的同時，偽滿洲國卻在同一時間宣布成立。“攘外必須安內”是蔣委員長的既定方針，想槍口一致對外，談何容易呀。沈修德也是深深地感到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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