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霜沒有稱呼秦臨風為大少爺,隻因為她隻是秦玉暖的人,不代表她就是秦家的人,這一點秦玉暖很是首肯,她要的忠心的丫鬟就得是這樣,時刻清楚自己的位置和思考的角度,無論是廖媽媽、滿兒還是聽雪都很好,而像銅兒那樣的,她不想再看到第二個。

“很好。”秦玉暖嘴角輕蔑地一笑,秦臨風啊秦臨風,他果然還是像前世一樣莽撞,隻不過這一世秦玉暖的優勢在於,他已經知道了秦臨風的軟肋——秦雲妝。

在秦玉暖的封鎖下,秦雲妝直到第二天出發的時候都不知道瘋人塔的消息。

“怎麽會打探不到呢?瘋人塔離京城也不過半天的車程,再讓人去。”秦雲妝冷冷地喝著桂媽媽,若不是十指還在三個丫鬟的伺候下塗著鮮紅美豔的丹蔻,她一定會一巴掌閃過去,來平複她那顆惴惴不安的心,最近桂媽媽辦事愈發沒效率了,做事也總是心不在焉的,哼,不就是看到竇家伏法了,這當奴才的一個個也都有了什麽別的想法罷了。

“算了算了,一個個的,都是吃裏扒外的。”秦雲妝厭煩地將手邊染色的花汁摔到地上,推開幾個正在伺候的丫鬟,惡狠狠地盯了她們一陣,又看著桂媽媽道:“我不管,今日傍晚我從宮裏頭回來的時候,一定要知道瘋人塔那邊的消息。”她繼而又朝著這餘下的幾個丫鬟喊道:“還杵在這做什麽?還不快滾,塗個指甲都塗不好。”

這三個丫鬟也是前陣子才被調來服侍秦雲妝的,也就是在前一陣,秦雲妝性情大變,由人們口中過去那個端莊大方的秦家大姑娘慢慢地變成了一個極愛發脾氣,蠻不講理的野蠻小姐,這丫鬟也是換了一撥又一撥,始終沒有一個讓秦雲妝滿意的。

一列丫鬟如蒙大赦一樣的退了下去,秦雲妝閉著眼睛,想著還有半個時辰就要出發,可自己的心情卻似沉到了海底,得不到瘋人塔那邊的消息讓她始終不安心,她頭托著額頭,另一手慢慢揉捏著有些發脹的太陽穴。

忽而聽到門吱呀一下開了,緊接著似乎飄來一股好聞的讓人心曠神怡的味道和撿起裝著花汁的小瓷瓶的聲音,以及整理案幾的聲音。

“我不是讓你們都滾了嗎?”秦雲妝怒然睜開眼睛,卻看到一個模樣雖然醜陋但看著還挺老實的麵生丫鬟在收拾著方才的狼藉,聽著秦雲妝一喊,立刻收住了手,侯在一旁,不敢出聲。

美人向來容易對容貌醜陋的人放鬆戒備,看到這小丫鬟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秦雲妝的口氣雖然依舊暴躁,可是心裏頭似乎平緩了一些:“沒眼力見的,誰讓你進來的。”

“回大姑娘,是伺候大姑娘的幾個丫鬟姐姐說大姑娘屋子髒了,讓奴婢來收拾收拾。”

趁著自己發脾氣的時候派人進來,這丫鬟明顯是被那幾個丫鬟耍弄了,看來這醜丫鬟果然是個憨傻的人。

“行了,收拾完了就走吧,”秦雲妝好氣沒氣地道,轉而話鋒一轉,又道,“我沒見過你,你是新來的?”

“奴婢是大少爺前兩日送到大姑娘房裏來的,說是奴婢的化妝和梳頭的手藝好,讓奴婢來服侍大姑娘。”

秦雲妝眼神忽而一亮,聽說這醜丫鬟是大哥送來的,頓時覺得親近不少:“你化妝和梳頭的手藝當真不錯嗎?我之前怎麽沒聽人提起過。”

“奴婢生得醜陋,哪裏比得上大姑娘國色天香,仙女兒一般的樣貌,平日裏奴婢對大姑娘也隻是敢遠遠地看一看,在心裏頭感慨,這世上怎麽會有生得像畫兒裏走出來的一樣的人,想著若是能替大姑娘這樣的美人塗一回丹蔻,梳一回發髻,奴婢當真是死而無憾了。”

這番話說得極為契合秦雲妝的心思,她愛美,亦愛讚美,更是愛這種醜丫鬟對自己的仰慕。

“既然這樣,本姑娘就給你這樣一個機會,”秦雲妝努努嘴,示意著自己手上還沒塗完的丹蔻,“你將這些替我塗完,若是當真塗得不錯的話,自然有賞。”

