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講一下國內和國外,目前的醫學和生物學的發展狀況吧。幾句話交代清楚。”楊銳想了一下,道:“簡而言之,從70年代開始,是世界新藥研發的黃金時期,一係列的原創藥物和模仿創新藥先後上市,合成要中的首個β腎上腺素能阻滯劑普萘洛爾,組胺H2受體阻滯劑西咪替丁和雷尼替丁,都是首例,挽救的患者很多,利潤也很高。由此帶來的,是將近20年的新藥研究理論的發展,各種技術平台和方法的發展也很快,就目前來說,中國完全沒有跟上時代。”

楊銳看了一眼三人,見他們的確在聽,就繼續道:“就目前來說,我們在新藥研究方麵的落後,是短時間內無法改變的,原因也很簡單,咱們國家沒錢。就目前來說,新藥研發的投入是在每款藥4億美元左右,但這個數字會飛速的飆升,就我預計,到80年代末,一款新藥的資金成本就會上升到10億美元到15億美元,研發周期增加到10年到12年……”

楊銳毫不在意的做出了預測,他卻不知道,這種預測是在給大佬們講課時很少出現的——你猜對了還好,猜錯了豈不是完蛋。

楊銳卻不怕這些,素無忌憚的說了藥物研發方麵的多個問題,並就國內的生物製藥行業發散開去。

這些內容,他實在是太熟悉了,根本不用多想,就能說的準確而詳盡。

三名聽眾聽的也極認真,製藥業是國內目前少有的能賺取外匯的高技術行業——盡管相對於國際水平來說,高技術高的很勉強,但終究也是非常重要的產業,用兩個小時了解一下,自然是很有必要的。

湯公甚至拿出了筆記本做了簡略的記錄,並在楊銳停頓的時候,問道:“楊銳,我聽說你做了一款新藥,已經賣給了外國人,價值很高?”

楊銳並不避諱的道:“是,我簽訂的是裏程碑式的合同,合同總價值超過千萬美元了。”

三名大\u0016互相看看,誰都沒問錢去哪裏了的問題。

倒是湯公饒有興致的問:“國內如果開發一款這樣的藥物,是否可能?”

楊銳想了一下,道:“雖然不想說,但我覺得,不太可能。”

“恩?”

“新藥研發是一種概率性的問題,就現在來看,開發一款新化合物的成本預算是5000萬美元,當然,500萬美元也可能做得出來,但500萬美元也可能什麽都得不到,所以,為了不至於血本無歸,5000萬美元的預算是需要準備起來的。”楊銳停了一下,又道:“國內的預算成本可能還要做高一點,畢竟設備什麽的都沒有,得全部買新。我說的隻是做新化合物,就像是我之前做的那樣的,完整的藥物研發的話,時間更久,效率更低,更不現實。”

“這麽說,國內藥企是不能做原創藥了?”湯公有些遺憾的樣子,大約是看不得利潤流失的那類人。

楊銳略作思考後,道:“我讚成先做仿製藥,再做原創藥,但做仿製藥的目標應該是做原創藥,而不是就一路仿製下去。”

楊銳說著停頓一下,道:“知識產權和專利保護是新藥研發的基礎,否則,沒有公司會用10億美元給人做嫁衣的。”

他說到這裏,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印度的仿製藥發展史。後世的印度,已經成為了純粹的仿製藥國家,他們的國家政策,更是要求藥企強迫授權,當然,目前的印度,這項製度和法規還不完善。

於是,楊銳再次以預測的形式,道:“以原創藥為目標發展仿製藥產業,和以仿製藥為目標發展的仿製藥產業,是有根本區別的,日本目前走的是前一條路,已經初見曙光,印度政府目前走的就是後麵一條路,預計也會有相當的成績……”

緊接著,楊銳將印度會執行的政策,說了出來,道:“我估計,印度的仿製藥產業,是能夠做大的。不過,做仿製藥的終究要受限製於原創藥,政策的改變,甚至國際形式的改變,都會影響到他們的產業,並不是非常適合中國來學習。”

三位大佬想聽的自然是國家層麵的內容,楊銳的回答也是極有吸引力的。

醫藥產業在全球是上萬億美元的產業,乃是數一數二的大行業,而且,它對資源的消耗量是極小的,屬於附加值極高的一類,稍微有點想法的國家,都不能等閑視之。

“那麽,咱們中國如果要以原創藥為目標來發展,你認為是否可行?”湯公問出了具體的步驟,這已經是政策谘詢的程度了。

楊銳認真的思考片刻,道:“總體上,我認為四個或者五個五年計劃,應該能看到成果。不過,藥物研發的成本這麽高,還是應該以企業為主體,充分考慮收益的,否則,再富裕的國家財政,也支撐不了這樣漫長而巨大的投入。就目前來說,我認為推行GMP就是一個很好的策略。”

“GMP是生產質量管理規範?”

