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名者統一筆試化學和生物的消息,很快以通知的形式傳遍了。{}

來自西堡中學回爐班的四名學生,再次聚攏起來,他們都已畢業拿到了高中畢業證,正是2o多歲要找工作的年齡。

“要不然,去找楊銳說說吧?不看僧麵看佛麵,再怎麽樣,咱們也是同學不是?”回爐班的焦致農曾經短暫的加入銳學組,然後在投票事件以後,被開革了出去。和李鐵強等人類似,他也已經考了三年了,奈何成績連3oo分都沒有,所以,聽說有中外合資企業招人,他第一時間就報名了。

同來的王智也是差不多的境遇,他用食指搓著下嘴唇,猶豫不決的道:“別讓他看到咱們了,反而不給咱們通過。”

“總共才要1o個人,你能不給他看到?”個頭最高的左家裏是開雜貨鋪子的,條件比較好,今天特意穿了一雙人造革的皮鞋。此刻,他一邊翹著腳擦鞋,一邊道:“我當初就說要投讚成的,你們一定要投反對,現在看看,西堡肉聯廠都要請他來出考題,咱們要是銳學組的,現在不是說進就進。對不對?”

最後一句,他是衝著仍然身在銳學組的田世昌說的。

有點黑瘦的田世昌略顯慌亂,低頭道:“我是偷偷來,楊銳不知道。”

“他知道了又能怎麽樣?還能不讓你招工了?這麽好的機會,招不上了,你再考大學不是一樣。”左曬道:“要我說,招工比上大學好,上了大學有什麽用?讀三四年出來,你都二十三四了,才從頭考試,人家工廠裏的工人孩子都有了,還比你多四五年的工齡,每個月比你多拿六七塊錢都不止,到時候,工人5o歲退休,大學生還得6o歲才退休。”

田世昌低頭沒說話。

焦致農看不過眼,拍了左一巴掌道:“我就不信你能考得上大學,會不去上?人家大學生出來是幹部,你工人做一輩子,還是工人。”

“工人怎麽樣了?工人是最先進的階級。”左麵子掛不住,一下子火了。

王智連忙拉住他:“都少說兩句,說考試呢,你們誰有把握就考個前十名出來?”

“就是考個前十,也不一定有用。”左有點憤世嫉俗的道:“就西堡肉聯廠的德性,你信他們不插隊?最後打分,還不是想怎麽打就怎麽打。”

“人家不是請了楊銳去。”

“請楊銳去出題的,又不是請他改卷子的。再說了,楊銳就沒有要照顧的親戚朋友了?”左說著,用拳頭捅了一下田世昌,問:“楊銳給你們銳學組開小灶的時候,沒說這事?”

“沒。”田世昌垂下頭,眼睛不知道往哪裏看。

王智摟著他的肩膀,將他拉的離左遠點,問道:“楊銳出什麽題,你能猜到不?”

左一拍大腿:“對哦,不是說化學和生物嗎?把你們做的卷子拿出來,咱們做一遍不就知道了。”

“卷子多。”田世昌聲音小小的。

左沒聽清,揉揉耳朵:“什麽?”

“最近每天都做好些卷子,卷子多。”田世昌重複了一遍。

左不信:“能有多少?咱們一人做一份,或者直接背答案好了,就背大題,我不信考不過這些人。”

他們周圍一起準備考試的,多的是跟前廠礦的子弟。

8o年代的計劃生育剛剛開始,六十年代或七十年代生人,都有不少的兄弟姐妹。對於廠礦家庭來說,多個孩子的最大負擔既不是奶粉也不是學費,而是找工作的麻煩。

如果是早幾年,工礦企業效益都很好的時候,安排一個或者兩個孩子進廠都不算太難,但到了8o年代,隨著改革開放的推動,省級以下的國企的日子都越來越難過,輪崗乃至停產相繼出現的情況下,再招工就顯的不合時宜了,現在的中小型國企的政策多半是頂替和分配並舉。分配需要子女考對口技校或中專,頂替就需要父母有一個人提前退休,然後讓出崗位給子女。

哪怕是雙職工家庭,頂替也隻能解決兩個孩子的工作,若是家裏有三個孩子乃至更多,回家待業就難以避免了。

在這種情況,工礦企業的子弟如果遇到招工,那寧可初中畢業證都不要,也會先進廠。另一方麵,如果遇不到招工,廠礦子弟多數會選擇繼續讀書即使明知道考不上大學,在子弟中學讀書至少比到社會上混跡要好一些。與之相對,農村學生讀到初中,若是成績不好,多半會直接退學給家裏幫忙,也算是一個壯勞力,運氣好的就參軍入伍,期望著退役以後能安排工作。

