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銳睡醒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

學生宿舍是沒有暖氣的,重新回到有暖氣的大床房間,睡的根本就不想起來。

這廝稍微有點不好意思的推開門,就見門前過道拐角處的小桌子上,已經放好了未拆封的牙刷和牙缸。

這又是一樁大房間的好處,因為過道寬敞的能並行三個人,一張裝飾性的小桌不僅不占地方,還頗有裝飾性。

等楊銳洗漱完畢,就見景語蘭在餐廳開始擺桌子了。

“聽見你起來了,我就開始做早飯了。”景語蘭裏麵穿著薄薄的毛衫,外麵套了件很普通的圍裙,背對楊銳,在廚房中忙忙碌碌。

本應該是降分的居家裝束,此時卻讓楊銳的小心髒怦怦的跳了起來。

說起來,重生以後的楊銳,並沒有嚐試多長時間的家庭生活。他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學校宿舍度過的,即使是高考結束的假期,他也跑來跑去,不肯安穩一些。

美豔居家的補習老師——對清晨的少年來說,似乎有點太刺激了。

“謝謝。”楊銳拉開椅子坐下,目光隨著景語蘭的動作而遊離,完全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我記得你以前老吃雞蛋和牛奶的,我煎了一個雞蛋,煮了一大杯的牛奶,主食有油條和油餅,另外還有米飯和麵條可以現熱,你想要哪個?”

“油條和油餅都可以。”楊銳停了一下又道:“我吃雞蛋和牛奶是因為這兩樣提供的熱量比較多,還有優質蛋白。”

後一句說出來,楊銳就後悔了,完全是多餘的話嘛,沒事說蛋白算是怎麽一回事?就算身體蛋白表現的很積極,現在也應該冷靜下來才對。

這就屬於緊張後遺症了,緊張了不知道該說什麽,於是會頻頻說錯話。

如果是其貌不揚的楊銳,說到這裏,天上或許就會跳出好感度-2的標識。但是,麵對豐神俊朗的楊銳,天上什麽都沒有跳出來。

潔淨碧藍的天空下,到處都是可愛的孩子,慈祥的老人,帥氣的男人和漂亮的女生的歡聲笑語……

“做好了。”景語蘭將預熱過的盤子從烤箱中拿出來,裝盤以後,放在楊銳麵前。

盤中最顯眼的是一盤煎的極漂亮的雙麵煎蛋,上麵灑了少少的鹽和一點點胡椒。煎蛋旁邊整整齊齊的擺著一小撮的鹹菜,鹹菜都切成了長方形,一排交叉疊著另一排。

油條和切塊的油餅被放在了小小的竹籃中,擺在盤子的右上角,它的左邊是大杯的牛奶,怕有一升左右的量。

“弄的像是五星級酒店了。”楊銳啞然失笑。

“我就是學他們弄的。”景語蘭當然不會說自己來到北京,無聊的時候專程向特級廚師學習過廚藝,至於為什麽學,她說不清楚,也不願意想。

“你吃早飯了嗎?一起吃好了。”楊銳拿起筷子。

“我和爸媽一起吃過了,他們都去上班了,你吃吧。”景語蘭脫去了圍裙,深灰色的薄毛衣凸顯出美好身材。

“我不客氣了。”美食在側,大快朵頤。美女在側,秀色可餐。

楊銳吃的極痛快,因為味道確實很好。

雞蛋煎的恰到好處,也就是蛋黃剛剛凝固,又沒有完全變硬的程度,這段時間很短,也就是幾秒鍾的時間,要把握住它,需要用心練習,或者學德國人那樣掐表計算。

牛奶亦是格外的香醇,杯麵上有厚厚的油膜。這倒不是特供牛奶的特色,隻是80年代牛奶的特色,不兌水而已。

90年代以前出生的人,大都喝過類似的牛奶,也就是奶農直接擠出的牛奶,兌水或不兌水銷售。牛奶兌水其實不能說有什麽壞處,完全不兌水的牛奶會非常稠,以至於許多孩子不願意喝,所以,80年代的家庭買回牛奶以後,多數會自己兌上三分之一左右的水,一方麵更可口,一方麵也能減小經濟壓力。

工業化以後的液態奶往往是兌水60%乃至70%以上的,隻兌水一半的,通常都會被起某種特殊的名字以賣出特殊的價格,這樣的牛奶,自然是煮不出油膜的。

楊銳三兩口吃光雞蛋,就著鹹菜吃掉一根油條半個大餅,然後拿起牛奶,大口的灌了進去。

景語蘭看的驚訝無比,美目圓瞪,煞是可愛。

楊銳喝完牛奶,順手抹幹淨了嘴,笑問:“看什麽呢。”

“沒有……我再給你煮一杯牛奶吧,看你好像不夠喝。”景語蘭慌亂起身,前去廚房煮牛奶去了。

楊銳沒客氣的等著,他確實沒吃飽,另外,陽光撒在忙碌的美女身上,亦是一副賞心悅目的畫麵。

豐盛的早午餐過後,景語蘭拿了一個小包過來,遞給楊銳道:“這是我家和張叔他們湊出來的一部分錢,先還給你,總共是三萬元。”

不用說,這筆錢是他們的補償金。所謂的補償金,其實就是這些年沒發的工資,這年月是沒有國家補償這種東西的,你錯蹲了監獄,對不起,算你倒黴,你挨了整,對不起,算你倒黴,至於現實的回饋,就是這些年未發的工資,因為時間比較長了,到景存誠這個級別的,一年有兩千塊以上,小十年就有兩萬塊,其他人呆的時間長短不一,補償的多少也各有不同。

