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暖生得眉清目秀,本來就是容易讓人放鬆警惕的類型,加上秦玉暖嘴邊那淡淡的笑意,仿若春風拂麵一樣輕柔的話語,反而是讓綢緞莊的掌櫃愈發囂張起來。

“哼,不管夫人是什麽門第出身,我這間綢緞莊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是也是寧王府名下的,夫人怕是不想惹上寧王府吧。”

秦玉暖頷首,輕輕地瞥過眸子,隻是示意了滿兒一眼,滿兒便是昂昂頭大聲道:“睜大你的眼睛看好了,這可是寧王府新過門的三少奶奶,昨日寧王妃已經做出了安排,讓三少奶奶掌管這三間鋪子,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秦玉暖接過話道,“掌櫃的,我還真的不怕惹上寧王府。”

看著掌櫃的依舊狐疑,滿兒更是掏出了寧王府的令牌,直逼掌櫃的眼前,讓他看個仔細:“看清楚了嗎?還懷疑嗎?要知道,三少奶奶不僅僅是寧王府的兒媳,還是五品的平郡主,依你剛才的言行,都完全可以治你的罪了。”滿兒自然也是嘴上說說,她知道秦玉暖不想把事情鬧大,可是如今秦玉暖一個婦人要接手由三個老油條掌管的鋪子,不先鬧點大動靜,整點下馬威,隻怕是鎮不住場子的。

綢緞莊掌櫃立刻聽出了秦玉暖的話外之音,秦玉暖不害怕,是因為秦玉暖本身就是寧王府的人,可他算個什麽,在自己東家麵前耀武揚威,簡直就是自討苦吃。

好歹也是見過大場麵的人,掌櫃的一愣,隻被身旁夥計扯了扯袖子,立刻又回過神來,突然展開一種極為真誠諂媚的笑,更是故作模樣地扇起自己嘴巴子來:“是小的的錯,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是小的狂妄自大。”

掌櫃的一邊說,一邊給門口的夥計使眼色,這三家鋪子比鄰相連,三個掌櫃之間也有千絲萬縷的利益聯係,這一家出了事,都會給另一家通風報信,彼此通氣合謀。

不過這一點,秦玉暖自然也想到了。

“別急著去隔壁首飾店通風報信了。”秦玉暖儼然一副主人家姿態,選了一個最為舒適的位置坐下,給自己斟了一盞溫茶,抬眸一笑道,“就是此時此刻,另外兩家鋪子的掌櫃的處境也未必有錢掌櫃你好,還是先別操心別人了。”

錢掌櫃一怔:“那不知道這回三少奶奶來鋪子裏視察還是?對了,最近小的來了兩批好料子,一直都沒舍得拿出來賣,要不請三少奶奶過目,先視察視察?”

“我來不是看料子的,”秦玉暖十分明白地道,“我隻看賬本。”

“這……,”錢掌櫃一副為難的樣子,瞅了一眼大中午來鋪子裏看東西的稀稀拉拉的客人,隻是拱手一請道,“三少奶奶,方便的話,內堂請。”

有什麽不方便的,秦玉暖直起身子,示意了滿兒和聽雪守在外頭,裏頭隻要留冷霜一個就夠了。

內院裏,被收拾得極為整潔,裝潢也比外頭不知道華麗多少,那回廊上的浮雕還刻著金克子,奢侈程度堪比太尉府,不過是掌櫃和管事一個臨時休憩的內院都修葺得如此豪華,秦玉暖微微眨了眨眼,看來這三間鋪子背後油水果然不少。

“三少奶奶,這邊請。”錢掌櫃一直在前頭帶路,繞了兩個回廊,終於到了一間幽靜古樸的屋子前麵,秦玉暖隻看了一眼,光是從這屋子外頭兩棵珍貴的鬆柏就可以斷定出,這必定就是這件綢緞莊的核心部分了,卻不知道這位錢掌櫃帶自己來這裏是做什麽,她可不會相信這位商場老手真的會乖乖拿出賬本,或者說,是乖乖拿出真賬本。

“三少奶奶,請進來坐。”錢掌櫃掏出腰間一套極為複雜的鑰匙,忙活了許久才打開間屋子的門,門一開,裏頭就傳來一股馨淡好聞的味道。

錢掌櫃一邊領秦玉暖進了屋子,一邊介紹道:“這一匹,是年產兩匹的瓊花雨露,觸手生涼,柔如雲紗,堪稱極品,這一匹,是已經停產的夜雨流螢,在黑暗裏可以發出螢火蟲一樣的淡淡奇光,好看至極,至於這一匹……。”

“錢掌櫃,”秦玉暖果斷無情地打斷了錢掌櫃滔滔不絕的介紹,“我不懂你的意思,我隻想看賬本。”其實錢掌櫃的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可是秦玉暖必須在一開始就表明堅決的態度,往後的日子還長,她不想有任何差池。

“嘿嘿,”錢掌櫃諂媚地笑著,“人皆有愛美之心,我給三少奶奶介紹的這幾匹料子連宮中都沒有,這不都是孝敬給三少奶奶您的嘛,所以,至於這賬本的事?還請三少奶奶通融通融,畢竟……。”

“冷霜,”秦玉暖打斷了錢掌櫃討好的話語,招呼了在門外候著的冷霜進來,指了指這屋子裏華美至極的幾匹料子,對著錢掌櫃微微一笑,“不好意思,錢掌櫃你的意思我不大明白,是說這幾匹料子要送給我是嗎?”

