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的風帶著些幹燥,卻將正站在外頭的謝如鶯整個心都吹得濕悶悶的,難受極了。

“三少奶奶。”謝如鶯看到秦玉暖出來就立刻迎了上去。

秦玉暖隻用餘光瞟了她一眼,沒有過多的重視,卻還是停住了腳步,她不說話,她要等著謝如鶯先說,她倒要看看,謝如鶯還能說出什麽鬼話來,香囊裏的麝香,已經讓秦玉暖徹底清醒,這寧王府裏頭的眼睛,可多著呢。

“三少奶奶可否聽我說一句話?”謝如鶯走上前,又用眼神示意裏一下秦玉暖身邊的冷霜,謝如鶯深知這個丫鬟的本領,平日裏也不見這丫鬟的人影,可是每到危急關頭,這丫鬟總能突然出現,看著身手也不錯。

“冷霜,你先下去吧。”秦玉暖吩咐完,對著謝如鶯微微一笑,“謝姑娘想對玉暖說什麽?”

“三少奶奶,這一次是我不對,我錯了,也接受了懲罰了,”謝如鶯擺出了一副我見猶憐的姿態,眼淚說流就啪嗒啪嗒地順著臉頰流了下來,“隻是三少奶奶實在是誤會我了,我對三少爺完全是一種感激的感情,想當初我初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險些被街頭無賴輕薄,是三少爺及時出現救了我,保了我清白,試問這樣的恩情如鶯怎麽能忘。”

秦玉暖用一種同情的眼神看著謝如鶯,內心卻嗤笑道,謝如鶯的清白,恐怕早就不知道丟失在哪張榻上了。

“其實三少奶奶真正要小心的,應該是四姑娘。”謝如鶯擦幹了眼淚,信誓旦旦地道。

四姑娘,冷素心?

秦玉暖微微挑眉,一副認真的樣子:“謝姑娘,我不明白,四姑娘和相公是兄妹,相公對她好,她黏著相公也是理所應當的,我要小心什麽?”

“雖然是兄妹,”謝如鶯的音調突然壓得很低,“可終究不是實打實的親兄妹,四姑娘和三少爺從小感情就極為深厚,可自三少奶奶出現以後,三少爺的心思便全在三少奶奶身上,冷淡了四姑娘不少,為此,四姑娘頗有怨念,平日裏看著四姑娘是個清清雅雅,超凡脫俗的人,可是內心裏卻極為敏感,所有的事情都記在心上呢,指不定哪天,就會對三少奶奶打擊報複,三少奶奶……。”

“夠了。”秦玉暖突然打斷了謝如鶯的“告狀”,“謝姑娘,我一直敬你陪伴母妃這麽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是這並不意味著你可以隨便對別人的事情評頭論足,四姑娘是寧王府的正統小姐,是老夫人的親孫女,請注意你自己的身份也注意四姑娘的身份。”

“我……。”謝如鶯啞然,她本以為秦玉暖多少會因為她主動透露這個消息對自己態度好一點,畢竟她是冷長熙的正妻,而且被封為了郡主,若是真想玩死自己,都是彈指間的事情。

“冷霜,我們走。”秦玉暖果斷地扭頭離開,連最後一點解釋的機會都沒有留給謝如鶯,直到繞過牆角,秦玉暖才邊走邊對冷霜低聲道,“多虧你剛才提醒我,不然我都不知道隔牆有耳。”

冷霜拱手道:“這是奴婢應該做的,也多虧三少奶奶上次就提醒奴婢,說老夫人身邊貌似有兩個身材精瘦的高手丫鬟,所以三少奶奶和謝姑娘說話的時候,奴婢才會刻意用真氣試探周圍的情況,果然發現牆角後麵有高手駐足。”

“嗯,”秦玉暖點點頭,她對冷霜的細心冷靜表示十分滿意,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對了,我上次讓你打聽的關於司馬銳周圍人手的情況有眉目了嗎?”

冷霜皺了皺眉,繼而道:“還不能確定,奴婢隻知道最近三皇子招攬了不少能人異士,全都安排住在城東的一間府邸裏,至於當中有沒有三少奶奶猜測的,還不得而知。”

“能人異士?”秦玉暖微微偏頭,略作思考道,“過幾天就是太後娘娘的大壽,恰逢此時司馬銳做了大的動靜,看來他準備動的手腳不小啊,你繼續盯著那邊。”

冷霜拱手應下。

與此同時,老夫人這邊則是十分的悠然,和方才在外頭的吵鬧怒氣相比,此時的老夫人正是慈眉善目地躺在搖椅上,左邊是丫鬟在挑著熏香,右邊則是冷素心安安靜靜地給老夫人捏腿。

不一會兒,一個精瘦的丫鬟就沿著走廊進來了,老夫人看了一眼,就擺擺手讓其他丫鬟都下去了,等著冷素心準備識趣地離開的時候,老夫人卻將她喚住了。

“沒事,你也留下聽聽吧。”

“是。”

精瘦丫鬟抬眼看了冷素心一眼,繼而將自己方才聽到的秦玉暖和謝如鶯之間的談話一字不落地稟報給老夫人聽,當提到冷素心的時候,不禁有些忌憚,可是看到冷素心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心裏似也平靜了下來。

老夫人聽完,眯了眯眼睛,看來秦玉暖雖然自己出身卑微,可是對於尊卑有序這件事還是遵守得十分謹慎的,沒有絲毫的逾越,老夫人點點頭,又閉著眼睛問冷素心道:“你怎麽看?”