“對,GMP不是目的,而是手段,國內的醫藥公司的主要問題,還是太多了。不論是美國的經驗,日本的經驗,還是北歐的經驗,醫藥公司都是越大越強的,兼並重組也是必然的途徑,國內目前有4000多家製藥企業,實在太多,做仿製藥的仿製藥都分不勻,開發原創藥……”楊銳嗬嗬的笑兩聲,繼而搖頭,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道:“我認為,國內藥企保持在100家左右就很多了,短期內,將藥企的規模控製在1000家是必須的。”

曆史上,GMP製度的推行,將中國的醫藥公司從4000家一路減少到了2000家,而楊銳的態度自然更堅決和激進,畢竟,就目前那些年產值幾百上千萬元人民幣的小藥廠,基本都是地方保護產生的孽種,市場競爭力是完全沒有的,甚至某些藥企現在就處在虧損狀態——在政府公權力提供原料保障,並且藥品采購政府化的情況下,還能產生虧損,這樣的藥企別說價值了,生產出來的都是偽劣產品,隻是病患沒有選擇權和反抗權而已。

三位大佬則不由的陷入了深思,喬公更是一下子來了精神,他是讚成對國內企業進行大規模兼並重組的,從醫藥企業開始,則是有律博定的誘因,若是因此而能施行全行業的關停並轉,自然更符合他的施政理念。

湯公和李老的施政理念要更平和一些,但楊銳的說法,卻讓兩人的立場發生了動搖。

的確,4000家製藥企業確實是太多了。

中國的經濟政策一向是傾向於大而全的,因為計劃經濟的體製下,小而美的公司幾乎是不存在的,而且意味著高到難以達到的管理成本。

中國的鐵路業,重型機械製造業,石油業、金融、通信、航天等領域,都是一家獨大或者數家壟斷的模式,就目前來看,還都是運作的比較好的行業,尤其是相比煤礦、紡織之類的行業,管理效率和利潤率都好的不是一星半點。

醫藥行業要發展,4000家製藥企業肯定是不行的,甚至可以說,4000家藥企的存在,讓整個製藥行業的生存都受到了挑戰,現在是有國外的外包訂單,讓許多藥企都活的頗滋潤,但就依靠這樣的低端進出口,又能延續多久?

因此,縮減藥企的規模幾乎是必須的。

湯公和李老連續問了好幾個問題,在楊銳作答之後,漸漸的陷入了沉思。

喬公乘熱打鐵的道:“楊銳,關停並轉是個大命題,你也談一談。”

楊銳猶豫了一下,道:“這個是管理學方麵的內容。”

“你就談藥企的,醫藥行業是你的本行嘛,再說,你之前不是就有這方麵的建議嗎?”喬公毫不遲疑的將楊銳賣到了台上。

楊銳推脫不去,猶豫了一下,道:“就我看來,藥企最需要的是資金,其次才是技術和設備,人力方麵的需求是最低的。相比機械製造業,藥企的自動化程度可以提的很高,因此,雖然需要熟練工人,但數量的要求其實是降低的。換句話說,兼並重組藥企,最重要的財務上的統和,其次是技術上的提高和互補,然後是設備的添置和互補,最後,大概是要分流大量的工人。”

楊銳沒有用淘汰或者裁員這樣的詞語,因為在“下崗”這個概念提出以前,工人是終身製的職業,偶爾出現關停並轉的國企,也是要重新分配工人工作的。

盡管如此,分流依舊是一個殘酷而難以避免的話題。

喬公卻是早有設想,看向湯李二人,道:“我看,楊銳說的很有道理,咱們要不做個試點,就用生產律博定違規的京西製藥總廠為試點,怎麽樣?”

“京西製藥總廠的規模很大吧。”湯公抬頭。

喬公就是想要大的,立即道:“大有大的好處,能充分的發現問題嘛。再者,衛生部報上來的處理意見,就是關停並轉,這是現成的試驗材料。”

湯公沒說話,李老卻是開口道:“我讚成,不過,不能簡單的關停了事,就是處理,也要處理的有意義。”

“我讚成,我們可以現在就分析一下。”喬公來了精神,兩隻眼都在冒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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