秦玉暖隻提了送料子,將不看賬本的事情暗自掩蓋了過去,錢掌櫃不好多說,點頭道:“是是是,哪匹能讓三少奶奶看上三少奶奶拿去了便是,能入得了三少奶奶的法眼才是小店的榮幸。”

“我都挺喜歡的。”秦玉暖笑著點點頭,就在這錢掌櫃暗自感歎這位三少奶奶果然是獅子大開口,貪得無厭,之前和大少奶奶談條件的時候他還嫌棄大少奶奶胃口太大了,如今看來,當初還真是後悔沒有一口答應了大少奶奶聯手賺錢的事。

心裏雖然這樣想著,可是嘴上錢掌櫃還是無比恭敬地道:“既然三少奶奶喜歡,就都拿去。”

“任我處置嗎?”

“既然給了三少奶奶,自然就是三少奶奶的東西,隨三少奶奶處置。”

“很好。”秦玉暖點點頭,喚了冷霜到身邊來,低語吩咐了一句,冷霜麵無表情地應下,繼而徑直走到這幾匹堪稱價值連城的料子前麵,巧勁一使,將其中一匹整個鋪展看來,掏出腰間的軟劍,猶如銀蛇飛舞,天女散花,瞬間,就將一匹完好的料子劈斬成了無數碎片,白色的蠶絲料子飄落在地上,白花花地像是下了一場大雪,讓錢掌櫃的心也跟著這一場昂貴的大雪瞬間涼了下來。

接著,又是第二匹,第三匹……

秦玉暖淡定地看著錢掌櫃目瞪口呆的樣子,微微一笑,錢掌櫃不是不心疼這些價值連城的寶貝,隻是他已經被嚇傻了,同時就算他能有什麽反應,也不敢和這三少奶奶公開地對著幹啊。

直到最後一匹料子被冷霜快手處理完了,秦玉暖才是朝著錢掌櫃開口道:“錢掌櫃送我的見麵禮,我收下了,也處理完了,現在,我可以看賬本了吧。”

“三少奶奶,小的……。”錢掌櫃已經有些語塞了。

“怎麽?”秦玉暖微微提高了一些音調,語氣帶著一些質疑,“你還有什麽問題嗎?又或者,錢掌櫃還有什麽其他的見麵禮想要送給我的?盡管拿出來,”秦玉暖邊說邊指著冷霜道,“我這個婢女別的不大擅長,可是收禮物方麵,她可是我的得力助手。”

方才冷霜的身手也已經被錢掌櫃看在眼裏,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了,隻怕他手下那幾個小羅羅還沒能進這院子就被這女俠給撂倒了,況且,他也不敢和這老東家寧王府的三少奶奶硬碰硬啊。

“還請三少奶奶開恩啊,”錢掌櫃放棄了最後一絲掙紮的機會,他噗地跪在地上,一個七尺的中年男人在一個不過十五歲才嫁做人婦的秦玉暖麵前顯得極為窩囊,錢掌櫃一副痛心疾首的口氣道,“是小的見錢眼開,是小的的錯,可是小的上有老下有小……。”

這樣的話,秦玉暖已經聽過不知道多少回了。

“冷霜。”秦玉暖隻喊了一聲,一個強勁的力道就將錢掌櫃狠狠地拽開,提起,複又摔在了地上。

冷霜收住手,隻是冷冷地看了錢掌櫃一眼,眼裏盡是肅殺的凜冽。

“你若是真的操心你的家人,從一開始就不應該聯合另外兩家掌櫃的做假賬,虛報賬務,哄騙母妃,誇大成本,壓縮利潤的事情做了第一回就會有第二回,綢緞莊已經不能留你了。”

秦玉暖的話語果斷決絕。

錢掌櫃咬咬牙,似乎下了特別大的決心:“那小的願意用一個秘密來換一條活路,是關於大少奶奶的。”

這是成心挑撥秦玉暖和阮如意的關係,雖然秦玉暖和阮如意之間的聯係本來就算不上盟友,可是……

還沒等秦玉暖點頭,錢掌櫃已經是急不可耐地道:“其實這三間鋪子這麽些年來都隱藏利潤的事情大少奶奶和唐姨娘一直都知道,不僅知道,而且也從中撈了不少油水,她們也都說,反正寧王妃不管事,想著到時候從寧王妃手中把這三間鋪子要過去,然後有錢大家一起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