如果景存誠等人將他們的補償金都拿出來,還上楊銳借出的所有錢都綽綽有餘,但是,補償金並不是平反了立刻發放了,拿到補償金的家庭,也不一定隻有楊銳這麽一個債主。

相隔異地多年,像是這樣的家庭,往往都會有許多的問題需要解決,花錢之處很是不少。兄弟姐妹和親戚們這些年的幫襯,無論是借貸還是贈予,都需要錢來填補,曾經的老朋友老戰友過的不好的,已然犧牲和尚未平反的難友家庭,也可能需要錢來開支……

現在能湊出三萬元來,絕對是他們做了最大的努力。

楊銳猶豫了一下,將小包接了過來,道:“這筆錢我就收下了,剩下的,我覺得你們不需要急著還……”

他阻止了景語蘭的話,道:“我沒有其他的意思,我隻是暫時用不著這些錢,等你們緩上兩年再還給我,也是一樣的。”

當然是不一樣的,到了明年就是物價闖關了,凡是人民幣資產,在這場闖關中都會陷入深切的瘋狂,而人民幣也被大大貶值了。

不過,楊銳是投資政治,又不是放貸,他將3萬元裝入隨身的包裏,想了想道:“得麻煩你陪我去一趟銀行了,這麽多錢放在身上不方便。”

景語蘭一口答應,接著又道:“我等晚上轉述你的話給我爸,他怎麽決定,我管不著了。”

“你就這樣說好了,我想請她女兒繼續給我做英語補習老師,不好意思收老師的錢,而且暫時也不缺錢,請他們把錢用在刀刃上。另外,如果需要的話,我手裏還有外匯。”楊銳豈止是有外匯,外匯還多的很。

景語蘭的羞澀一閃即逝,說:“你的英語不用我來補習了,平時多練習,就足以應付大學階段的要求了。”

“我覺得還不能流利的與英語國家的人交流。”

“流利的要求可是很高呢。”

“我明白。”

“要學從句,複雜的從句。”景語蘭頗有些戲虐的說。高考前夕,她教給楊銳的時候,卻被楊銳要求隻教簡單英語。

楊銳苦笑一下,道:“此一時彼一時嘛,那個時候要爭分奪秒的參與高考競爭,現在有的是時間練習了。”

“目標是流利?”

“沒有錯誤,表達清楚,最好有一定的表現力和感染力。”

景語蘭莞爾:“感染力我可教不來。”

“表達清楚和表現力夠也行。”楊銳嘿嘿的笑了兩聲。

景語蘭不知道想到什麽,也笑了兩聲,繼而道:“你昨天說想要租套房子,是真的想租嗎?”

“怎麽,中絲有房子租?”楊銳想想搖頭了:“這麽便宜的房子,丁家不要丙家要,沒有給我的理由啊,要是為了這事壞了規矩,沒必要。”

景家的房子固然是大的要命,令後世人無比的羨慕,可事實上,普通職工的住房條件可遠遠比不上後世人。除了房租便宜以外,北京上海的職工,現在的人均居住麵積還不到5平方米,也就是一家四口,隻有20平米的房子,一個大雜院住六七戶人家,公用廚房設在院子裏,一條胡同共同一間茅廁是這個時代的真實寫照。

一些年紀較大的職工,尤其是與父母同住的職工,即使想多花一點錢租房子,往往也是租不到的,因為住房不是市場化的,級別高的住好房子,級別低的住癩房子,熬一輩子還被有背景的人給擠下來的窩囊事,每個單位都能找出來一堆。

正因為如此,當年住房改革的時候,全國是一片叫好之聲,無數人傾家**產,甚至是借光友鄰,都要買一套房子。因為花錢買房子不用看領導的眼色,不用一次次的低頭去求人了,不用看著單位公示的排名黯然神傷了,不用為了一套房子在大馬路上赤膊上陣,不惜與單位同事就此鬧翻了……

也是這一代人賺錢買房,賺錢買房,賺錢買房,最終買的全國地產市場水深火熱。

每個單位的房子都不夠住,領導住大房子是有國家政策支持的,職工也不好說什麽,可要是給了外單位的人,恐怕會有人要鬧起來,楊銳也不想景存誠就此惹上什麽麻煩。

“不是中絲的房子。”景語蘭遲疑了一下,道:“是我在北師大分的房子,雖然沒有這邊這麽大,但也是獨門獨戶的樓房,一室一廳,有獨立的廚房和洗手間,有暖氣,我一直和父母住,暫時不準備搬過去住,可以先讓給你……”

“有獨立衛浴廚房的一室一廳,你剛入職就能分到?”

景語蘭臉一紅,說:“北師大的領導和我爸認識,再說,那邊比較遠,又不在學校……”

楊銳撇撇嘴,笑道:“你也是既得利益者呀。”

“不要就算了。”景語蘭難得的表現出嬌羞態度。

楊銳連忙說“要”,並道:“這麽好的事,別人搶都搶不來的,不過,我要是住進去,你會不會被人議論什麽的?”

“你就說是我弟,那裏是教育部建的,不光分給北師大了,還分給好些學校,認識的人不多。”景語蘭明顯是想好了的。

“那太好了,我就不客氣了。咱們可以約在那裏補習功課,這就更方便了。”

“好。”景語蘭覺得幫了楊銳的忙,也挺開心的。

楊銳心裏像是貓爪似的,滿腦子的奇怪畫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