所以,西堡肉聯廠卡了高中學曆和城鎮戶口兩個條件以後,來應聘的多數是附近工礦企業的子弟了。

這與西堡中學的學生構成是頗為不同的,雙方互相也看不上眼。

田世昌的母親是水利所的職工,常年駐守水壩,非常辛苦,收入也不高,這讓田世昌很想早點工作,以減輕母親的負擔。銳學組的補貼雖然不少,但也隻能解決學生本人的衣食住行等開銷,要說幫襯家裏自是不夠的。

中外合資企業的**盡管比不上讀大學的**,但田世昌也沒有一定能讀大學的自信。

遇到左這種強勢的學生,田世昌也隻能再三解釋:“卷子很多,幾天內是背不完的。”

左“哼”的一聲,道:“多就多,怕什麽,我們也都在銳學組混過,一天做兩份卷子就四個小時沒有了,你們總不能光做化學和生物吧,這麽算一下,能有多少卷子。別多說了,晚上把你的卷子整一下,拿給我們背。”

田世昌很想說,銳學組現在做一份卷子隻有1個小時的時間,一天要做8份以上的卷子。

不過,看左已經不高興了,田世昌動動嘴唇,卻是沒再多說。反正借銳學組的試卷的學生多的很,也不差整理的那點功夫。

焦致農又問:“那去不去找楊銳了?”

“要去你去,我準備背了題去考試,要是考到第十,楊銳不通過,我就去鬧。”左說著,就拉田世昌去找試卷。

和其他學生一樣,田世昌很珍惜得到的試卷,每一份都和講解的筆記一起,整理在一個大辦公夾子裏,像是個大筆記本似的。

隨著題海戰術的瘋狂化,銳學組成員的大筆記本擴張迅猛,很快就從課本的厚度,增加到了字典的厚度。

當田世昌拿出這樣一個過5oo頁的大筆記本的時候,左嚇了一跳,又自我安慰的罵道:“不是讓你拿化學和生物嗎?”

“這是生物的,化學的有點重,我再去搬。”田世昌將本子放下,又叮囑道:“別弄亂哦,我之後複習還要看呢。”

左等人愣愣點頭。他說“化學和生物”的時候,顯然不是嫌本子太厚。

“我見好些人都借銳學組的卷子,也沒見這麽厚的啊?”田世昌去拿化學卷了,左大致的翻了幾頁,滿腦子就糨糊狀了。

去掉講解部分,這裏也有2oo頁的試卷,也就是1oo份以上的卷子,背誦這麽多的試卷,用一年還差不多,幾天時間是想也不要想了。

焦致農也好奇的看了一遍,道:“我上個月借過卷子,好像沒這麽多,到……這裏吧。”

他翻到差不多一半的位置。

左呲牙道:“田世昌耍我們?”

“不會,耍你能準備的這麽充分?”焦致農說著點點試卷,道:“上麵不是有時間,這裏,1o月8日的,接著一份是……還是1o月8日的,一天做了兩份?”

“估計是分時段做。”左又往後翻,就看到了“1o。9”的標誌,後麵又是一篇“1o。9”,接著又是兩篇“1o。1o”……

王智搶過筆記本,一頁一頁的往後翻。

看到1o月2o號,每天的試卷增加到了3篇,左忍不住叫了起來:“他們每天做這麽多,我就不信有時間做別的科目。王智,你成績最好,你每天做幾份試卷?”

“也就一兩份,我上次抄的數學卷子都沒做完呢。”王智翻到最後,又從前麵翻,現最初的頻率是3天一篇。

按照他的想法,這似乎才是正常的。

“化學卷拿來了。”田世昌將兩個筆記本放在宿舍的寫字台上,出“咚”的一聲響。

王智招招手,好奇的問:“老田,你們平時怎麽做卷子,每天做幾份?”

“理科每天兩篇到三篇,語文和英語兩天一份的樣子。”田世昌說著不自覺的抖了兩下,道:“銳哥把這個叫題海戰術,每份卷子要求45分鍾到1個小時交卷,早做完的可以提前下課休息一會,做不完的就隻能連著做……”

王智品咂著題海戰術四個字,不覺癡了。

左不自然的笑:“每份試卷才1個小時的,怎麽可能,都是胡寫的吧?”

“我有時候會寫不完,不過做著做著也就習慣了。”

“你現在能考多少分?”焦致農聽到此處,突然問了一句。

田世昌猶豫著,道:“上次月考是33o分,平時也不算總分。”

“現在就有33o分了,你還應聘做工人?”

“能聘上再說吧。”田世昌自己也說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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