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寶珍口中的貴客不是別人,正是與秦玉暖有過一麵之緣的竇眉雙!

竇眉雙生得一雙大大的眼睛,水靈靈的似可以勾了人的魂去,此時正是言笑宴宴地看著秦玉暖,她的笑容,恍若一塊無比純淨的璞玉,未經雕琢,無比自然和藹。

竇眉雙身上穿著一件月藍色織錦羅裙,裁剪得整齊細密的宮絛自胸前垂下,頭上是支做工精良的蘭花玉簪,發髻雖然不過兩三件首飾,可是件件都是精品,看得出來,最近竇眉雙過得很是不錯,尤其是在三皇子下落不明,秦家陷入困境的這種情況下,還能過得很不錯,著實不易。

看著竇眉雙對著孫寶珍的態度,秦玉暖大抵明了了,帶著些順從和討好,雖然不著痕跡,可女兒家卻都看得很一清二楚。

“秦表妹,好久不見了。”竇眉雙極為熱情地主動和秦玉暖問好。

秦玉暖欠欠身子,朝著孫寶珍行了一禮,才是回道:“竇姑娘怕是記錯了,秦太尉早就將我和寶川逐出了秦家族譜,如今,我和寶川的祖籍都入了上官家,而且,我現在是寧王府的人。”

竇眉雙臉色一僵,孫寶珍跟著就笑著打起圓場道:“三少奶奶為人周謹,行事做事從來都不會犯錯,眉雙,你我都該好好學學呢。”

比起早上的孫寶珍,此時的孫側妃盡情地展現著她的大度和端莊,主母風範愈發明顯。

秦玉暖跟著坐下,丫鬟便是立刻上了一盞玫瑰花茶,卻聽得竇眉雙在談話之間喚了孫寶珍一聲“表姐。”

秦玉暖抬眼,便是聽得孫寶珍笑道:“怕是三少奶奶還不知道吧,眉雙的親生母親是我的表姨媽,算起來,咱們三個都是一家人呢。”

其實我真的不太想和你們是一家人。秦玉暖腹誹道,麵上卻是跟著一笑:“那不知道這回竇姑娘來王府是……。”

孫寶珍歎了口氣:“你也知道,秦家如今朝不保夕,不過好在三少奶奶你已經與秦家脫離關係了,不必在秦家忍受那種被日日監視的感覺,隻是可憐了眉雙,明明和秦家毫無瓜葛卻也要被日日拉去問責,今個兒,她便是來投靠我的,王爺說全憑我做主,方才我也遣了人去問了老夫人的意思,大家都同意,讓眉雙暫時留下。”

暫時留下?那便是住在寧王府了?

孫寶珍這回喊了秦玉暖來,不是問詢意見,而是明明白白地告訴她,竇眉雙要入府了。

走了個秀茹,立刻就來了個竇眉雙,孫寶珍的手腳還真是快啊。

“對了,過兩日便是黃花節,宮裏頭要擺黃花陣,三少奶奶可願意一同去見識見識?”孫寶珍提議道。

黃花陣是近兩年才興起來的遊戲,其實就是走迷宮,在黃花節這天,參加遊戲的少女頭上戴著一朵黃色的絹花,以示標記,然後同時從迷宮入口出發,誰能最快到達迷宮中央的八角涼亭,就能得到皇上的賞賜,因為迷宮四通八達,複雜難走,有當真是要靠運氣,所以每一年的贏家都不同,也讓每個人都有機會能得到賞賜,每到這個節日,大家都是躍躍欲試。

尤其是今年,據說芸貴妃協理後宮之後尤為看重這個黃花陣,今年早早地便派工匠修了一個新的更大的更複雜的迷宮,看來今年的挑戰更大了,不過賞賜也會更加豐厚。

“聽說了,”對於這個黃花陣,秦玉暖本沒什麽興趣,可是看到孫寶珍特地提起,便也是附和道,“之前便收到了請帖,自然是要去的。”

“那便好了,你、我再加上眉雙,可以好好熱鬧熱鬧了。”孫寶珍笑得花枝亂顫,秦玉暖卻是警惕地看了竇眉雙一眼,自己怎麽就忽略了她了呢?

竇眉雙,這個能在竇家將亡的時候讓秦家收留她,在秦家受難的時候立刻又投靠孫家,看來,這個女人的手段不簡單。

回去的路上,聽雪一直向秦玉暖稟報著尚府那邊籌備婚事的情況,尚顯華本就有一位千金一位公子,對於這位尚姑娘,秦玉暖隻大約記得她就是在百花節宴會上想要和方子櫻換花囊的閨秀,最後沒有換成功,還被芸貴妃一頓冷嘲熱諷,最後是跪下磕頭才勉強被饒恕。

雖然說這姑娘有些小心思,可大抵人也不壞,憑她當時的表現來看,也是擔心自己父親的官職會因此受影響。

“尚姑娘和尚公子願意幫滿兒打掩護當真是難得的,”聽完聽雪關於尚家的稟報,秦玉暖有感而發,“到時候咱們給滿兒備的嫁妝也豐厚點,也算是給尚家掙點臉麵了。”

