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晨,理查德都要大談他的美國精神,並有意無意的暗示自己有帶人去美國的意願和能力。

以前的時候,理查德才懶得說這些話呢,那時候,他的理查德實驗室資金充裕,要什麽政策有什麽政策,無論是來自北大的老師還是學生,都能安安穩穩的呆在實驗室裏,一邊做研究賺補助,一邊積累經驗和資曆,即使理查德什麽都不提供,也有北大給他兜底。

然而,好日子總是過的比較快。為了節省經費,理查德實驗室的補助變少了,條款要求多了,試劑等材料也開始講究節省了,最讓理查德擔心的是北大的政策變化,他沒有時間和精力再去培養一批研究員了。

實驗室的吸引力下降了,工作量還大大的增加了,理查德能談的,也就隻剩下精神了。

好在80年代的中國依然淳樸,勉強讓理查德給騙了下來。換成20年後的中國實驗室,光談理想和精神的老板,早就被人給丟開了。

即使如此,朱家豪和胥岸青依然覺得鬱悶,而兩人排解鬱悶的新方法,是用少的可憐的吃飯時間,順便偷聽其他同學的談話。

哪個係的學生先放假了,誰誰誰傳出緋聞了,哪裏又有兩隻野鴛鴦被巡夜的給抓出來了……

80年代的學生一樣分泌荷爾蒙,一樣被荷爾蒙催的成雙成對,不同的是,20年後的學生至少有錢開個房什麽的,80年代的學生就不用想了,有錢也沒地方開房去。

當然,80年代的光棍漢更多,像是朱家豪和胥岸青這種****夜夜被堵在實驗室裏的學生就更是沒有女朋友了。

在被理查德摧殘的日子裏,朱家豪和胥岸青隻能從食堂裏的聊天獲取力量,現在,就是讓他們自己聊天,他們都累的沒精力去聊。

“聽說了嗎,清華有個特漂亮的女生,最近幾天,都到咱們學校找個男生。”突然,一隊人端著飯盒路過,邊說邊分享信息。

“有多漂亮?”同行者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問。

說話的人有點鬱悶:“你們就不想知道她來找哪個男生。”

“反正不是我。”

“說了我也不認識。”

“怎麽個漂亮法子?”這位最直接,連解釋都省去了。

傳消息的這位歎口氣:“多漂亮我也沒見到啊,光聽人家說了。”

“那你就沒問一下?”

“問倒是問了。還是說漂亮唄,皮膚白,眼睛大,嘴唇紅紅的……”

“我們家養的羊也是這樣。”

幾個人哈哈的笑了起來。

在沒有朋友圈沒有qq沒有校友網的日子裏,流言蜚語都來自於口口傳播,除了準確率低一點以外,效率其實是不低的,更難得的是這種信息還不要求準確,隻是傳播,說的人開心,聽的人快樂。

忙的沒朋友的朱家豪豎起耳朵來聽,見對方坐的遠了,頗有些遺憾。

胥岸青一把拽住他,卻是主動跟了上去。

朱家豪稍微有點不好意思,小掙脫瞬間,也跟著去了。

這時候,幾個人終於說到了男生。

隻見掌握著消息的男生神神秘秘的道:“她找的這個男生,據說才是大一。”

“才大一?”

“大一我們不認識呀。”

趴在桌子上一起覺得神秘的男生大為掃興。

隻有傳消息的男生不急不躁,說:“你們認識。”

“咱們係的?”又有人來了精神。

消息男搖頭。

“我們也沒見過別的係的新生呀。”

“你老聽到。”消息男不再吊胃口了,咳嗽一聲說:“生物係的楊銳,有印象嗎?”

“哦……聽說了,是在國外期刊上發表了論文的。”

“還在一個外國的實驗室工作。”

“香港的實驗室,港資,香港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怎麽就變成外國的實驗室了?政治都學狗腦子裏去了。”

“學那些做什麽,我看學政治的才是狗腦子。”

幾個人旋即開始進入了熱烈的政治話題討論,同時伴生的還有方法論等等嚴肅問題。

和流言蜚語的八卦比起來,80年代人顯然更喜歡政治卦象。

朱家豪看了胥岸青一眼,問:“楊銳還有時間和清華的女生玩?”

“興許就是見個麵。”胥岸青從理智上認為,楊銳浪費時間在女生身上是值得高興的事,但從本能上,胥岸青又覺得不爽。

朱家豪撇撇嘴,說:“咱們連吃飯都要看著時間,他有時間見麵就了不得了,哎,你說,要不要給理查德說一下。”

“說什麽?”

“就說楊銳沒有像咱們一樣,整天在實驗室裏做實驗呀,讓理查德也輕鬆些。”

胥岸青哼聲道:“驕橫!”

“啥?”

“我說楊銳呢,驕橫透頂,現在不想辦法保持優勢,難道真以為自己能贏了加州大學的教授?”

“他不是已經贏了。”朱家豪相當不解。

胥岸青語氣一滯,道:“他贏了一次,不代表次次都能贏。”

“他現在的進度比咱們快呀。”

“也快不了多久了,他也最多就提前我們一個月的進度。”胥岸青說到這裏,語氣稍微有點虛。

朱家豪嗬嗬一笑,說:“我覺得不止一個月的進度。”

“不止一個月的進度,他也沒有領先多少,隻要實驗出一點問題,我們就能追上幾天時間,何況是談情說愛,每天都被耽誤工夫。”胥岸青說著說著,就氣憤起來。

朱家豪不解的問:“你生氣啥呀,這不是好事嗎?他耽擱了時間,我們追上進度,給他個教訓,這不是你之前告訴我說的,說你要贏的漂漂亮亮!”

“我不光要贏,還要贏的漂亮,贏一個驕傲自大的楊銳有什麽意思!”胥岸青拉著朱家豪,開始向外走,說:“他現在連實驗室都不去了吧,這算是什麽!”

朱家豪被拖著走,小跑著問:“咱們去哪?”

“去見楊銳!”

“見楊銳幹什麽呀。”

“我要警告他!”

“啥?”

“我要贏的漂漂亮亮,不給他借口。”胥岸青越走越快。

朱家豪整個人都蒙圈了,他一方麵覺得胥岸青說的好有道理,另一方麵,他又總覺得哪裏不對。

好一會兒,朱家豪輕聲說:“咱們就是理查德實驗室的實習生,贏楊銳和咱們沒關係吧。”

胥岸青的腳步一絆,卻是充耳不聞,走的更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