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霜的身手大家剛才都已經見過了,能那麽快做出反應的人,本事必定不小,可是昭靜郡主這回指責的可是冷大將軍最疼愛的夫人,五品的平郡主,大家都不敢說話,似乎都在看著昭靜郡主傻傻地一個人出風頭。

“昭靜郡主的意思是,是我身邊的婢女冷霜用人皮麵具假扮了陳皇後,夜夜裝鬼去嚇淑華郡主?一張和人臉全然相似的人皮麵具何其珍貴,昭靜郡主居然認為玉暖在陳皇後去世後這短短一個月內就弄到陳皇後的人皮麵具,真是太看得起玉暖了。”秦玉暖偏偏頭,笑著看著昭靜郡主。

秦玉暖這樣平和冷靜的眼神對昭靜郡主來說無疑又是一個挑釁,她厲聲道:“你有什麽做不到的,你就是仗著自己厲害欺負淑華姐姐。”

靖公主終究是坐不住了,遠遠地嗬斥道:“靜兒,你受了風寒腦子還有些糊塗,過來我這裏,不準再說了。”說完,更是直接命身邊兩個有些底子的婢女強行將昭靜公主帶了過來,昭靜公主卻始終對著冷素心喊道:“證據就在這個醜女人的臉上,不信你們看看,她的臉上也是人皮麵具,就是秦玉暖替她尋來的。”

“皇兄,昭靜累了,她一累就會瞎說話,皇妹先帶她回府了。”靖公主這輩子恐怕都沒有如此狼狽過,她命婢女拖住昭靜郡主的手臂,其中一個更是在靖公主的示意下點了昭靜郡主的啞穴,昭靜郡主一下便是成了啞巴一樣,嘴巴拚命地張合,卻發不出聲音。

昭宣帝早就不想昭靜郡主久留,點點頭,便是默認了。

可是冷素心的臉卻成了眾矢之的一般,她僵硬地接受大家猶如拷問般的眼神,直到秦玉暖親自走下席位來拉她。

“四姑娘,沒事了,昭靜公主隻是身體抱恙,鬧了些小脾氣罷了。”秦玉暖一邊勸慰著,一邊低聲暗示著冷素心道,“你相信我,我既然敢讓你來,就不會讓讓你出事的。”

秦玉暖才拉著冷素心回到坐席,寧王妃便是派了身邊的墨菊來問情況,墨菊顯然沒有青竹熟練,語氣都有些生疏。

秦玉暖遠遠地看了一眼一直看著這邊的寧王妃,點頭笑了笑,又回著墨菊道:“告訴母妃,一切都沒事,四姑娘既然來了,就留下吧。”

昭宣帝和慕容楓還在寒暄,宴會尷尬地繼續進行,卻比預定的計劃早了半個時辰便是結束了,不過秦玉暖可以斷定,冷素心絕對地給慕容楓留下了極好的印象,再加上她之前的打點,在慕容楓能夠打聽情報的渠道都加派了自己的人手,慕容楓得來的消息,若沒有差錯,應該都是秦玉暖故意放出去的。

就在賓客將要散去的時候,皇上身邊的由公公卻是突然到了秦玉暖和冷素心的席位,一副和藹的笑意,不過自從上次刺客事件之後,皇上明顯對這個危急時候隻顧自己逃命的奴才沒有多少寵信了。

“請平郡主冷四姑娘留步,皇上和芸貴妃在荷花池那兒還備了一個小宴席,請兩位移步賞光。”

冷素心有些遲疑,秦玉暖卻已經是十分自然地回道:“我們即刻就去,還請公公先代為轉達玉暖的謝意。”

秦玉暖大抵已經猜到皇上和芸貴妃特意喊了自己和冷素心去是什麽意思,遠處的寧王妃走來,問著方才由公公為何而來,秦玉暖如實回答後,寧王妃麵上也無太大表情,隻說許久未和太後敘舊,剛好先去太後宮裏請個安,再等著冷素心和秦玉暖一同回府。

看著寧王妃離開的背影,冷素心有些出神。

“怎麽了?”秦玉暖一邊整理著衣衫一邊問道,既然是要見皇上和貴妃娘娘,不管是什麽事,秦玉暖也要以最為合適得體的形象出現。

“我怕。”冷素心的眼裏第一次流露出一種女兒家的擔憂與驚慌,她像一隻困在捕獸夾的小鹿,等待著獵人對她的捆綁和宰殺。

秦玉暖笑了:“我以為你一直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呢。”

冷素心低下頭回道:“那是你,不是我。”

秦玉暖眼裏流淌出幾分柔情:“我不怕那些,是因為我知道我有長熙,除了失去長熙,其他事情都沒有什麽能讓我害怕的。”

“我多想像你一樣,”冷素心現在對待秦玉暖的態度已經從最初的冰冷抵觸便做了將視為知己,“心中有愛,便無所畏懼。”

秦玉暖歎了口氣:“若是實在不願意嫁去西夏,便直說,我還有法子。”

