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張博明走了,景語蘭方才現房間裏就剩兩個人了,她的思維還處於2ooo元稿費的震驚中,此刻沒話找話的問:“你給科學畫報寫了什麽文章,這麽高的稿費?”

“一篇科普文章,名字叫生物圈,有好幾萬字,所以稿費比較高。 . ”楊銳將稿費通知單和存折收好,以後能不能繼續吃肉還得看它們的。西捷工廠給的錢雖多,卻不方便暴露出來,再者,中國人在香港注冊公司,合法不合法也是兩說,透出來都是麻煩。

“你這裏有科學畫報嗎?我看看。”景語蘭現在也不好就此離開,不如找件事來做。

楊銳點頭,從書櫃裏翻出幾本科學畫報。他在寫文章以前買了本科學畫報看文章風格,以後又買了兩本,之後就再沒有看過了。和後世的科幻相比,8o年代的科學畫報實在不夠先進。

景語蘭是學文的女孩子,隻看文學不看科學,倒也讀的津津有味。生物圈的切入點非常好,又是正生在外國的事,楊銳的這篇科普文章能登上全國性的雜誌,可讀性自然不弱。

該雜誌甚至還有向楊銳約稿,可惜他當時已經賺到了第一桶金,開始籌備表論文,也就沒有時間搗鼓了。

和生物實驗以及論文比起來,楊銳遠遠談不上擅長付出的精力和時間也更多,根本是碰都不想碰了。

景語蘭卻看的有趣,時不時的問上兩句,有中文有英文,楊銳則通通用英文回答。

看到中段,景語蘭還對美國人做的生物圈二號有了興趣,讓楊銳用英語給她解釋什麽是“模擬地球環境的微型人工生態循環係統”。

對於此類專業英語,楊銳可比日常對話還擅長,一口氣就吐出大量的專業名詞。

景語蘭瞬間驚呆,過了一陣才歎服道:“你查了不少書吧?當時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挺不容易吧。 ”

“還好吧,你問的正好是我擅長的部分。”楊銳半真半假的道:“我從小喜歡生物,看生物論文之類的,備了不少生物相關的單詞。這篇文章也是先看了外國的論文,再寫出來的。”

“怪不得能在科學畫報上表。”景語蘭對此還是挺佩服的。

科學畫報在中國的行量每期有1oo多萬份,這是個相當恐怖的數字,粗略估計,每期至少有上千萬人看它。此數據要到2oo5年以後,才會被重新打破,而在9o年代,國內最好的雜誌也不過賣十萬份而已,許多雜誌社因此而倒閉。

張博明也是因此黯然離開的。作為一名文藝青年,科學畫報的分量是相當重的,8o年代的雜誌對人們思維的影響,對人們時間的占用,對人們信息渠道的占有,是前所未有的,每天投寄給他們的文章亦是汗牛充棟,能夠脫穎而出,的確很不容易。

生物圈雖然有楊銳過去的經驗,卻是完全由他自己撰寫的。

說到這篇文章的時候,楊銳也是頗為驕傲。

景語蘭重新刷新了對楊銳的觀感,兩人談論的問題也慢慢深入。

到一鍋羊肉熟透的時候,楊銳對景語蘭的了解已增進兩倍由於。

“咱們就在爐子邊吃吧,反正就這一道菜。”楊銳掐著時間,將鋁鍋的蓋子打開,放了鹽,又攪和一通,笑道:“好像是成功了,咱們一邊吃一邊聊天,當是爐邊談話了。”

“羅斯福的爐邊談話?”景語蘭眼神一亮。

“是。”

“你知道爐邊談話,你從哪裏看到的?”

“哪裏都能看到吧。”楊銳回答的小心翼翼。

景語蘭果然搖頭,道:“現在英文係的學生,知道爐邊談話的都沒幾個人,不少人還以為資本主義就是一成不變的呢。”

“哪有什麽主義是一成不變,從生物學的角度來看,癌細胞倒是有可能萬歲萬歲萬萬歲,生物體係和政治體係,都不可能。”楊銳失笑的同時,轉移了話題。

景語蘭的注意力也不在楊銳如何獲取信息的,頷道:“說的對。政治體係不可能一成不變,羅斯福的爐邊談話就是一次明證,聽他前七次爐邊談話,談的都是新政,是社會、工業和勞工的問題,當然,還有他一直強調的救濟和複興,這些都是資本主義向靠攏的改革……我認為,現在的中國社會,最需要談的也是社會、工業和工人問題……”

她顯然對此問題有深入的思考,楊銳也不打擾,就讓她自說自話。

說話,在某些時候也是理順思路的方式。

景語蘭說不定能就此表一篇重量級的論文呢。

楊銳倒不擔心她說錯話什麽的。自8o年代開始,因言獲罪與學術界的關係就不大了,學者以論文的形式探討意識形態或者社會經濟,差不多想怎麽說就怎麽說。倒是大眾媒體,一旦轉載了某些文章或節選,往往引起軒然大波。

