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芸在生物製品研究所工作,就生物方麵的條件來說,在國內是第一等的。她本人對工資和職級方麵的要求不多,就是對研究本身比較感興趣,因此,王曉芸其實很在乎安定的環境。

塗憲從安穩的化學係轉到生物係,王曉芸原本是不太讚同的,不過,夫妻兩人做相同的專業也有好處,王曉芸也就默認了此事。

至於現在,塗憲說要去華銳實驗室,王曉芸自然更不讚成。但她不想打擊丈夫的積極性,索性答應去華銳實驗室一看。

塗憲卻是頗為積極,第二天就聯係好了楊銳,帶著王曉芸直奔荒涼的中關村。

實驗室內,諸人皆是忙忙碌碌的。

塗憲還沒有正式加入,於是在門房做了登記,問:“楊銳在不在裏麵?”

“楊總去考試了。”門房說這個話的時候,表情有點不自然。

塗憲也是一愣。雖然早知道楊銳是在校學生,但在很長一段時間,他其實多忽略了這個問題。

對他來說,楊銳首先是一家外國期刊的審稿人,其次是一家香港公司的實驗室負責人,潛意識裏,塗憲根本沒有將楊銳的學生身份給列出來。

門房的一嘴“考試”,卻是給兩人提了醒。

王曉芸抿嘴一笑,道:“既然他去考試了,咱們就先回去吧,你明天不是還有監堂……”

說到這裏,門房都笑了出來。

塗憲使勁咳嗽一聲,說:“有誌不在年高。”

“說的是。”王曉芸乖巧的回答一句。

塗憲歎口氣,說:“楊銳交代了什麽沒?”

“他說考完試就盡快回來。我去叫黃研究員出來吧,楊總不在,他負責,你們先進來坐。”門房每天的事情不多,也就是記著來來去去的人。

“那就等一等。”塗憲拉著王曉芸坐到小耳房裏。兩人頂著日頭騎自行車過來的,也是出了一身大汗,總不能就這樣回去。

這一等就是十幾分鍾,到王曉芸不耐煩的時候,門房才搓著手出來,身邊還跟著大四生賀全貴。

賀全貴說:“黃老師的研究做的正緊張呢,讓我陪你們轉轉。”

“老塗陪我不就行了。”王曉芸個子不高,表麵文文弱弱的,實際上極有主見。

賀全貴笑嗬嗬的道:“您過來了,我們總得派個人接待吧,黃老師是真的抽不出空,要不然也不會讓你們等這麽一陣子了,他本來是想一個實驗做完就過來的,結果中間出了岔子,實在不好意思。”

“算了。”王曉芸見人家這樣說了,也不能不依不饒,隻是表情冷淡的進門,打定主意走上一圈就回家,打死也不能讓塗憲在這個實驗室裏浪費時間。

塗憲拍拍賀全貴的肩膀,和他並排往裏走。

楊銳的華銳實驗室,目前就是由幾個院落組成,中間較大的建了樓房,旁邊的小院子依然用著油氈的平房。

隻要的幾個小組的實驗都在樓房裏進行,黃茂和楊銳也是身兼數職,分別掌握幾個小組的進度。

這也是楊銳迫切的需要招人的原因之一,獨立的小組原本應該有獨立的人來負責的,這樣才能加快進度。

實驗樓內做了簡單的裝修,鋪了現在較為少見的瓷磚,牆麵塗成了淡藍色,但除此以外,也沒有什麽顯眼之處。

王曉芸向四周看看,無所謂的道:“挺幹淨的。”

“實驗室裏麵比較好。”塗憲像是個炫耀玩具的小孩子似的,拉著王曉芸直奔第一間的公共實驗室。

王曉明掙了一下,沒有脫開手,無奈的被塗憲拖入其中。

此時的公共實驗室內,隻有汪穎一個人在工作,見是塗憲和賀全貴帶來的人,隻點點頭,繼續做自己的事。

王曉芸冷漠的看看四周,然後表情慢慢的優點軟化了。

“你看這個試驗台,楊銳親自畫圖定做的,是不是比咱們的試驗台方便?”塗憲獻寶似的,又問:“小賀,我記得這個試驗台還申請了專利,是不是?”

“是,在好幾個國家申請了專利,花了錢的。”賀全貴非常配合。

“你看看,是不是挺好。”塗憲站到實驗桌前麵,裝模作樣的做實驗,以表現實驗桌的方便。

有普通教室四分之三大小的房間裏,兩組實驗桌橫放著,桌麵上的架子上,是五顏六色的試劑,而在實驗桌的兩端,則是自來水管和水池,上麵同樣有架子,像是刺蝟似的橫七豎八的伸出木杆,用來晾曬燒杯燒瓶等器皿。

王曉芸試了一下,確實覺得方便,笑笑道:“你們楊總還挺多才多藝的。”