這醜丫鬟聽聞,就像是受了很大的恩惠一樣,跪下在地上磕了好幾個響頭,接著捧著秦雲妝的手視若珍寶一般地替秦雲妝調配起花汁來。

因為這個小插曲,使得秦雲妝最後出現在太尉府門口的時候已經晚了一刻鍾的時間。

秦玉暖今日穿著一件茜色水紡紗的上衣,下身則是冷長熙扮作蘇成海時送來的那一匹天蠶絲做的一件曳地羅煙裙,淡淡地施了一層脂粉,櫻唇不點自紅,頭上別致地斜插著一朵秀氣清麗的梔子花絹花,這是昨日冷長熙特地派人告訴秦玉暖,說太後娘娘最愛梔子花,雖然說不必附和趨勢於太後娘娘,可是秦玉暖記得冷長熙說過,太後娘娘是他極為敬重的人,就因為這點,秦玉暖也願意同樣以一種敬重的心態去打扮赴宴。

而這一身華美豔麗,塗著豔紅丹蔻的秦雲妝出現在府門口的時候,恰好和秦玉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秦雲妝依舊是那麽光豔照人,鮮豔奪目,隻是曆經了這麽多事之後,大家似乎都覺得這個笑容和氣,待人和婉,如今還被封為了平郡主和冷大將軍定了親的秦玉暖更加可人。

“大姐姐來了。”秦玉暖笑著迎上去。

在秦雲妝的心裏,秦玉暖這副嘴臉無疑是惡心的,可惡的,可是她不能發火,這外頭一直等候的馬車是宮裏太後直接派來的,無論是從車夫還是侯在一旁的公公嬤嬤太監都是太後的人,她必須要裝得漂亮,裝得大方。

“實在是不好意思,身子不適,所以來晚了。”秦雲妝欠了欠身子。

“是嗎?大姐姐不舒服?那宴席?”秦玉暖拖長了音調。

“自然也是要去的,”秦雲妝搶白道,她立刻又察覺到了自己的過於激動,略顯失態,撫了撫胸口道:“既然這是太後娘娘宴請,無論發生什麽事,雲妝都要堅持赴宴的。”

“是嗎?”秦玉暖低頭微微一笑。

“喲,這馬車真是漂亮。”秦雲妝一眼就瞅見了停在正門口的一輛四駕馬車,原木色油光水滑的車轅,紫色打底黃色撐麵的馬車簾子,就連那墜在馬車窗戶上的穗子都是上好的絲綢緞子,窗戶是鏤空的,馬車頂上還特地開了一個天窗供坐在馬車廂裏的人在這炎熱的夏季可以吹到絲絲涼風,這外頭就是這般貼心舒適,更是讓人浮想聯翩這馬車裏頭該是多麽的精致華麗。

“玉暖也覺得不錯。”和秦雲妝一驚一乍相比,秦玉暖顯得十分淡然,但是眼眸裏依舊流露出絲絲歡喜,也被太後娘娘派來的那些人看在眼裏,更是覺得這個秦三姑娘既是個懂事的也是個穩重的。

“行了,大姐姐,咱們也快走吧,已經不早了。”秦玉暖提著裙擺準備上馬車,卻發現秦雲妝下意識地跟了過來,她自然是以為這好看的馬車要麽是給她這個太尉府嫡女準備的,最次,也是讓她和這個庶女同一輛馬車罷了。

“秦大姑娘,這是我們三姑娘的馬車。”滿兒突然微微一笑,攔在了秦雲妝的跟前,又朝著後頭一指,朗聲道,“大姑娘,你的馬車,在後頭。”

秦雲妝一怔,隨著滿兒指的方向看過去,秦雲妝隻看到了一輛標致著太尉府的旗幟的再普通不過的馬車,雖然也經過了精心的裝飾和布置,可是和秦玉暖這一架威風的四駕馬車相比,簡直就像是個醃菜棒子,根本拿不出手。

“我不要坐那輛。”幾乎是脫口而出,秦雲妝最近脾氣大,卻是一下忘了這周圍可都是太後娘娘的人,雖然她一說出口就後悔了,可是說出去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哪能收得回。

秦玉暖已經坐上了馬車,秦雲妝這一句她聽得一清二楚,她笑著挑開那柔軟的馬車簾子,看著秦雲妝微微一笑道:“若是不願意坐馬車,大姐姐也可以選擇走過去,隻不過,皇後娘娘那麽喜歡大姐姐,就算大姐姐走到明天才到,皇後娘娘也一定不會怪罪的。”

秦雲妝的眼色立刻就像是毒辣的飛矢一樣射過來,秦玉暖卻隻是溫婉地一笑,眼神那麽一挑,卻是氣勢十足地築起了一道隱形的屏障,將秦雲妝所有的不滿都反射了回去,眼神交鋒,秦雲妝怎能鬥得過她。

看著秦雲妝極為不情願地上了後頭那一輛馬車,秦玉暖又吩咐滿兒道:“這夏日炎炎的,隨行的嬤嬤和公公也渴了,滿兒,送些茶水錢過去。”

如今的秦玉暖已經不再是那個一文錢都得精打細算的窮酸丫頭了,金蝶繡莊如今在江南越做越大,沈尋反而也放手讓秦玉暖管理,如今她可是金蝶繡莊最大的大東家,是個名副其實的小富婆了。

馬車停在了朱雀門,應邀的小姐們都已經進去了,卻是還有一輛馬車和秦玉暖一行人一樣晚到了許多,在門口接受排查。

看著馬車的裝潢,秦玉暖一眼就可以認出,是上官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