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威縣駐昆明市辦事處。

這是一棟坐落在背街的院子,門口除了一塊木匾以外,鮮少有證明官方身份的標誌。

在楊銳看來,此處與後世郊區的洗車場別無二致。

不過,若是不用視覺,而動用嗅覺的話,就能聞到並不濃鬱,卻極其鮮香的味道。

“宣威火腿,翻炒是一室飄香,燉煮是百米飄香。”康弘的猴頭蠕動兩下,又道:“宣威縣的辦事處很吃香的,你聞聞,所以常年都煮著火腿,來的晚了,就吃不到了,咱們早點過來,能吃頭道。”

如果是省府或者市府的重要幹部來了,自然是什麽時間都不晚,但康弘的關係就沒有那麽硬了。

盡管如此,康弘還是將辦事處的大師傅給請了出來。

一會兒,一整條清水燉煮的火腿,被端了上來。

康弘指著整條豬腿製作的大火腿,興致昂揚的介紹道:“宣威火腿最好吃的部分是上方,就是這塊,其次是中方……油頭是最次的部分,如果聞到異味的話,是要切著扔掉的,這塊已經燉了好幾個小時,熟透了,咱們每個位置抖出嚐些。”

火腿首先傳來的是誘人的香氣,接著,就見大師傅,當場剖開整條火腿,取上方,中方,片的薄如蟬翼,幾乎能透亮的程度,在鮮亮的白瓷碟子上一字擺開……

“火腿必須切薄片,橫著肉的纖維切,把纖維切斷,否則就會覺得肉老而塞牙。”康弘介紹的煞有介事。

片火腿的大師傅也微笑著,道:“我們這裏有外地人把火腿買回去,為了解饞,像是切紅燒肉一樣的切大塊,或者厚片,回來以後說肉怎麽那麽老,不好吃,我就說,你浪費了我們的好火腿嘍,您先嚐嚐看。”

楊銳也不用筷子,就用手撚起一塊放進嘴裏。

稍作咀嚼,口中頓時有淡淡的清香味傳來,配合醃製而來的鹹香,立刻讓人口舌生津。

“好吃。”楊銳翹起大拇指。

李章鎮也用大舌頭說:“verygood,verygood!”

一起來的還有李章鎮、劉珊、賀全貴和孫汝嶽。賀全貴今年大四,已經確定會分到北京生物製品研究所,空閑較多,跟著楊銳來旅遊,並不知道楊銳其實已經挖好了坑,就等著他們幹活了。大二的孫汝嶽年輕力壯,負責跑腿拎行李,有沒有坑,都是要幹活的。

李章鎮的香港人身份極為方便,他現在更像是楊銳的大助理,其本人也挺喜歡這個職位的,畢竟,大陸的工作條件雖差,楊銳給的薪水卻是有溢價的,最重要的是,如今的北京花銷極少,能讓李章鎮攢下錢來,給兒子女兒讀書買房。

大師傅聽到大舌頭的讚揚,開心極了,放過楊銳,對李章鎮笑道:“能讓港澳同胞吃到正宗的宣威火腿,一直是我們宣威人的願望,您稍等,我再片一個給你。”

他一刀子剁下去,劃拉開火腿,從中切出一個殷紅的長方形,連皮削了下來。

這一次,竟是比先前削的還要薄,尤其是皮的部分,簡直與樹脂一般透亮。

大師傅就著刀片遞給李章鎮,道:“就這樣吃。”

李章鎮抓下來就塞嘴裏,連連點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楊銳,你也嚐嚐。”康弘總算知道誰是正主兒。

“再來一片?”大師傅先問候香港同胞。

李章鎮想點頭,又擔心楊銳不高興,裝模作樣的端起水杯說:“我等一會。”

大師傅像是河神似的微微一笑,再次切片給楊銳。

極薄的火腿,仿佛一層隻有一粒細胞似的,咀嚼的第一次,就迸發出了濃鬱的香氣,味覺的層次反而更加豐富似的。

楊銳將之咽下去以後,立刻問道:“走的時候,能買兩條帶走嗎?”