在實驗室裏,這個詞是褒義還是貶義,很難說的清楚。賀全貴倒是自然的道了謝。

“你看實驗室的材料,還有設備。”塗憲繼續獻寶。

王曉芸像是逛博物館似的掃過。

楊銳準備的儀器雖然,也沒有超過生物製品研究所的範疇。對一心做研究的王曉芸來說,這樣的設備是沒什麽**力的。

唯一讓她看上眼的,也就是一台400倍放大的顯微鏡,這東西能看清楚細胞,但核內物質就不是很清楚了。

王曉芸知道,這樣一個小東西,進口的日本貨就要兩三萬美元,歐洲貨更貴。

生物製品研究所裏用的最好的顯微鏡也就是400倍放大,而且放在專門的房間裏,任何人用都要寫申請和報告,相對麻煩。

不過,到華銳實驗室工作更麻煩。想到這裏,王曉芸對他們能隨便用400倍的顯微鏡,也就沒什麽羨慕的了。

“就這些了?”王曉芸看過顯微鏡,對其他東西就沒什麽興趣了,邁步想走。

“隔壁也是,隔壁都是。”

“哦。”王曉芸推門就出去了。

賀全貴和塗憲落在後麵,捅了捅他,笑道:“嫂夫人不好伺候啊。”

塗憲苦笑:“她以前在法國留學過,對硬件設備要求高,沒辦法,習慣了歐洲人的實驗室,再回國看看,確實不適應。”

“我是說脾氣,好像有點倔?”

“豈止是有點倔。”塗憲壓低聲音,說:“咱們私底下說啊,我這個對象是屬驢的,得順毛捋。”

賀全貴“噗”的捂住嘴。

王曉芸又看了兩間實驗室,沒什麽表情的進了魏振學的實驗室。不像是前麵兩間,魏振學見人來了很開心的招呼,還停下手裏的工作,給王曉芸倒了杯茶,然後才繼續拿起移液器。

王曉芸看著他打幾槍,換一個槍頭,放在盤子裏,打幾槍,換一個槍頭,放在盤子裏。

接著,就見魏振學將堆了一盤子的槍頭,唰的一下倒在了垃圾桶裏。

王曉芸正喝茶呢,也唰的一下站了起來,茶葉灑在衣服上都不知道。

“就這麽倒了?”王曉芸伸著頭,看到的是小半桶的槍頭。

槍頭是塑料製品,像是一個尖銳的漏鬥似的,前端針眼用於吸液和出液,後端根據容量,會有一定的儲液空間。

這樣的量產槍頭自然是消耗品,購買時都以千個論價,便宜的十數元,貴的數十元。但用的也很快,因為不同的溶液不能混用槍頭,槍頭接觸了其他東西,或者在空氣中暴露的時間長了,也要更換,為了精確快速的完成鉀通道的實驗,楊銳大量購買了移液器和槍頭,並且複製了詳細的使用規範。

魏振學以前是搞有機化學的,也沒有用過移液器,現在剛剛換了方向,也隻能按照楊銳的使用規範做事,抬頭見王曉芸表情猙獰,不由怕怕的問:“怎麽了?我又弄錯了?”

“你不能直接給倒了啊,我們所也買了進口的移液器的,這些槍頭也是進口的吧,像你這樣用,一天就能用掉上百個槍頭,一個月下來,槍頭就得花幾十美元,這怎麽行。你應該先分類,用之前就考慮,這個溶液能不能去除,能去除的槍頭放在一起,不能去除的使用槍頭就要集中使用,你剛才做的這些,都是能去除的溶液,取上來清洗殺菌消毒,再用幾次都沒問題的。”王曉芸說著伸手,道:“給我雙手套,我幫你撿起來。”

“我自己來,我自己來。”魏振學被說的心虛了,伸手抽了一隻cpe手套戴上,又在cpe手套外麵,戴上一*膠手套,再翻起垃圾桶,將裏麵的槍頭全撿了出來,問:“現在怎麽分類?”

王曉芸用看二貨的表情看魏振學,道:“你戴手套戴兩隻是什麽意思?還有,你把新新的乳膠手套伸到垃圾桶裏,那還能用嗎?”

魏振學茫然道:“實驗室裏都這樣啊。”

“都戴兩個手套?兩個手套有啥用?”王曉芸看他這麽浪費,都要狂躁了。

正好塗憲從後麵過來,聽他們說話的聲音大了,忙跑過來解釋道:“戴兩個手套是為了方便,你看,裏麵的塑料手套比較鬆,防護性和方便性都不好,乳膠手套雖然方便,但太薄了,又不防汗,同時戴兩個,一個是增加防護性,一個也是方便,老魏,你給演示一下。”

“哦,就是脫起來方便唄。”魏振學說著,揪住裏麵的cpe手套,一下子將兩個手套給脫了下來。

乳膠手套就是醫生常用的手套,有彈性但比手小,半透明且輕薄,能夠緊緊的裹在人的手上,非常便於操作,讓人幾乎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不過,就像是很多醫生會戴兩層手套一樣,實驗室裏隻戴一層的乳膠手套也會不安全,一旦刺破,任何能令蛋白質改性的藥水,都會讓人受傷。

另一方麵,戴著手套工作容易出汗,本就輕薄的乳膠手套的韌性還會進一步的降低,不止工作時增加危險,脫的時候還能麻煩。

在楊銳讀研的時代,不是精確操作的時候,大家都習慣了戴兩個手套,用完一翻一扔,非常方便。

王曉芸卻是看的耳垂都要翻起來了:“一次用兩個手套,就是為了脫的時候方便?”

“真的方便,你試試……”魏振學被王曉芸的表情給震懾了,小意的遞上手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