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演習(四)

“總隊長,沈修文這個人可不簡單呀。當年他還在上海讀大學的時候就曾參與過淞滬抗戰。當時,他代表他們交通大學去廟行慰問,正好趕上日本第九師團進攻廟行,他和五二八團一起並肩作戰過。據說,事後還曾得到了宋希濂長官和黃梅興長官的一致好評。後來在中央軍校學習的時候,無論是個人的單兵素質還是戰術素養在我們九期都是公認的第一,有時連教官都辯論不過他。畢業後,我們也時常有來往,在他們八十八師進川之前,他就已經是五二八團一營的營長了。其實,我最佩服他的還是他帶兵的本事。當初他剛剛擔任五二八團一營一連連長的時候,當時的一連除了湖南新兵還有就是福建事變後十九路軍投誠過來的,他隻用了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就把這群兵訓得老老實實的。而且還在團裏的會操中拿到第一名。總隊長,我以前也在東北軍當過連長,要是換了我,我自問肯定做不到。現在的一營在他手裏訓練了都一年了,是五二八團乃至整個八十八師戰鬥力最強的營,加上沈修文這個人善於用兵,這次周團長不了解情況,對方又是以逸待勞,初戰不利,也是正常的。”趙樹久說道。因為當年趙樹久剛剛分配到教導總隊的時候就分在周振強的一團,最後也借機替老長官說了一句話。

“看來,這個沈修文還不好對付?”桂永清聽完趙樹久的介紹,皺著眉頭嘀咕了一聲,接著朝與會的軍官說道:“大家都議議,明天這仗該怎麽打。明天上午必須拿下團山陣地,下午攻克溧水。即使兩天內不能突破八十八師的防線,也必須擊潰二六四旅。”說著,掃視了一圈,加重語氣道:“明天下午,校長要前來觀摩演習。諸位想必都不想讓校長看到我堂堂中央軍校教導總隊被一個小小的團山擋住,我們這些一期二期的學長們輸給一個九期的後學晚進吧。”

聽到蔣介石明天將親臨演習現場,與會的軍官們頓時精神一陣,黃埔二期畢業,教導總隊二團團長胡啟儒率先站起來嚷嚷道:“總隊長,明天讓我帶著二團上,我就不信一個小小的團山陣地能擋住我們教導總隊的腳步,明天上午我一定拿下團山陣地。”

胡啟儒這話讓本來心情就鬱悶的周振強聽了很不舒服,他不信團山能擋住教導總隊的腳步,豈不是在說今天吃了敗仗的周振強無能。臉色頓時變的十分難看。

坐在周振強身邊的副總隊長兼三團團長張坤生聽了也很不高興,他和周振強都是副總隊長兼團長,一向交好。加之他們都是何應欽的人,一向看不慣這個從十八軍調過來的胡啟儒。

“總隊長是在問明天的仗該怎麽打,不是要聽什麽豪言壯語。”張坤生冷冷地說道。

胡啟儒頓時被張坤生的話給嗆住了,說實在的他也沒想好該怎麽打,隻不過是仗著自己目前兵強馬壯,料想明天一個正營的衝鋒,相信定能拿下團山。不過,他和張坤生曆來不和,隻不過看在他是總隊副又是黃埔學長,平時頗為忍讓,但是今天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胡啟儒的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了,剛想張嘴反駁,卻聽到張坤生繼續說道:“我們都不能小看這個團山陣地。不要以為光靠人數多就一定能拿得下來。團山陣地正麵狹窄,隻能展開兩個連,今天下午健夫兄投入兩個連發起進攻,應該說是完全正確的,人多壓根就起不了作用,隻會多幾個活靶子。關鍵是團山目前的防禦陣地構思的非常巧妙,在他們前沿的二百米構建了兩道壕溝,遲滯我方進攻速度的同時,也處於他們前沿最佳的殺傷距離。更巧妙的是他們前沿安排的兵力並不多,最多一個連,其餘部隊和迫擊炮陣地都布置在反斜麵,讓我軍的山炮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而且他們的迫擊炮陣地還能在我軍衝鋒的時候予以炮火壓製。反斜麵的部隊又便於增援前沿陣地。所以,我認為想要拿下光靠蠻力強攻是不行的,應該智取。”

張坤生的這番話講的十分有道理,教導總隊營以上軍官基本上都是參加過北伐或者圍剿江西紅軍等戰鬥。當先前周振強把團山陣地的情況描述完之後,都感覺到這個小小的團山就象是一隻刺蝟,有種無從下口的感覺,即使能把它吃到嘴裏,恐怕也會被刺得滿口是血。

桂永清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問道:“誠厚,你有什麽好辦法?”

