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風韻猶存
秦尚偉雖然一把年紀了，卻沒有那個年紀該有的沉穩，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出了站，看到老太太的第一句話是：“媽，車呢？你沒跟弘揚說我來了嗎？”
在秦尚偉看來，他弟弟秦弘揚是大公司的老板，現在他這個做哥的來了。別的不說，最起碼要叫個司機來接吧？
“沒說。”秦老太太一看到二兒子這吊兒郎當的樣子就頭痛。但畢竟是自己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就算再怎麽糟糕也隻能自己忍著。況且，在她看來，就算二兒子有那麽多不是，但至少還是聽她的話，孝順父母的。別的不說，這次她隻是打了個電話，人就立刻跑到s市來了，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老太太顛著小腳走在前麵，一麵絮絮叨叨地說著：“你弟每天工作那麽忙，哪有時間管這些事？我沒跟他說。而且這次讓你來做的是大事，不能讓弘揚知道的。到時候你可千萬別說漏了嘴。”
“什麽啊？”秦尚偉不滿地嘟囔了聲，拎著大包小包跟在老太太後麵追問著：“那媽你讓我過來做什麽？我還以為是弘揚讓我過來去公司幫忙呢？別的不說，當個小經理管幾個人對我來說還是隨隨便便的事的。”
“好了，先上車吧。”
秦老太太瞪了他一眼，熟門熟路地伸手招車。來s市之後，她學會了很多新奇的東西，比如站在大馬路手揮揮，就會有車停下來載你。雖然以後是要付錢的，但也還算不錯不是嗎？
秦尚偉有些嫌棄地看著麵前的綠皮出租車。在他的想象中，應該是弟弟秦弘揚的秘書開著豪車在火車站門口等著。看到他就殷勤地上來把行李接過去，恭恭敬敬地叫著秦先生之類的。現在這樣，像什麽話？
隻是他才遲疑了一陣，那邊已經麻利上車的老太太就不滿了，吆喝一聲：“犯啥傻呢？麻利點趕緊上來。”
車上，秦尚偉一直嘴巴不停地問著各種事情，連老太太都有些不耐煩了也不放棄。
“媽，弘揚真的，真的跟嵐安離婚了？”秦尚偉最關心的，還是弟弟的婚姻生活。在他看來，前弟媳婦顧嵐安，那簡直就是天上的仙女一樣，要錢有錢，要氣質有氣質，要長相有長相，最重要的是性子也很溫和，簡直就是完美的代言詞。這樣的老婆，是男人都要緊緊抓在手心不放的。怎麽到弘揚這邊，卻傳出要離婚的傳言呢？應該，是假的吧？
不然的話，弘揚那也真是暈了頭了。
“是啊。什麽嵐安不嵐安的，叫那麽親熱做什麽？那以前是你弟媳婦，現在也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了。”老太太很不滿二兒子對顧嵐安親昵地稱呼，訓斥道。
秦尚偉不以為然地撇撇嘴：“那弘揚現在呢？難道真的跟他那個老情人在一起了？”
“你會不會說話啊？什麽老情人，她叫林珊。阿姍還去過咱們家幾次的，難道你不記得了？而且阿姍明明也是弘揚的老婆好不好，什麽情人那麽難聽。這種話你趕緊給我吞回肚子裏，等會要是再讓我聽到一個字，看我不揍你。告訴你，阿姍現在懷孕了，還是個男孩，情緒很重要。你要是說了什麽讓她不高興的話，可別怪我不客氣。”
老太太很清楚二兒子的性子，所以才更加不放心，趕緊嚴肅地叮囑著。
秦尚偉還是漫不經心的樣子，隨口應付著：“知道了，知道了。那媽，弘揚為什麽要跟嵐，顧嵐安離婚啊？之前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嗎？而且現在孩子都那麽大了，怎麽突然就離婚了呢？”
“這是你弟弟的私事，跟你沒關係，你不用管那麽多。誒，我說你啊，是不是閑得太無聊了？怎麽盡是關心這些不相幹的事情？你怎麽就不關心關心自己的事呢？聽蔡霞說你最近又去打牌了？不是跟你說過，那不是什麽好事情，要趕緊戒掉嗎？”