“別人不行,您肯定可以的。”康弘早猜到似的笑笑。

“產量不高嗎?”楊銳疑惑的問。

大師傅奇怪的看了看楊銳,道:“我們宣威火腿是國家統購統銷的,康教授和我們廠有合作,一年也就隻能拿幾條。”

楊銳恍然,不好意思的道:“我忘了這個事,那就隻拿一條好了。”

“沒關係,兩條火腿還拿不起。”康弘擺擺手,道:“我現在幫他們做的就是改良豬種,以後產量上來了,再托人帶給你。”

“改良豬種的意思是,不用現在的豬了?那還是宣威火腿嗎?”楊銳總覺得不對。

“沒辦法,本地的鳥豬長的太慢了,農民不願意養,飼肉比也低,不改良不行了。我也是趕鴨子上架,就因為是學生物的,才被抓差進來。”康弘一臉無奈。

楊銳皺皺眉,道:“國外不是都講究原產地保護嗎?這種有名的產品,應該保留現狀吧。”

“保留現狀,廠子都是要死光了。”大師傅不滿的道:“本地農民都開始養外國豬了,我們不改良,以後說不定就沒有宣威火腿了。”

“外國豬不能用來做宣威火腿吧?做火腿的豬的價格,應該也會高一點吧。”

康弘輕咳一聲,道:“國家統購統銷,不是廠裏想定多少就定多少的。”

“那改良豬種,要改成什麽?”

“用美國的杜洛克豬做父本,本地的烏豬做母本,另外,也試著用長白豬和烏豬雜交,現在來看,這兩種是最合適的。”

“這麽說,以後就吃不到純粹的烏豬的宣威火腿了?”

“不改不行了,我們也是做了比較,盡量保持宣威火腿的原味。”

“當地政府的要求?”

“差不多吧。”

楊銳撇撇嘴,道:“我還是要兩根火腿,趁現在還正宗。”

康弘哈哈一笑,應了下來。

……

在昆明玩了三天,楊銳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方才拉著眾人往騰衝開去,並公布目標:“我們去泡溫泉,另外,咱們考察幾個熱泉,看能不能分離出幾種未知的微生物。”

未知的動物或者未知的生物,聽起來很奇妙,實際上,每年都有無數的新品種公布,算不得稀罕。除非是有革命性的物種出現,否則,發現新物種的科研價值,也就比中學科學探索高端一點。

正因為如此,生物學家對於發現新物種並不積極,地球上的物種已經夠多了,光是研究它們,就已經研究不完了。事實上,僅僅是人類本身,都是許多代人搞不明白的,讓一名獸醫解決所有動物問題,亦不過是美好的願望罷了。

不過,極端環境下的微生物略有例外,因為極端環境是有極限的,50度熱泉裏生長的嗜熱菌,與80度水裏生長的嗜熱菌,意味完全不同。

如果後世有生物學家發現有微生物能在幾百度的高溫中存貨,那它的研究價值就更大了。

魏振學等人都知道楊銳不是純玩的,預料之內的點頭。

劉珊還不知道泡溫泉是怎麽回事,問了以後,羞紅了臉道:“我選做研究。”

“泡溫泉和做研究不衝突。溫泉和遊泳差不多,除了不戴遊泳鏡,穿泳裝就可以了,去了再決定吧,不想泡溫泉的話,單純做研究也沒問題。”楊銳隨口解釋,實話實說。

劉珊虛弱的應了一聲“哦”。她對楊銳還是相當信任的,大家是同學,又是同鄉,還同是銳學組成員,盡管劉珊現在還不明白銳學組究竟是神馬性質,卻不妨礙她對楊銳的信賴。

這種信賴,還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在裏麵。

身在外地,劉珊也更願意貼近楊銳,讓楊銳做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