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了?

秦玉暖眉頭微蹙,卻沒有要進去的意思,隻聽到孫妙楊苦口婆心的勸說,卻得來冷素心一句:“廢了便廢了,反正從頭到尾,我就是一個廢人。”

緊接著是一陣瓷器破碎的聲音,孫妙楊恨鐵不成鋼地歎了口氣,一提下擺便是出了房門,轉眼就是看到一直侯在門口的秦玉暖,搖搖頭道:“她沒救了,你也不需要管她了。”說罷,徑直離去。

“既然來了,就進來吧,反正看我笑話的人也不多你一個。”冷素心似乎早就知道了秦玉暖的出現。

秦玉暖示意聽雪和滿兒在門口等候,獨自推門進去,看到藥瓶瓷瓶碎了一地,冷素心斜身靠著窗格眼神淒涼地看著外麵,北風透過簾子吹進屋內,涼颼颼的。

“我沒辦法嫁去西夏,”冷素心此時依舊戴著人皮麵具,光滑細膩的人皮麵具將她原本傷痕滿滿的臉遮掩得很完全,,“我做不到,對不起,三嫂,我做不到。”

秦玉暖慢慢走近:“你不要告訴我,是因為你心裏頭依然記掛著長熙,你無法離開他。”

冷素心垂眸,苦笑了一聲:“你就當是這樣吧。”

“還是,”秦玉暖緊接著說道,“有人威脅你?利用你的臉威脅你?讓你把去西夏的機會讓給她?”

冷素心沒有說話,可是飄忽和略帶驚恐的眼神已經代表了一切。

“是昭靜郡主?”秦玉暖大膽地猜測道,昭靜郡主本就知道冷素心戴人皮麵具的事情,且不論是誰告訴她的,憑這一點和昭靜郡主一門心思想要嫁給西夏四皇子景元初的決心,秦玉暖都有理由相信,昭靜郡主使計在冷素心平日戴人皮麵具所用的藥水裏動了手腳,不然憑借孫妙楊的本事,冷素心好好的臉沒道理就毀成了這樣。

冷素心沒有回答,隻是眼神飄渺地一直望著窗外,突然道:“你知道我現在的臉到底成了什麽樣了嗎?”冷素心看著秦玉暖,微微偏頭道,“要不要,我揭下麵具給你看看?”

還未等秦玉暖做出回應,冷素心的指尖便已經是慢慢化開了下頜的表皮,她不顧秦玉暖蹙眉欲言又止的樣子,自顧自地將人皮麵具掀起,直到人皮麵具整個被撕下,被冷素心輕手仍在了地上,她那一張臉,那張已經麵目全非的臉,十年來,第一次暴露了在陽光下。

上頭爬滿的燒傷的傷痕,凹凹凸凸得像是核桃的表皮,有的因為新上過藥,勉強長出了新嫩的新肉,可也隻是讓冷素心的這張臉更加惡心了。

秦玉暖不由得閉了閉眼,她無法想象在這樣的情況下冷素心是怎麽度過的十年。

“你看,你也害怕了吧。”冷素心笑道,恰此時,冷素心的貼身大丫鬟春兒突然沒經過通報就衝進了房裏,氣喘籲籲地道:“四姑娘,糟了,唐姨娘出事了,說是二少奶奶喝了唐姨娘送去的……。”

春兒話還沒說完,就已經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麵目猙獰的冷素心,春兒捂著嘴,嚇得說不出話來,腳一軟跌坐在地上,身子使勁往門外挪著,嘴裏諾諾地道:“四姑娘……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奴婢隻是……。”

秦玉暖當機立斷,立刻喚了冷霜進來,冷霜麻利地將春兒拖拽起來,壓在門框上,讓她不能動彈,更別提出去通風報信了,此時冷素心已經飛快地戴好了一層麵紗,勉強遮掩住她的真實麵容。

秦玉暖冷著臉麵走上前,對著春兒厲聲道:“待會我會讓滿兒給你三十兩銀子,夠你在家鄉買一處宅子開個小鋪子了,然後你就遠離京城,永遠不要回來,至於四姑娘的臉,你對誰都不轉提起,若是我聽到一點風聲,小心你的小命。”

春兒被冷霜捂著嘴,眼睛睜得大大的。

“你若是明白了,就眨眨眼,我即刻就送你出府。”秦玉暖說完,就看到春兒使勁眨著眼睛。

“鬆開她。”

冷霜手一鬆,又反轉地扣住了春兒的手腕,準備帶著她出去,誰料冷素心卻橫空出現,眼睛裏充滿了狠戾:“不!她不能走,她一走我就完了,沒有人能活著帶著我的秘密出這個屋子,沒有人!”

