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秦玉暖早早地起來了,由著聽雪和喜兒伺候她穿著郡主鸞鳥雙繡朝服,馬車沿著巷口緩緩地走著,不知為何,今日秦玉暖一早起來身子便是異常的疲憊,聽雪在馬車裏頭服侍,替秦玉暖慢慢地揉著太陽穴,喜兒陪侍在馬車一側,觀察著外頭的動靜。

忽而想到些什麽,秦玉暖斜著身子喚著外頭道:“喜兒,今個是不是國子監最後一門考學了?寶川傍晚是不是就要回來了?”

外頭沒有動靜,秦玉暖起了些疑心,示意聽雪慢慢挑開馬車簾子的一角,隻是指甲蓋那麽一小角,外頭的人似乎就立刻察覺了,馬車陡然停住,秦玉暖眯起眸子,她知道,出事了。

可她同時也知道,冷霜一直帶著人手在四周暗自保護自己,她揚起音調:“來者是誰?既然敢在我的馬車上動手,怎麽,還不敢現身嗎?”

忽而兩聲悶響,帶著一些痛苦的呻吟聲,似乎有些熟悉,秦玉暖揚起馬車簾子,便看到冷霜躺在地上,肩頭還插著一支短箭,放眼整個大齊,能這麽輕易將冷霜擊倒的刺客堪稱鳳毛麟角,很明顯,秦玉暖被人偷襲了,而且來人還十分清楚秦玉暖的進宮路線和四周的保護的影衛。

“冷霜。”秦玉暖喚道,隻看著冷霜艱難地睜了睜眼睛,立刻,又是迷迷糊糊地閉上眸子,看來,這短箭上有麻藥。

來者不善,而且做好了充分的準備,秦玉暖心頭略一思忖,既然對冷霜用的是麻藥,便是說明來人並不想直接取她性命,她大膽地走出馬車,直直地站起身來,四周是陌生的景色,空無一人,秦玉暖知道,劫她的人就在附近。

“你們將我劫到此處,又沒有立刻殺了我,不正是想和我談條件的嗎?怎麽?如今我出來了,你們卻藏頭藏尾的,該不會是怕了吧。”

嗖地一聲,一支短箭直接射中了秦玉暖身旁的馬車車廂上,離秦玉暖不過半截指頭的距離,可秦玉暖身子穩如泰山,毫不畏懼,她賭對方不敢動她,一根毫毛都不敢動她。

“明明個子小小的,卻喜歡用激將法,是冷長熙將你寵愛得太過了嗎?”淩空一句高昂的男聲,熟悉的聲線和音調讓秦玉暖心頭猛地一顫。

密林深處,一個身穿墨青色長衫的男子折扇一打,邁著悠閑的步子慢慢靠近秦玉暖的馬車,折扇上,繪著一棵合歡花,樹下有一女子正坐在大石頭上手裏捧著火紅的花瓣,這女子看著有些眼熟,像是畫的秦玉暖。

秦玉暖抬頭看著眼前這個最熟悉不過的人,許久不見,他的下頜已然生出了一些青色的胡渣,消瘦了許多,可他臉上的笑容也陰沉邪惡了許多。

“三皇子,真是好久不見。”秦玉暖居高臨下地看著悠然自得的司馬銳,他臉上的表情讓秦玉暖隻覺得愈發厭惡。

司馬銳笑了:“一般人見了我都是驚慌,別人都以為我已經死了,隻有你,還是那麽淡定,”馬銳偏偏頭道,“知道嗎?我就是喜歡你這種冷冰冰的樣子,你越孤傲,就越挑起我內心占有你的欲望。”

“那三皇子你可知道,你這副嘴臉,真的很變態,讓人覺得很惡心。”秦玉暖嘴角一揚。

司馬銳絲毫不惱,反倒是對著身邊的杜生冷喝道:“光是站著做什麽,沒看到平郡主一直站在馬車上嗎?去,跪下,讓平郡主踩著你下來。”

杜生連忙跑到馬車下邊,輕車熟路地拱下身子,有些權貴們有這個時候,下馬車的時候不喜歡用木塌子,喜歡讓奴才們做人肉梯子,還說這樣軟軟的,更加舒服。

秦玉暖不屑地看了杜生一眼,隻在聽雪的攙扶下從另一邊躍下馬車,低頭指了指自己的繡花鞋,對著司馬銳道:“不好意思三皇子,我這雙鞋,沒有踩畜生的習慣。”

“有意思。”司馬銳邪魅地一笑,揮手間,身後已然出現了十幾個將士打扮的人,方子櫻曾給秦玉暖寄過金陵軍隊士兵的配備和服飾,秦玉暖一眼便可以認出,這十幾個將士和藏在樹林子裏的無數軍士都是金陵來的,孫家的那道兵符,果然是落在了司馬銳的手中。

司馬銳踱著步子靠近秦玉暖,他這種看似優雅的姿勢像是惡魔靠近一般,讓人膽戰心寒,直到與秦玉暖相距不過一個拳頭遠,他才停下,側過頭,對著秦玉暖的耳畔冷冷地嗬氣:“你說,你若是三天不回去,冷長熙會如何?寧王府會如何?你那個寶貝到心坎裏的弟弟又會如何?”