現實是,一些普通人根本忍受不了的言論,在學術界卻連偏激都算不得。

不過,自由的代價向來如此。你要言論自由,你就要忍受青少年看花花公子,你要回到石器時代,你就要忍受9歲的兒子當眾野合,11歲的女兒生兒育女。

一邊說讓人民“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一邊要求限製和封殺“色情”,那不是自由,是特權。

楊銳在景語蘭的長篇大論下,默默的完成了羊肉蓋被的全部製作,然後舀了大大的兩碗,放在各自麵前,又放好筷子,道:“用熱水燙過了。”

景語蘭悚然驚醒,立刻收聲,道:“我好像說的太多了。”

楊銳知道她擔心什麽,笑笑道:“你是師範學院的教授,談的又是美國政壇,用的還是英語,有什麽關係。”

景語蘭一想也是,剛剛繃緊的身體鬆弛下來,搖頭道:“教授就輕鬆了,我現在還是講師呢。”

“隻要是大學老師,這就是護身符,你一口咬定是學術討論,什麽事都不會有。再說了,現在的政治氣候,也沒有那麽緊張了。”楊銳勸慰了兩句,運動剛剛過去,人們仍然有著各種各樣的擔憂,景語蘭害怕也不奇怪。

景語蘭緩緩點頭,說:“我可能是受父親影響,談到政治問題的時候,就有點激動。這些年,我都小心的避開這種事,沒想到在你這裏,又沒有忍住。”

“不止是你談到政治問題激動,我看現在的人談到政治問題都激動。”楊銳推了推碗,又道:“想吃主食的話有饅頭,我在烤箱裏丟了兩個,不吃主食就配土豆吧,光吃肉也行,看個人喜好。”

“光吃肉?”這麽奢侈的吃法,顯然出乎景語蘭的預料。

“我先吃了。”楊銳為免景語蘭不自在,先動了筷子,一邊吹一邊大口的嚼了起來。

他每天都要晨跑和器械鍛煉,消耗的能量不是一星半點。後世的健身冠軍們都是依靠蛋白粉之類的來補充營養,楊銳既沒有地方去買這些東西,也不需要真的鍛煉出健美先生似的身材,所以就用大量的肉食做填補。

四五斤的羊肉熟了以後隻剩一半多的重量,就算沒有景語蘭在,楊銳也就吃兩頓而已。

景語蘭被楊銳粗豪的吃肉方式所激烈,也夾起一塊小排骨,放在唇邊一咬,濃鬱的肉香混合著油脂的醇香,瞬間將她的味蕾喚醒。

“真不錯。”景語蘭由衷的讚賞,下筷的度也悄然加快。

先炒後悶的羊肉被鎖住了肉汁,以至於全熟以後,依然鮮嫩多汁,薄層的脂肪被悶的半化不化,滋潤著厚薄不一的瘦肉,令整塊肉的檔次都有提高。

楊銳一口氣吃了三碗羊肉才降低度,景語蘭在他的激勵下,也吃了滿滿一碗肉和土豆,渾身熱乎乎的。

“我來刷碗吧。”看楊銳吃好了,景語蘭主動要求。

“你是客人……”

“客人也可以幫忙的,再說了,我還是你的老師,不能讓你光忙活。”景語蘭再次脫掉外套,露出修長的身姿,將碗碟收好,又彎腰提水,就在房間裏洗了起來。

楊銳挪了挪身子,望著景老師豐腴的,也失去了幫忙的興趣。

就當是福利吧,家庭教師每日福利の放鬆,聽起來就很帶感。

……

參觀團來了又走,隨著元旦的臨近,來的人越來越少,走的人越來越多,懸在楊銳頭頂預考第一的光環,似乎也漸漸的消失了。

景語蘭回了一趟學校,第二周又返回來。

張博明卻是重整旗鼓,聽說景語蘭回了西堡中學,也跟了過來。

楊銳趕也不好趕,隻當沒看見他。

景語蘭和他繼續用英語聊天,順便用英語教授語法。

這也是景語蘭想到的一個折中法子,用英語來說語法,自然是更加說不清楚,但從另一個方麵,又更符合楊銳的要求。他想聽就聽,聽不懂也沒關係,等景語蘭下次再講也就罷了。

楊銳的閑時間之多,遠景語蘭的預計,兩人將大量時間用在了英語上,關係也漸漸熟絡起來。

與此同時,楊銳的實驗室也重新開啟,生活在緊張中平淡了兩周,接著被來自英國的電話給攪亂了。

西捷工廠到了年末分紅時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