“四姑娘。”秦玉暖還想勸慰幾句,卻是突然被身旁的冷霜拉著退後了幾步,而冷素心,已經是不知從哪裏掏出了一個燭台,燭台上的蠟燭已經被她拔了下來,露出尖銳的銅釘,隻接就捅進了春兒的肚子。

冷素心呐呐地鬆手,看著自己滿手的鮮血和順著牆角慢慢滑下去已經失去知覺的春兒,她先是露出了一絲的害怕,可立刻眼神又恢複了淡然和冷漠。

這時滿兒也進來通報,說老夫人那邊喊著秦玉暖和冷素心過去,秦玉暖記得春兒進來的時候說過唐姨娘出事了,而且還和秦玉晚有關,老夫人喊兩人過去,必定也是為了這件事了。

而看著這屋子裏的血跡,滿兒也不由得瑟縮了兩下,秦玉暖冷靜地分配起任務:“喜兒你留下看著春兒,將她挪到**去,聽雪,孫神醫應該還沒有走遠,你瞧瞧把他請回來,春兒應該還有氣,滿兒,你陪我和四姑娘去荷香院,所有人,記住,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

喜兒、聽雪和滿兒都是秦玉暖手下得力的丫鬟,各自都將各自的事情領下,秦玉暖替冷素心重新戴上了人皮麵具,嚴苛地道:“不管怎麽樣,你給我撐過今天。”

冷素心已經猶如挺屍,沒有任何知覺,一路上幾乎都是被秦玉暖拉著過去的,才走到荷香院,便是覺得整個荷香院的氣氛已經劍拔弩張,而老夫人的屋子裏,已經是吵鬧一片。

唐氏是出了名的大嗓門,秦玉暖遠遠地隔著屋子還有幾步遠,便已經是聽到唐氏哭天搶地地喊了起來:“老夫人,您一定要信我啊,二少奶奶懷裏孩子,我心裏也是開心的,畢竟是給咱們寧王府添子添孫,又怎麽會在送去的補藥裏頭放紅花呢?”

老夫人沒有說話,隻是一直沉默的冷長軒第一次站起來為秦玉晚說話:“唐姨娘,你還要抵賴嗎?玉晚的確是喝了你送過去的燕窩才開始腹部絞痛的,而且大夫已經在那盅燕窩裏檢驗出了紅花,唐姨娘,縱然玉晚再不對,可是她肚子裏的孩子是無辜的。”

畢竟,隻自己的親生骨肉,冷長軒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後,眼眶都已經濕潤了。

秦玉暖恰此時進去,看到唐氏正跪在地上,一旁的阮如意和冷長安也跟著跪在旁邊,老夫人閉著眼睛坐在正首寧神思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直到身邊的丫鬟通報說秦玉暖和冷素心來了,老夫人才慢慢睜開眼睛。

“玉暖和素心來了,”老夫人語氣悠然,即便是在這個時候她也不慌不忙,“聽說神醫孫妙楊如今暫居在府上,而且和玉暖你有些交情,如今你二姐姐肚子裏的孩子生死未定,可否請孫神醫前去問診一番?”

孫妙楊在醫學界的地位猶如上官逸在學術界的高度,一般人是不敢貿然請孫妙楊診治的,就連王府的老夫人也都要托秦玉暖的麵子。

“這是自然,我已經派人去請孫神醫過去了。”

老夫人點點頭,有些厭惡地看著跪在底下的唐姨娘這一房的三個人,苛責道:“都哭哭啼啼地做什麽,現在最關鍵的是要保住玉晚肚子裏的孩子,如今那邊還沒消息呢,你們一個個地就忙著問責和推卸,還有你,”老夫人看著冷長軒道,“你妻子在院子裏生死未卜,你不去陪著,光是杵在我這兒有什麽用。”

老夫人話語剛落,秦玉晚那邊便是有人來傳了消息,說是秦玉晚服下的紅花量實在太多了,孩子已經保不住了,而秦玉晚身子虛耗嚴重,怕是以後都難有身孕了。

唐姨娘立刻成了眾矢之的,她也不知道為何那麽多人都送了補品過去,就唯獨她的出了差錯,查出了紅花,還害得秦玉晚小產,這個罪名她實在是擔當不起。

“老夫人,這絕對不是娘親做的,還望老夫人明察。”冷長安和阮如意雙雙跪地,對老夫人拚命地磕起頭來。

老夫人看了一眼秦玉暖,問道:“玉暖,你如何看?”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老夫人也會開始詢問秦玉暖的意見了。

秦玉暖沉聲道:“所有的證據看似都指向了唐姨娘,可玉暖還是覺得,其中最大的破綻就是,一般人不會傻到這麽明目張膽地在自己送過去的補品裏放紅花,這不是給自己使下了絆子嗎?”

唐氏有些動容地看著秦玉暖,她沒想到秦玉暖在關鍵時候會替她說句公道話。

老夫人點點頭,又看著有些出神的冷素心道:“素心,你說呢?”

冷素心淡淡地瞟了唐姨娘一眼,看到冷素心這樣冰冷的眼神,唐姨娘的心頭頓時就暗淡無光了,她和這個親生女兒關係一直不好,她已經不奢望冷素心會幫她了。

“不是娘親幹的,”冷素心清冷的聲音在在場的每一個人耳邊回**不散,“是我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