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使館的隨員是兼做翻譯的,他走在隊伍最前頭,按照指示牌,走進今天的講座廳,登時一愣。

“小鄧怎麽了?有問題嗎?”秦修成見他堵到了門口,也就停了下來。在北歐呆幾天時間,人們都會有這樣的習慣,就是安全距離被拉大了,看排隊的人就知道,一個人與一個人之間恨不得有兩米的距離,更是鮮少有勾肩搭背的人。

小鄧向後退了一步,再核對了一下信息,才走進去,道:“今天弄的場地可大。”

“估計是我們申請了三十多個座位的原因。”秦修成一邊說,一邊走進講座廳,也是呆住了。

他們進入的,竟然是場館的主廳,從下往上,足足有三十多排,林林總總能裝近千人的規模,平常都是阿斯特拉用來開員工大會的。

“這也太大了吧。”後麵進來的中國學者也都驚呆了。

“要按照牌號坐嗎?”秦修成有點懶得跑了,道:“有點遠吧,反正也坐不滿。”

自從來到瑞典以後,秦修成的心情就不怎麽好,有點喪失進取心的感覺。

小鄧搖搖頭,道:“瑞典人死板的很,咱們還是坐自己的位置吧。”

學者們都無所謂,就跟著小鄧走。

秦修成側著身子走了長長的兩排椅子,有些不太滿意的看看講台的位置,想到一會兒,楊銳就要站到那裏了,不禁心中有氣的道:“我看瑞典人的腦子是不夠用,弄這麽大的一個廳有什麽用,神經病。”

“剛才外麵倒是有不少人。”坐他旁邊的學者說了一句。

秦修成嗤之以鼻,道:“和楊銳又沒關係,人家這麽大的製藥公司,總要開會的。”

這個邏輯是有些不通順的,旁邊的學者搖搖頭,卻是沒有分辨的想法。

正說著,又有人從前門走了進來,發出一聲驚歎:“我了個去。”

“王哥,這邊。”小鄧見是王闊,立即站起來招呼起來。

王闊叼了一支煙,三兩步竄了上來,笑道:“哥幾個在這裏呢,嘿,今天可是牛逼大發了。”

“怎麽說?”小鄧湊趣的掏出一支煙,給王闊遞過去。

王闊照例往耳朵上一別,道:“我說楊銳的講座,今天怕得有好幾百人聽啊,咱們在瑞典辦這麽多次活動,大使搞的,都沒這麽隆重。”

“你怎麽知道有幾百人的?”秦修成有種不求人的鬆散態度,對王闊不假顏色。

王闊是問了一圈,知道此地隻有一個講座,才回來的,不過,他也不愛理這種國內的土鱉,就道:“看著就知道了,三點半開始吧,再十分鍾。”

實際上,並不用等十分鍾,三點二十五分的時間,瑞典人開始魚貫進場。

這是屬於瑞典人的嘲諷體,所謂瑞典人,就是約好了9點鍾見麵,提前到8點30分抵達卻不進門,在冰冷的大街上晃悠到8點55分,再去敲門的民族。

今天來的基本都是瑞典人。

他們排著不那麽整齊的隊,卻是一個接一個,像是訓練好了似的,隻用了三分鍾時間,就將近千人的演講廳,給裝的滿滿當當。

秦修成和其他中國人是看的目瞪口呆。

眼前的場景,給他們的感覺,就像是幾隻在魚塘裏遊突然有一輛卡車卸了一車魚苗下來……

“楊銳是要講什麽?來這麽多人。”王闊好奇之極,眼神亦是變了又變。

他雖然為了躲清閑,為了好玩,跑到了瑞典來,但也不是智商就掉了,對於局勢還是有自己的判斷的。

有三五十個人來聽講座,和三五百人來聽講座,那是兩個概念啊。

何況,現在進來的瑞典人,又何止三五百人呢。

作為大使館內的司機,王闊很清楚,絕對不會有人幫楊銳聯絡這樣的作假,也沒有作假的必要,因為大使館的人都沒有來兩個,記者更是如此。

王闊正這麽想著,就見幾個兜著照相機的瑞典人說說笑笑的走了進來,並在講台下方開始放三腳架。

“小鄧,你看他們的牌子,是《瑞典日報》吧?”王闊驚訝的問了一句。

小鄧的外語比他好的多,定睛一看,緩緩點頭,道:“是瑞典日報。”

“嗬嗬,我記得咱們淩大使上次想要上個瑞典日報,求了三撥人。”王闊帶著濃濃的超分之氣。

小鄧不敢說大使的不好,深深的低下頭。

“你過來,一會兒給我做點翻譯。”王闊把小鄧給拉了過來,就在自個兒身邊,等著楊銳開講。

楊銳是掐著準點的時限,進到大廳裏來的。

塞的滿滿的近千人的禮堂,瞬間就讓楊銳愣住了。

“沒走錯地方吧。”楊銳不由的問旁邊的普利策。

普利策微微笑著搖頭,道:“大家都想來聽聽你說的東西呢。”

“為什麽?”楊銳不免有些不解。

“好奇吧,你最近的名氣可不小。”普利策沒有多做解釋,用眼神示意,道:“大家都等著呢。”

“好。”楊銳甩甩手裏的講義,昂首挺胸的走到了講台上。

他有多次當眾演講的經曆了,這一次的人是多了些,也不會讓他有什麽怯場的感覺。

重點在於技術。

糟糕的演講技巧的學者多了去了,並不妨礙他們表達自己的思想。

而楊銳的表現,遠比糟糕要高許多個數量級。

就是在冰雪覆蓋的瑞典,楊銳的顏值也是高人一等的。

而他演講的方式,特別是他演講的內容,則更加的吸引人。

在場的除了日前來聽楊銳講座的學者們,還有更多的技術人員,以及好奇的阿斯特拉公司的員工,他們不一定能完全的了解楊銳的講座內容,但卻能夠滿足自己旺盛的好奇心。

在這個早上10點天亮,下午三點天黑的北歐國家裏,好奇心也是生存的要素了。

王闊扯著小鄧,瞪大了眼睛,一邊聽著楊銳的英語,一邊讓小鄧給自己做專屬翻譯。

小鄧焦頭爛額又無可奈何,他隻是小小的使館隨員,在大使館序列中,他是最低級的,雖然理論上,本地雇員的序列應該比他低,但現實是,中國大使館好不容易雇到的幾名本地雇員,重要性是遠遠超過他的。

小鄧誰都不敢得罪,更不敢得罪有背景的司機。

但是,讓小鄧翻譯楊銳的講座,卻也是有些強人所難了。

尤其是在後半段,蜂擁而出的專屬名詞,更是令小鄧絕望。

王闊也是聽夠了,給小鄧遞了一瓶礦泉水,道:“甭累著了,我差不多明白了。”

小鄧心道,我都快累死了,還甭累著了。他隻是好奇的問:“您明白什麽了?”

“明白老淩慘嘍。”王闊突然笑了出來,道:“你說老淩都這個年紀了,還想站隊,還看不起人家年輕人,這下子好玩了……”

小鄧可不敢像是王闊這樣,肆無忌憚的談論大使,於是默不作聲。

王闊瞪眼,問:“你不信我?”

“哪能,哪能,我就是覺得,楊銳做他的,和咱們也不相幹。”

王闊笑而不語。

小鄧終於警醒了過來,低聲問:“王哥,您可別耍我,真要變天了?”

對他們來說,大使自然就是天了。

王闊望著楊銳和下方如癡如醉的瑞典人,道:“淩以為他耍人玩可以,你看這裏,人家像是可以的樣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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