張坤生瞟了胡啟儒一眼,道:“既然不能強攻,那咱們就偷襲,今天晚上就實施。”

“偷襲?演習內容上根本沒有夜襲這一項,合適嗎?”胡啟儒有些不服氣地說道。

“合適,我看就非常合適。本來這次演習就是要求盡量貼合實戰。白刃戰演習內容上不是也沒有嗎,今天他們不是照樣拿大刀片子擋住了我們的進攻嗎。”周振強氣呼呼的說道。今天眼看就能突進團山的前沿陣地,結果五二八團一營居然衝出來跟他們白刃戰,弄的大家同歸於盡,說起來占盡人數優勢的周振強很不服氣。

桂永清也是眼睛一亮,如果晚上偷襲拿下團山陣地,他就有把握在明天上午搶占溧水,下午就能緊逼八十八最後的防線。這樣的話,明天校長來觀摩演習,他們教導總隊的戰績也不會這麽難看。

“好,我們現在就議議如何實施夜襲。”

“總隊長,夜襲的任務就交給我們軍士營吧。”這時,剛才和趙樹久同樣表情的那名中校站起來主動請纓道。

軍士營是整個教導總隊最精銳的部分,全部都是在戰場上真刀實槍幹過的老兵,是作為將來擴編使用的。可以說是教導總隊中的教導隊。

桂永清本來是準備把任務交給躍躍欲試的周振強的,畢竟他們一團比較熟悉團山的防守陣地,同時也給老同學一個挽回麵子的機會。

看到桂永清有些猶豫,中校連忙笑道:“總隊長,對方五二八團一營的營長沈修文新兵入伍的時候就是我手底下的兵。當年我這個一團刺殺第一高手的名頭就是被這小子給搶去的,今天既然有機會碰上,就讓我挽回一城。”

派出軍士營當然比一團僅剩下的三營有把握,況且軍士營中校營長王本利又是他桂永清的心腹嫡係,既然聽王本利這麽說,桂永清權衡一下利弊之後,當即拍板道:“好,這個任務就交給你們軍士營,我希望明天一早我就能站在團山頂上。”

“保證完成任務。”王本利連忙高興地向桂永清敬了一個軍禮。同時,王本利心裏也在暗道:好小子,總算讓我給碰到了,今天晚上好好再給你上一課。

此時,沈修文也正在自己的營指揮部召開總結會。這是沈修文自帶兵以來,每次會操或者演練之後的習慣。今天一營能夠擋住教導總隊的進攻,而且以一個連的代價,消滅了教導總隊兩個連外加一個迫擊炮連。讓朱赤和特意把旅部設在溧水的黃梅興十分的高興,傍晚還特意來到團山陣地勉勵了一番。

送走旅座和團座之後,沈修文的臉立刻陰沉了下來,召集手下排長以上軍官開總結會。“壯烈犧牲”的程德安和他手下的三個排長由於受到黃梅興和朱赤特別表揚,顯得神色十分輕鬆,坐下來的時候還跟其他人有說有笑的。

“砰。”沈修文重重把他頭上那頂嶄新的剛剛配發的德製M-35型鋼盔砸在桌子上,瞪著程德安怒斥道:“笑?我看你們還笑得出來。”

程德安還以為沈修文還在為下午他們和教導總隊的那場由白刃戰演變成的鬥毆生氣,連忙陪著笑臉站起來道:“營座,打架可不能怪我們,是教導總隊那幫兔崽子先耍賴。明明被我們砍中了,還不肯退出戰鬥,他們······”

未等程德安說完,沈修文麵沉似水地打斷了程德安的解釋:“我沒跟你說這些。我問你,在敵人衝進五十米距離內的時候,為什麽不先用手榴彈對敵方進行最大的程度的殺傷,而急於要衝出戰壕白刃接敵。還有在白刃戰的時候,特意給你們配備的花機關和盒子炮哪裏去了,為什麽不在未接敵之前開火。平時,我都是怎麽跟你們說的。一激動全他媽給我忘了,拎著大刀片子就往上衝。我告訴你們,今天你們碰到的是扮演日軍的教導總隊,如果是真正的日軍的話,今天你們的前沿早就被突破了你們信不信?”

沈修文喋喋不休的罵了半個多小時,罵得程德安和他手下那三個排長抬不起頭來。在沈修文的罵聲中,他們也意識到自己和手下的士兵在下午的戰鬥中的確有些興奮過頭了。早已沒了剛才的得意勁兒。

“你們趁著這兩天已經退出演習的機會,回去後要好好反省總結,從班裏開始,班裏總結完排裏總結,排裏總結完連裏總結,你們每個排連同連部都要將在這次演習中的得失寫出深刻的總結報告交到我這裏來。”

罵完三連之後,沈修文又就今天出現的問題,以及明天如何抵禦教導總隊的進攻,向一連和二連進行了布置。

“彭輝,今天的陣地的潛伏哨由你們二排派出兩個班,布置正麵的壕溝附近以及前沿陣地兩側。另外,迫擊炮排專門安排一門炮作為值班炮火。”

“值班炮火?”配屬到一連的團屬迫擊炮連的那位排長不明白沈修文嘴中的值班炮火是什麽意思。

一旁的彭輝笑著拍了拍這位排長的肩膀道:“值班炮火就是你的炮要隨時處於戰鬥狀態,一有情況根據命令可是迅速進行火力打擊。今晚,你們的值班炮火歸我們的潛伏哨指揮。”

後世看了好幾遍《亮劍》的沈修文對李雲龍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話就是潛伏哨是部隊最後一道保險,什麽時候都不能忘了。所以,自從沈修文來了之後,潛伏哨就是一營的傳統,而且每次的位置都是由沈修文親自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