冷素心自嘲地笑了:“我知道你厲害,厲害到可以給我編造出一個小鳳仙入室弟子的身份,可是去西夏,是我擺脫情網的唯一辦法,能在那邊替你和三哥提供情報,也算是我能做的那麽一點點貢獻了。”

秦玉暖沒有說話,轉眼兩人已經走到了荷花池的角門處,如今已經是隆冬,荷花池裏的荷花早已凋謝,凜冽的寒風吹過冰冷的池塘使人心中的涼意更涼,指尖的冰冷更冰。

遠遠地看到荷花池邊的畫堂外站著兩列宮女,皇上和芸貴妃定是在裏頭無疑了,秦玉暖在前,冷素心在後,才走到畫堂前,正是準備讓門口的太監通報的時候,裏頭卻突然傳來一聲嬌豔的女聲:“來人,把這兩人給本宮抓起來。”

不多時,四周便是湧上四五個身手矯健的侍衛,就在秦玉暖和冷素心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左邊一個右邊一個地抓住了兩人的手臂,讓兩人不得動彈。

冷素心下意識地反抗,卻胳膊擰不過大腿,秦玉暖卻很是淡定,她來之前就已經想到了會有這樣的結果,更是囑咐隱藏在暗處的冷霜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坐在畫堂正中央的隻有芸貴妃一人,哪裏有皇上的影子,此時的芸貴妃正是笑得嬌俏,一雙媚眼猶如春蠶抽絲般流露出盈盈得意。

縱然雙手被縛,秦玉暖依舊是一副傲骨:“由公公說是皇上和芸貴妃私下宴請我和冷四姑娘,難道這就是貴妃娘娘的待客之道嗎?還有,為何皇上不在,貴妃娘娘利用由公公假傳皇上口諭,難道不怕皇上追究嗎?”

“怕?”芸貴妃似乎覺得秦玉暖的話語可笑之極,“本宮若是怕就不會將你們喊過來了,本宮是假傳口諭了,可那又如何,本宮是為了大齊皇室,是為了皇上,皇上會理解本宮的一片苦心的,張太醫,你去給好好好查查冷四姑娘的臉,看看到底是真是假,是不是真的戴了人皮麵具。”

看來芸貴妃是當真把昭靜郡主的話放在心上了,而芸貴妃口中的張太醫正是秦玉暖許久沒見的張如庭,如今的張如庭比起之前消瘦了許多,自從方子櫻遠嫁江南之後,張如庭就日漸消瘦,茶飯不思,明眼人都看得出張如庭對方子櫻的心意,唯獨方子櫻不懂,而張如庭今日會出現在這裏,秦玉暖很清楚地知道,張如庭必定已經投靠了芸貴妃。

畢竟,在宮裏頭,無論是誰,沒有個大樹依靠,便猶如大海行舟,隨時可能翻船。

張如庭點頭應下,慢慢走近冷素心,秦玉暖知道張如庭一直用餘光盯著自己,她微微眯了眯眼睛,眼睜睜地看著張如庭仔細用木製的鑷子和小針來回在冷素心的臉上研究,冷素心緊緊地閉著眼睛,心裏卻狂跳不已。

“貴妃娘娘,若是要驗證冷四姑娘的臉是否是真的,大可直接查驗,何必動用如此強硬的手段,若是一招走錯,私下扣留大臣之女和五品郡主,恐怕貴妃娘娘的名譽不保。”秦玉暖冷靜地道,可是她越這般,芸貴妃心裏的底氣卻更足。

“本宮既然敢做自然有本宮的底氣,”芸貴妃臉上顯露出別樣的興奮,若是她真替皇上查驗出了這件事,必定會受到皇上的重視,皇後之位便是唾手可得。

秦玉暖心裏一聲冷笑,殊不知,這宮裏多的是人看著芸貴妃出笑話,這一回,多半是有人利用了芸貴妃這種急功近利的心理,逼得她犯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那人還真是奸詐。

“張太醫,出結果了嗎?”芸貴妃催道。

張如庭手微頓,將手裏的工具盡數交給了身旁的醫童,拱手道:“回貴妃娘娘,冷四姑娘的臉,並無異常。”

“什麽意思?”芸貴妃睜大了眼,不敢相信。

張如庭沉聲道:“微臣的意思是,冷四姑娘的臉,是真的,並沒有人皮麵具。”

“不可能。”芸貴妃拍案而起,她的眼線分明告訴她,看到冷素心在秦玉暖麵前揭下了麵具,那真實的皮膚有多可怕,那燒傷的傷口有多猙獰,說得那樣真,那樣確切。

“我不信,”芸貴妃對著張如庭喊道,“你再給我查,給我查清楚了。”

張如庭顯得有些為難,下意識地將眼神落在了秦玉暖身上。

秦玉暖嘲諷一般地說道:“張太醫,既然貴妃娘娘讓你查,你便再好好查查好了,以免出了一丁點的差錯,你擔待得起嗎?”

就在這時,外頭突然傳來了太監的傳報聲:“皇上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