冷素心表情冷淡地道:“這兩個人我都不喜歡,沒感覺。”

老夫人慢慢睜開眼,手指扶著搖椅的把手微微磕了兩下,語氣忽而變得有些語重心長:“你啊,也該收斂收斂自己的感情了,畢竟,你們是名義上的兄妹。”

冷素心沒有說話,隻是低著頭繼續給老夫人捶腿。

傍晚,冷長熙回來沒多久,秦寶川的馬車也到了府門口了,秦玉暖忙著替冷長熙收拾,換下那一身有些繁瑣的朝服,又給冷長熙披上一件白色的長衫,聽到秦寶川回來的消息,就是三步並作兩步地朝府門口去迎接。

“姐姐。”秦寶川一看到秦玉暖,原本有些疲憊的眼神也被瞬間點亮了似的,整個人都激昂了起來。

“快來,真是辛苦了,看看這一頭大汗。”秦玉暖心疼地抱著寶川,又掏出手絹給秦寶川擦汗,唯獨沒有問今天考學的結果,在她的心裏,結果永遠比他的寶川更加重要。

“姐姐你看我還帶誰來了?”秦寶川興奮地指了指身後的馬車廂,恰此時,一襲白衣的一角露出的車廂,緊接著,一個老者一身仙衣袂袂飄然而下,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上官逸。

看到上官逸親自前來,秦玉暖難免有些驚訝,而秦寶川卻是一副自豪的樣子,昂首挺胸地道:“今日考學有幸是上官逸老先生監考,考學完畢之後,上官逸老先生說上次和寶川相談甚歡,意猶未盡,這次剛好可以順道前來拜訪一下許久沒見的寧王,就隨著寶川一起來了。”

秦玉暖倒是一副恬淡微笑的樣子,自從和上官逸私下相認之後,和上官逸的關係倒是輕鬆多了,尤其是看到上官逸可以這樣體貼的對待寶川,心裏更是感激。

“姐姐想知道寶川今天的表現如何嗎?

看著秦寶川這樣信心滿滿,壯誌昂揚的樣子,不用說秦玉暖就能猜到結果了,但還是十分配合的點點頭。

還沒等秦寶川開口,上官逸卻已經是笑著說道:“秦寶川,如今已經成為了大齊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國子監的學生了,一個月之後入學,三少奶奶,不得不說,你教出了一個懂禮勤奮的好弟弟。”

“當真?真是太好了。”秦玉暖激動地蹲下身讚美寶川,“我就知道,咱們寶川是最厲害的。”

而冷長熙站在一邊,他看著秦玉暖如此開心,而秦寶川如此爭氣,而上官逸作為這對姐弟的隱形外公也極為關照這對姐弟倆,一切都是這樣的美好,就在這一瞬間,冷長熙第一次在其他人的麵前露出了一個極為爽朗的笑。

“上官逸老先生請,家父已經在書房等著了。”也不知什麽時候有人進去通報了,接到消息的冷長安立刻就趕了過來,親自迎接上官逸。

冷長安已經以最快的速度趕出來了,卻沒料到秦玉暖和冷長熙已經在外頭了,臉色閃過瞬間的凝重,卻立馬又是作為長兄那種大度謙和的笑容:“原來三弟也是特意出來迎接上官逸老先生的,上官逸老先生能親自前來,真是晚輩,是寧王府的榮幸。”

“不,我是出來迎接寶川的,隻是恰好上官逸老先生欣賞寶川的才氣跟著一同前來的。”冷長熙冷冷的話語就像是在冷長安的熱情上澆了一盆涼水,冷長熙就是要告訴冷長安,不是每個人都和他一樣。

“三弟真是會說笑。”在冷長安看來,不,在常人眼裏,秦寶川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孩童,著實沒有冷長熙口中的才氣。

上官逸忽而慢悠悠地飄來了一句:“確實如此,冷將軍的話字字屬實。”

這無疑又潑了一盆涼水在冷長安的頭上。

上官逸輕輕地瞥了冷長安一眼,又不舍地看了看秦寶川,秦寶川很聰明,很像當年他讀書的時候,隻可惜,他不能在外人麵前表現得太多。

引路的小廝帶著上官逸進去了,秦玉暖和冷長熙也不準備多留,秦玉暖正拉著秦寶川的手準備離開的時候,卻突然被冷長安喊住了:“三弟妹留步,我有話要和三弟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