母子倆在出租車上，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話，隻是氣氛怎麽看都不太和諧。好在他們說的是g市的方言，出租車司機雖然覺得兩個人說話的時候氣氛不太對勁，但因為實在聽不懂那些嘰裏呱啦的話，所以也沒太在意。不然的話，隻怕連見多識廣如他，都會再次被狠狠地刷新三觀。
下車後，看著旁邊吊兒郎當的二兒子，老太太還是有些不放心。扭頭看到旁邊有過小菜館，又扭頭走了進去：“你還沒吃飯吧？先去吃點東西，順便跟你說說這次然後你來的事情。”
有東西吃，秦尚偉自然是不會拒絕的。不過路邊十來平方米的小菜館跟預想中的五星級大飯店差距還是太大了，讓他的心情都有些受到影響，表情悻悻的。
“媽，你說吧，到底是什麽事？我怎麽覺得不是什麽好事情啊？”秦尚偉大口吃完一碗飯，見老太太還是坐在那不知道想什麽，趕緊問道。
“阿偉啊，等會不管你說什麽事，你都千萬不要激動。媽找你來，是讓你解決問題的，所以必須要冷靜。”老太太斟酌了下，還是覺得要先給二兒子提個醒，省得等會他衝動地做出了什麽事。
“好了好了，媽，我又不是十幾歲的小孩子，你沒必要這麽不放心吧？”對於老太太的不信任，秦尚偉有些不樂意了。
“你是我生的，你是什麽樣的人我還不清楚嗎？就是因為不放心，所以才要特意叮囑你。”老太太瞪回去，隨後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說道：“你記得顧煙吧？就是弘揚跟顧嵐安的那個女兒？”
“當然記得啊，那可是我侄女，而且很可愛啊，跟她媽長得一模一樣。”秦尚偉在一次性塑料杯裏倒了杯啤酒，一口灌盡，一麵點著頭說道。
“小煙怎麽了？她今年應該才十七八歲吧？”自從那年發生些事後，秦尚偉已經很多年沒來s市了，跟弟弟秦弘揚的關係也一直有些緊繃。如果不是有血緣牽扯著，隻怕真的有可能就斷掉了。他最後一次見到這個侄女，好像還是七八年前，弘揚帶著她回老家過年。不過那一次，他的那個仙女似的弟媳婦顧嵐安，卻因為身體的關係沒有一起回來。
“就是那個臭丫頭。”一提起顧煙那個賠錢貨，老太太就一肚子的火。在她看來，如果不是這個賠錢貨搞鬼，根本就沒有現在這些煩心事，弘揚的生活也會順利得不行。她都一把年紀了，哪還需要做這些事，隻要好好享受安享晚年就可以了。
“小煙怎麽了？”看老太太的表情有些不對勁，秦尚偉好奇了。
“那個臭丫頭，現在是公司的董事長。”老太太沒好氣地說道。
“什麽？”秦尚偉驚訝地張大嘴：“不是說弘揚跟顧嵐安離婚了嗎？難道小煙跟著弘揚了？不對啊，就算這樣，也不會讓她去當那個什麽董事長啊。先不說弘揚現在還那麽年輕，根本不需要退位，顧煙現在的年紀，也未免太小了吧？開公司又不是過家家，那麽重要的事情怎麽能讓個小孩子去做呢？媽，你不會是搞錯了吧？怎麽會有這麽荒謬的事情呢？弘揚的公司可是正規的上市公司，董事長的位子也是最重要不過的，怎麽可能讓一個小孩子當？”
“要是搞錯了就好了。”一說起這件事老太太就一肚子的火。對顧煙顧嵐安的憤怒惱火，也有對兒子秦弘揚的不滿。如果不是弘揚把這件事一直瞞著，她怎麽可能到現在才知道？也不可能直到現在才急急忙忙地找辦法解決啊。要是早知道的話，她一定想方設法從一開始就不讓那個臭丫頭去公司。
“不是弘揚做的。聽弘揚的意思，好像是顧家那個老不死的把遺產都留給顧煙了，等顧煙十八歲就可以支配那些遺產。然後還有股份什麽亂七八糟的，我也聽不懂。反正，現在的意思就是，那個臭丫頭在公司當的官比弘揚還要大，以後公司也會是那個臭丫頭的，跟弘揚沒有關係。”
“這怎麽行啊？”秦尚偉也覺得不得勁了。秦弘揚是他的親弟弟，公司是他的就是他們家的，自然也有他這個做哥哥的一份。現在莫名其妙地成了那個小丫頭的，怎麽看都不對勁啊。這要是以後再出點什麽差錯可怎麽行？況且，那丫頭還不是姓秦，那就不算他們秦家的人了。
“弘揚怎麽這麽糊塗呢，都在顧家待了二十多年怎麽連這麽重要的事情都沒搞清楚？還有顧家那些人也太可惡了。弘揚都給他們家當上門女婿，而且做牛坐牢二十多年，怎麽還在這種事情耍陰謀呢？”秦尚偉越聽越覺得憤怒，忍不住接著老太太的話跟著不滿地抱怨道。