“三少奶奶,金陵那邊來信了。”剛進院子,喜兒便是捧著一封書信送上。

秦玉暖拿著書信直接進了屋子,外頭都有聽雪和喜兒看著,沒人會進來。

真是巧了,孫家的大本營是在金陵,而方子櫻遠嫁恰好便是嫁給金陵小侯爺,打探消息十分方便,信是方子櫻親手寫的,漂亮的蠅頭小楷,前麵一段是寒暄,看得出來,方子櫻的婚後生活還是挺甜蜜的,最後,才是替秦玉暖打探來的消息。

原來當年孫夫人當年生孫寶珍時,懷的是雙生子,而且還是一男一女,可最後,男嬰一生下來就夭折了,隻留了孫寶珍一個,這件事,整個金陵都知道,所以孫夫人對孫寶珍尤為珍愛,悉心照料孫寶珍的起居學習,在孫寶珍十二歲之前,都沒讓其他任何人碰過孫寶珍的身子。

“任何人?”秦玉暖略一思忖,順手用毛筆點著朱砂在“任何人”三個字上畫上一圈。

那麽,秀茹呢?

黃花節很快便到了,大凡京中有些名聲和地位的婦人和小姐們都接到了入宮的帖子,秦玉暖過往都是隨著寧王妃一同進宮,如今卻是和孫寶珍,秦玉暖原本是單獨備了一輛馬車,可出發前,孫寶珍身邊的秀英卻是怯怯地來請自己和孫寶珍同坐一輛車。

“側妃說,她來葵水了,身子不舒坦,想找個人說說話。”

秦玉暖進馬車廂的時候,孫寶珍正是斜著身子,麵帶蒼白地躺在軟枕上,馬車裏燃著馨淡好聞的香料,可秦玉暖還是從這些香氣中捕捉到了一絲銅鏽味,那是汙血的氣息。

孫寶珍有些歉意地欠了欠身子:“聽說三少奶奶的鼻子極為靈敏,這氣味,唐突三少奶奶了。”

秦玉暖沒說話,隻是笑。

“若是三少奶奶介意,那……。”

“我不介意,”秦玉暖坐正了身子,意味深長地看著孫寶珍道,“我隻是在想,側妃嫁入王府不過才兩三日的功夫,卻將我的喜好和特點摸得一清二楚,真是不容易。”

“三少奶奶這話是什麽意思?”孫寶珍的語氣開始委屈起來。

秦玉暖目視前方,表情淡然:“沒什麽,隻是想說,孫側妃昨日送來的桂花糕味道極好,恰好,是我最愛的味道。”

馬車在宮門口停下,照例的遞帖子,嬤嬤引路,如今宮中最為得勢的便是芸貴妃,今日的一切擺設和用度都是按照芸貴妃的喜好而來,滿園子的都是紅梅花,宴席中央鋪設著長長的紅毯,宮女們沿著紅毯上著果品佳肴,每一碟菜的賣相都是上上品,席位背後還燃著落地香薰小燈,鏤空香爐上特意塗上了磷光粉,這樣到了夜裏便猶如星河閃耀,璀璨至極。

芸貴妃今日打扮與往日不同,少了幾分嫵媚,多了幾分端莊,說話語調也是謙和了不少,看來也是朝著這皇後之位一步步邁進,已經晉為容嬪的楊才人最近又傳來喜訊,說是有了身孕,家中三個兄弟接連中舉,前途無量。

“喲,瞧著時辰也到了,想必大家都等不及了吧,”芸貴妃看了看身旁的銅漏,“今年的黃花陣複雜了不少,哪個有興致盡管領了絹花去,皇上今日政務繁忙,沒辦法在中間小涼亭等候,若兒,你便先到涼亭裏去,哪個先到了涼亭,你便將錦囊交給她便是。”

一直侯在芸貴妃身旁的司馬若紋絲不動,似乎根本沒聽到。

“若兒?”芸貴妃拔高了音調,又喊了一次。

“兒臣在。”司馬若這才是慌忙拱手道,“兒臣……兒臣知道了,兒臣這便去。”

“急什麽?”芸貴妃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這邊的宴席還沒完呢,近個皇上賜了本宮不少胡族的舞女,今日便也讓她們過來助興一番。”

歌舞絲竹聲很快地響起。

秦玉暖看著司馬若這般神不守舍的樣子心頭疑慮,隻是礙於孫寶珍坐在自己身邊不好多留意,歌舞進行到一般,司馬若突然起身向芸貴妃請了個安,之後便是神色匆忙地出了園子,秦玉暖見狀,沒過多久便也是起身,準備離開。

“三少奶奶這是去哪?”原本盯著歌舞的孫寶珍很快就回過頭來。

秦玉暖盯著孫寶珍看了好一會兒,才是慢悠悠地道:“太後娘娘派人來傳話,說是想要托我帶些東西給老夫人,側妃,玉暖先行退下了。”

看著秦玉暖離開的背影,孫寶珍突然詭異地一笑,而秦玉暖已經管不了這些,她七繞八繞,很快便找到了中途離席的司馬若,此時他正訥訥地站在一波碧池邊,嘴裏念念有詞,秦玉暖走近了才聽清一些“孩子,父親對不起你”之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