秦玉暖側過頭:“他們都隻會比你過得更好。”

司馬銳忽而仰天大笑了三聲:“是嗎?來人,把平郡主好生招待著,我要讓她看看,我是如何把她那些心尖尖上的人一個個折磨到生不如死的。”

說完,立刻有兩個軍士上前箍住秦玉暖的胳膊,聽雪死命地掙紮想要護住秦玉暖,卻被其中一個身強力壯的大漢狠狠地一腳踹開,秦玉暖不打算掙紮,她知道此時的司馬銳比之前更加陰暗無恥,她越是表現出不滿和痛苦,司馬銳就會越痛快。

眼睛被黑布層層圍住,秦玉暖被推搡回了馬車,馬車一顫,似又坐上了一個趕車人,四周莫名聚集了不少人聲和馬蹄聲,秦玉暖的眼睛暫時無法發揮作用,她隻能利用她的聽覺和靈敏的嗅覺捕捉空氣裏的每一點消息,可司馬銳似乎也早有準備,馬車裏似乎添了一些讓人昏迷的迷香,縱然秦玉暖努力使自己清醒,可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便已經是完全失去了知覺,昏睡了過去。

再醒來是時,秦玉暖第一眼看見的是頭頂上圓形的紗簾,這是一張圓形的黃花梨雕花大床,四周沒有窗戶,隻點了滿屋子的燭火,秦玉暖心裏涼了半截,很明顯,沒有窗戶就是要斷了秦玉暖和外界接觸的一切可能,這樣一來,秦玉暖甚至無法根據太陽光線判斷現在的時辰,這樣的日子,無異於是要斷了秦玉暖所有的念想。

一聲沉重的悶響,似有一扇重重的門被推開,秦玉暖順著光線望去,看到司馬銳出現在台階上,司馬銳臉上帶著笑意,這笑,隻是讓人更加心寒。

司馬銳將手中的食盒放在方木桌上,湊近了在秦玉暖耳邊輕聲道:“茶米果子,你的最愛,是,京城第一樓的。”

京城第一樓是冷長熙的產業,司馬銳的意思無疑是……

“你從入宮的路上消失,冷長熙似乎還沒有動作。”司馬銳笑著匯報外頭的情況。

秦玉暖瞟了司馬銳一眼,不言語,對於司馬銳來說,秦玉暖隻要反應越少,他便會忍不住說得越多,而秦玉暖,便是要盡可能地知道這些消息。

“你的三個婢女果然很忠誠,”司馬銳的語氣帶著一些不屑和嘲諷,“嚴刑拷打之下,什麽都不肯說,關於你的信息,一個字都不肯透露。”

看著秦玉暖眼眸微微一顫,司馬銳更有信心了:“不過,我自有辦法,她們三個,還都是雛兒對吧,哼,若是她們再不肯招,也不要怪我不客氣了,這群金陵來的士兵們也禁欲好久了,這麽長時間沒見女人,我隻怕……。”

“無恥!”秦玉暖忍不住揮起手臂閃過去,卻被司馬銳瞬間握在手中,秦玉暖這才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她使不上力氣,全身軟綿綿的。

“不要妄想和我動粗,”司馬銳笑道,“就算沒給你下軟骨散,你也一定打不過我,你身邊最厲害的那個婢女,哦,叫冷霜對吧,要不,就從她開始,我想,我手下的人也會喜歡這種狂野的。”

“司馬銳,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動她們三人一根毫毛,總有一天,我會把你加之在她們身上的痛苦一千倍一萬倍地還回來。”

司馬銳猛地握住秦玉暖的脖頸,秦玉暖那白皙細膩的脖子在司馬銳的大掌裏脆弱得像一根蒲葦,司馬銳用拇指抬高了秦玉暖的下巴,語氣陰鷙無比:“我的小囚奴,你知道你自己輸在哪了嗎?就是輸在你太有人情味,幹大事的,怎麽能被那些瑣碎的感情束縛,你應該學學我,為了我所要的東西,我可以埋伏在皇後身邊十餘載,我可以殺害我的兄弟姐妹,甚至,不惜殺死我的父皇。”

聽到這裏,秦玉暖心頭已然顫了兩顫,恰此時外頭有副將進來對著司馬銳拱手稟報道:“三皇子,一切都準備好了,大軍隨時可以出發。”

司馬銳揮手讓他下去,秦玉暖卻已經奪聲而起:“你要造反?”

司馬銳隻笑,不說話,秦玉暖攔住他:“你準備進宮殺皇上?”

司馬銳頓住腳步:“一切攔著我的人和物,要麽歸順我,要麽滅亡。”

秦玉暖搖著頭:“你瘋了,你當真是瘋了,你以為殺了皇上之後就可以成功地奪得你想要的一切嗎?你以為滿朝文武都會心甘情願地擁戴你為儲君嗎?你以為天下的百姓會服你嗎?”

司馬銳笑意凜冽:“這不是我該考慮的問題,還有暖暖,我真是喜歡你現在著急的樣子,你永遠都不知道,你生氣和皺眉的樣子有多美。”