“就是啊。那家人啊，都是黑心肝，可憐我的弘揚啊。”老太太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個二兒子說話實在是太中聽了。一想到小兒子這二十年受的苦，她的眼淚就止不住地往下掉。這都什麽世道啊，辛辛苦苦做了那麽多事，到最後居然還什麽都得不到。這種事，放在哪，都說不過去的。
“那媽你叫我來做什麽啊？這件事應該弘揚自己解決啊。要是連弘揚都沒辦法的話我們能做什麽啊？”秦尚偉邊吃著菜邊喝著酒，還不忘跟自家老太太說話，忙得不得了。
“就知道吃吃吃。”
“放心吧，我想到怎麽辦了。弘揚那孩子啊，什麽都好，就是心太軟。要我說，顧家對他那麽差，那對母女也是沒什麽良心的，為什麽還要念舊情呢？你不知道啊，弘揚離婚，居然把山上那套大房子給那個女人了。而且，顧煙那個臭丫頭，居然敢當著我的麵打阿姍，真是翻了天了。”老太太一提起顧家那對母女就一肚子火。平時沒人可以說，現在兒子來了，趕緊將苦水都吐出來。
秦尚偉有些驚訝了：“不會吧？媽你的意思是，嵐安跟小煙也知道弘揚跟他那個老情人的事了？真實的，怎麽這麽不小心呢？這種事情怎麽能讓自己老婆知道？弘揚也真是的……”
見不得任何人說最得意的小兒子壞話的秦老太太一聽這話就直接上去敲了二兒子一下：“你說的什麽話呢？誰才是你弟弟啊？要我說，這件事弘揚根本就沒錯。自古到今，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而且弘揚又沒有三妻四妾，他隻有阿姍一個人而已。再者說，阿姍可是比顧嵐安還早認識弘揚的。要不是顧嵐安插足，當年弘揚早就跟阿姍結婚了。顧嵐安那個女人就是小心眼，自己是個不下蛋的母雞生不了孩子也就算了，居然還不準弘揚找其他女人，真是自私死了。”
秦尚偉：……
母子倆在小飯店，利用一頓便飯的時間，把事情前前後後地說了遍。秦尚偉來的時候根本就不知道這些事情，到最後知道老太太讓自己做的事時，影視半天沒回過神來：“媽，你說什麽，你讓我做什麽事來著？”
“噓，小聲點。生怕別人聽不到是不是？都這麽大個人了，怎麽還一點事都不懂呢？”老太太被兒子突然拔高的音調嚇了一大跳，也有可能是本身就心虛的關係，當下就怒氣衝衝地對著兒子吼道。
秦尚偉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確實有點失態了，又壓低聲音小聲地說道：“媽，你開玩笑的吧？你過來是讓我做這個事？這件事弘揚不知道的吧？要是他知道肯定不同意的，到時候他還不得對我這個二哥一肚子意見？這不行。”
“你這個死腦筋。我是你媽，我讓你做你就做，哪那麽多廢話。而且這件事我們悄悄地做，不讓弘揚知道不就行了？要不然的話我叫你過來做什麽？放心吧，事情我都計劃好了。而且不管怎麽說，我還是顧煙那臭丫頭的親奶奶，她可不敢對我怎麽樣，不然我吐口水都能淹死她？”老太太說完，又忍不住得意起來。
秦尚偉看著老太太那樣子，回想著剛才聽到的事情還是覺得不可思議。隻是，他在冷靜下來後，想到現在的局勢，又覺得老太太的提議未嚐不是一個好辦法。不然一直這樣坐以待斃的話，還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好了，吃完先回去吧。我現在跟阿姍他們住一起，家裏比較小，好像也沒什麽多餘的房間，等會你就跟我一起住好了，反正我房間大，把沙發挪進去就夠睡了。”看兒子吃得差不多了，老太太拍拍屁股站起來，很大方地去老板那結了帳。
秦尚偉又再次拎起行李，跟在老太太身後吭吭唧唧地走。
聽到開門聲的時候，林珊也沒太在意。她早就發現老太太出去了，隻是懶得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這麽長時間，足夠她找到跟老太太相處的最好辦法了。那就是不說不聽不管，隨便老太太做什麽都不要插手就好了。再說，那麽大的人了，難道還怕丟掉不成？就算真的出了什麽事，也不是她的責任。她現在連自己都顧不上，哪有那個閑工夫去管別人。這樣想著，林珊又繼續去敷麵膜了。
懷孕之後她皮膚變得很差，怕對孩子不好什麽護膚品都不敢亂用。這還是花大價錢買來的據說沒有任何激素和添加劑，連孕婦都能隨便用的純天然麵膜。
然而，她才剛把麵膜敷上不到五分鍾，竟然聽到從外麵傳來一個有些陌生的男聲。
“媽……”
這個發現，驚得她差點跳起來。
在椅子上坐了一會，眼看著外麵的說話聲越來越大，她終於還是忍不住了，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想了想還是忍痛將麵膜掀掉，隨便收拾了下，就腆著肚子出去了。
“媽，您……”還沒說完的話，被那個陌生的男人身影給嚇了回去。
秦尚偉也聽到了身後傳來的腳步聲，一扭頭就看到了腆著大肚子的林珊。他已經很久沒看到這個弟弟的老情人了，現在乍看到還是有一種眼前一亮的感覺。雖然林珊這段時間因為懷孕整個人憔悴了不少，但本身長得就還不錯，加上氣質也比一般人要出眾一些，在剛從鄉下過來的秦尚偉眼裏，那絕對是很亮眼的。
“你是阿姍吧？”秦尚偉嘿嘿笑著。
林珊覺得這個男人看著有點怪怪的，但她一向很藏得住事，也沒將那種排斥表現出來，而是佯裝驚訝地接話著：“是啊，你是……”
“嘿嘿，你不記得啦，我是弘揚的二哥。我記得以前你們談戀愛的時候我們還見過的。沒想到這麽多年沒見，阿姍你竟然越來越漂亮，也越來越有女人味了。”
林珊又不是傻子，秦尚偉的目光火熱得快要將人點燃一樣，她怎麽可能看不出不對勁的地方？
“原來是二哥。你看我，最近懷孕腦子都不太好用了。二哥你什麽時候來的？來怎麽都不跟我們說一聲呢？不然我們就可以去車站接你了。”林珊倒是想扭頭就走，隻是她總是理智淩越情感之上的人，不管多厭惡一個人，也會將表麵功夫做得非常漂亮。
秦尚偉一聽這話就激動了，趕緊上前幾步，嘿嘿笑著：“這不是怕麻煩你嗎？其實也是很長時間沒看到弘揚跟咱媽了，就過來看看。”
正當兩人說著話的時候，那邊的老太太終於出現了。她一過來就看到正聊得“火熱”的兩人，尤其是看到林珊竟然隻簡單地穿著寬鬆的孕婦裙時，臉都黑了。
“阿偉，去把你東西收拾下。阿姍啊，你現在懷著孩子，可千萬別感冒了。家裏雖然開著空調，但還是有點冷的，你平時記得多穿點衣服。”
“哎呀，媽，就那麽點東西，有什麽好收拾的。”
秦尚偉有些不情願了。
林珊後知後覺地想到自己身上隻穿著孕婦裙的事，要是平時，這樣穿還真沒什麽特別的，小區邊上很多孕婦晚上散步的時候都是這麽穿著。但想到剛才秦尚偉看自己的眼神，又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舒服了，立刻順勢說道：“還是媽您關心我。那我先去加件衣服了。”
秦尚偉就那樣直愣愣地盯著林珊離開。
看到他這樣，秦老太太當下就怒了，毫不客氣地一巴掌拍在兒子的後腰上，惡狠狠地說道：“看什麽看，趕緊把你亂七八糟的心思收一收。阿姍現在是弘揚的媳婦，肚子裏還有弘揚的孩子呢。可不是你遇到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
要說知子莫若母，秦老太太最清楚自己這個二兒子什麽德行，以看到他那樣子就猜到了對方的心思。
就算被這樣，秦尚偉也不生氣，反倒是嘿嘿笑著：“哎呀，媽，沒想到阿姍年紀也不輕了竟然也還長得這麽漂亮。弘揚真的是太有福氣了，之前的老婆長得跟個仙女一樣，沒想到連老情人都這麽有味道，難怪現在一般年紀了還能老樹開花。”
“啪。”一聽二兒子滿嘴的胡話，老太太就一巴掌拍上去了：“胡說八道什麽呢？難腦子暈了頭吧？”
秦尚偉倒是難得的好脾氣，哪怕被這樣對待，也還是沒生氣。
老太太看著他這幅沒臉沒皮的樣子，又是氣又是無奈，但又實在想不到其他辦法，隻能無可奈何地妥協了。隻是在心裏決定著，等到事情結束了，就立刻讓他回老家。留在這裏的話，早晚會給弘揚惹麻煩的。
秦弘揚是晚上下班回來後，才知道二哥來了的事情的。隻是那時候早已塵埃落定，也不能當下說出趕人出門的話，隻好默默地忍受了。
他本來想著找個機會去跟這個許久未見的二哥好好聊聊的，但是對方根本沒給他機會。第二天一大早，等他起床的時候，老太太跟二哥都早就出了門，連個招呼都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